原创 蓝集明
一 宦游回川
清末,泸州议事会议长,辛亥革命爆发川南军政府教育部长毛焕煊,1912年离开泸州,出任四川临时省议会议员。此后宦游省外。
1920 年 12 月,毛焕煊卸任罗田县知事。
1921 年 9 月毛焕煊离开湖北到山东任高等审判厅民事主任书记官。次年 6 月 25 日夫人任氏病卒,停柩商埠之寿佛寺。
十月奉中央派收回青岛,任青岛地方审检两厅书记官。因收回青岛是民国外交史上的第一光荣,毛焕煊出力甚大,1923 年 3 月高等审检两长会呈,由国务院核准呈获大总统传令嘉奖,获二等金质奖章。
亡室任氏灵柩长时淹滞异地,毛焕煊每当去寿佛寺则为之泫然。时,毛焕煊 考虑身边儿女长大,婚嫁难缓,久宦非计,加之国是日非,于是萌归乡意,作出 “决谢缨组,还我敝庐 ”的决定。
5 月,毛焕煊在任上请假,率眷扶亡室任氏柩由鲁起程回川。
毛焕煊回川后的当年夏天,将夫人柩卜葬于泸县崇义乡弥陀场老家苦竹林。任氏停柩至终归入土,正值一年。毛焕煊先生含哀撰墓志铭以悼任氏:
夫人姓任,氏考讳光华,字祝三。任为江津四明场著姓。祝三先生入泸州学, 遂家于泸。元配税,继刘、继张。夫人张出也。祝三先生丰于学啬于遇。食廪饩 后,秋试屡荐未售,恃馆谷为家人生活。夫人熟女红,八九岁时以十指佐堂上饔 飱给养。先大母闻夫人贤,托媒妁议婚。夫人以庚子七月来归。次年值岁试,余 幸补博士,弟子员科试,列优等,为上舍行。时先大母健在。先大母为郡贤母。 夫人禀慈训,德日进。先严得痢疾,日数十起。先慈久即辞世,继慈亦殂。夫人 日夜侍疾不怠,手涤污秽,日久无慊意。先严暨先大母相继弃养,夫人佐余理丧 务,门以内事夫人主,不以累余。余之宰渠也,交卸时匪风甚炽,大竹曾知事戕 于匪。夫人曰:"君在职久,均以交,案非旦夕可办,速与后任商。乘匪不觉先 去,交代留妾在署俟办竣始归。"余曰:"若女流,何忍言舍去。"夫人曰:"遇变 得权古之训也,君无恋恋作儿女态。"余先归,夫人留渠二月,交案办峻,从容 由广合匪巢平安抵里,其遇变有识如此。余由鄂调鲁,夫人以疾终于济南医院。 夫人生于光绪已卯年(1880 年)九月二十七日,卒于民国十一年(1922 年)六 月二十二 日,春秋四十有三。子元恺娶苏氏,元善娶陈氏,孙世泽。女元珠适刘 次平君子国镇,元琫适杨仲湖君子运祺,元琪、元泌、元玲、元瑚、元瑛均幼。 余以十二年夏扶夫人柩归于蜀, 卜葬于泸县弥陀场之苦竹林。首甲趾庚,丧乱靡 宁,夺我贤助,呜呼哀哉。铭曰:事亲无怠孝可则也,临变不惊识何特也,夺我 贤助我凄恻也,灵兮灵兮奠幽宅也,百千万岁视此碣也。
安葬毕,毛焕煊又回泸城兴隆街住毛家院(毛家院与陶开永石园相邻)。从祖父毛宗禹以营木工业从崇义乡迁城兴隆街算起营,毛家三代在兴隆街居住历百余年。
1923年9月毛焕煊应楊春芳师长聘充顾问。
1924年泸县团练局局长佘彦光、继任肖镇南都聘毛焕煊充参议。泸县十个镇的团总成立了团务研究会。毛焕煊被举任会长。5月泸县成立军警团联合处,杨春芳师长任总办,警察局长冯任坐办,张英知事与毛焕煊任会办。
富顺陈佳泉任川南师范校长,继续执行恽代英的民主、开明的治校方针,接受恽代英介绍的萧楚女、刘愿庵、李求实等任教,又多次亲临毛家礼聘毛焕煊任 国文教员。毛焕煊坚谢,谓:“余自归田隐居,何心教育?”“陈执礼恭而用情厚,最后函请曰:公不为敝校计,独不为二十五属读书种子计乎?”毛公觉无词推却,于是答应勉任两学期。(见毛焕煊《泥爪录》)
1925年3月应六师魏甫臣师长邀任军法处长。
11月毛公又被举任为万国红十字会泸县分会会长。万国红十字会是国家慈 善团体,泸县分会成立于民国六年,比利时总会有备案,职员除文牍、庶务外、会长、副会长、议长、副议丢、理事长皆不支薪。首任会长是杨选林,副会长高 觐光,罗小吟任理事长,会所在朱衣祠。毛焕煊不是红十字会员,按条例,不得 选举为职员。但,当时红十字泸县分会会长杨选林、罗筱瀛因劳病故,高觐光年 事已高,会务活动几近瘫痪,会务工作亟需德高望重者主持。会中高觐光等人认为“支撑残局,刷新会务舍焕煊莫属。因此众议破例先举毛焕煊任会长,欢迎入 会。”毛焕煊认为红十字会“性属慈善。且群情瞩望” ,慈善工作不可推却,于是 入会成为正式会员,并担任会长。
毛焕煊任“ 红十字会泸县分会会长后,不负众望,当即兴办地方公益救济事 业。扩充医院,实行中西医结合,医院是救济性质,平时施治平民。夏秋时设中 医处,医治时疫,预防瘟疫流行。施诊施药,救死扶伤,并施棺木以救济贫民, 掩埋路殍。年终岁尾,在红十字会设施米处,以救饥民,凡是泸州各街孤老贫民, 都可以向红十字会领米一二升,以度春节。若遇灾荒年辰,如旱灾水灾,粮食欠 收,造成饥荒,红十字会都要组织赈灾,发放粮食,救济灾民。有一年泸州城遭 受火灾,将大小河街的房屋烧毁,红十字会组织消防队救火,避免了更大的灾祸。 当时四川军阀混战,在沱江沿岸激战,管驿咀河坝尸体遍野,臭气熏天,乃组织 收尸队收殓。又主张增筹体仁堂的救济款,使救济事业广及人民。当时泸州大小 河码头无轮渡,来往行人渡河困难,乃协办义渡船,在各渡免费过河,人人称便。 如此种种善举,泸州人民无不感激。”(毛鸿开《毛焕煊先生事略》
毛焕煊《泥爪录》中记载“修理会址,于中西医务力加整顿,救济火灾水灾, 掩埋路毙浮尸。增筹体仁堂月拨款五十元,契税附加五厘,年可得五六千元而基 础以立。十周纪念,总会暨全国分会对于泸会均加以优美之评语,遂与各商埠大 邑同为总会所重视矣。”
高觐光在红十字会泸县分会成立十周年特地撰文《泸县红十字会十周年纪念 记》,感叹“毛君柄勋身历艰危,又何可无记与?

红十字泸县分会冬季赈灾
泸县教育局董事会成立,焕煊先生又被举任主席董事。
1926 年至 27 年初,刘伯承组织领导泸州起义。毛焕煊先生参加了这次起义。 1927 年 1 月毛焕煊应聘国民革命军第五路袁司令任参议。2 月国民革命军川军各 路总指挥刘伯承遴选毛焕煊任财务委员会委员。
毛焕煊在《泥爪录》中对自已参加这次起义有记载:“二月国民革命军川军 各路总指挥刘伯承遴任财务委员会委员。四月十三日,赖军长德祥、刘军长甫澄、 刘军长自乾、黔周军长继斌会师围城攻泸,五月二十三日城始下。刘伯承先去, 陈袁及三司令也乘船东下他遁。陈、袁旧为赖军旅长,与李旅长文黻同驻泸不相 能也。上年十月,袁旅军事教导队在县属兰田坝毕业,逛李参礼执之。袭击县城, 解散李部,文黻死之。赖以陈、袁叛已,也会师讨伐。余先期赴乡扫墓,幸免围 城之厄。城下,始返。在乡成《先德备忘录》、《丁卯避乡集》。六月二十四军第 四路冷司令官寅东聘任顾问。”
毛焕煊因清明出城扫墓,躲过这次围城之厄。
毛焕煊一生躲过三次战乱之苦:第一次宦游楚北,避全蜀靖国靖川诸雄纷争; 第二次乙丑侨寓蜀东,避川南之乱;第三次丁卯清明扫墓,避泸城之困。曹国佐 在为毛焕煊先生巜先德备忘录 丁卯避乡集”合序中说:
丁卯之役,川黔军围泸四十余日,人民多避入饿乡。佐住徐兄斗珊江楼。两 军轰击,弹丸时坠窗下有声,佐视之如影戏,如蚁阵,如蜗角竞争。非不情也, 寄蜉蝣于天地,乱离之世,惟有勉为镇定,听天安命而已。五月下旬,柄勋兄 于龚丈丧所相晤,出二册问序于予。乃知围城时,柄勋寄住南郊。本呼父母之忱, 举先德以备忘,录前人善行嘉言,无非至恒至情之所寄,语语从肺腑中流出。以 蔷薇露浣手读之,孝弟之心,油然而生矣。若其避乡集,则或寄怀于篇什,或寄 兴于散文,要皆自写性真,不屑寄人篱下。柄勋夙以刘子元、陈龙川自负,常思 为桑梓造福。言为心声,岂苟焉而已哉。嗟乎,大禹以浮生为寄,青莲言处世若 梦,佛学有色身、法身。忽理忽乱,则为梦中之梦;或出或处,是为身外之身; 为诗为文,均属寄中之寄。然吾谓吉凶悔吝,当尽人事,而其权实操之于天,自 有莫之为而为者。柄勋昔日宦游楚北,避全蜀之乱也。乙丑侨寓蜀东,避川南之 乱也。今春为清明上冢,无意于避,而天故使之避。知冥冥中自有主宰,观于此, 而先德之厚不益可见乎?
二 斗“ 牛”受冤
泸顺起义失败后,九月,驻泸州军第十师鲜英部旅长李射斗(人称李毛牛)兼 征收局长,巧立名目,议验垫券。所谓垫券,就是各军于正款收入外另筹款项的 收据,泸县所发垫券有二百多万元。李射斗借口验券,实在是为了捞钱。验券是 要收手续费的,每一元垫券,收手续费五分。
毛焕煊欲为民纾困,据理力争,质问当局:"垫券由民间以现金取得,既有 各军事当局名义,又有县局令印,信守律昭,何验之有?且小民以卖儿鬻女之钱 为额外之负担痛定思痛,同切怨咨,今以验券加民累,期期以为不可。"李射斗 屈于辞,恨毛焕煊致使其私囊收入锐减。于次日将毛焕煊非法逮捕,羁于万寿宫司令 部。
毛焕煊不为淫威所屈,“ 日坐斗室间,作诗文以自遣,并将《先德备忘录》《丁 卯避乡集》依次誊录,泰然若无事者”,“与其秘书、军法、军需、副官各长官一起用餐,绝不说一句告饶、乞求同情帮忙的话。”被扣留二十余日,被勒索银七 千元。该师部参谋长黄胄额外讹诈银一千元,并胁迫毛焕煊辞去红十字会会长、 团务研究会会长、临时善后办事处主任等职务。
泸县公正士绅温翰桢、龚问泉等出面奔走、保释。泸县地方各机关法团数十人联名具文呈请上级昭雪。其文云:“毛焕煊于地方团务慈善各机关均任要职,遇事敢言,不避嫌怨.长此被冤,不为昭雪,人情公理均有不安。”
时,毛焕煊的朋友何有光、学生鲁有章是驻军司令冷寅东幕僚。寅东在座上 问鲁有章“毛焕煊之为人,君稔知否?”鲁有章对曰:“ 是好大言,虽峭直,然不利 吏,利民滋大,无异图也。”冷师长听后默然,注视鲁有章良久,决定要过问此 事。
冷寅东觉得李射斗做法不妥,召集各方人员商议二三次,出面调解。决定毛焕煊交七千元罚款,辞去泸县红十字会会长、团务研究会会长、临时善后办事处 主任各职等职务,先解除拘押,让毛焕煊有时间和空间去雪耻以正视听。
解除拘押后,十一月毛焕煊立即到重庆向刘甫澄(刘湘)军长、川康团务委员 会呈诉。
刘甫澄军长电示:调卷复查,所罚毛焕煊款暂停执行。李射斗看到刘湘电文, 知道毛焕煊不好惹,如果将罚款私吞,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就将"七千元"划归地 方,用其中五千元培修钟鼓楼,一千元拨红十字会,一千元拨县党部。每千元中, 射斗私吞二百元,名为“充赏”。市政部门及红十字会都认为毛焕煊有功无过,将 划款返还毛焕煊;市政所亦返还修钟楼费千元,余四千元,则由十乡团总各分担四百 元返还毛焕煊。县党部一千元,毛焕煊表示自愿捐赠,不必返还。永宁道尹还向 市政所发出训令:应悉数返还;在已返还的千元中有瑞霖祥期票,应由瑞霖祥交 出房产变卖交现金清偿焕煊君。
在此过程中四川盐运使朱召南聘毛焕煊作他的顾问兼家庭塾师。1928年3月,毛焕煊函辞朱馆,从重庆归。
毛焕煊遭李射斗横祸后,回顾从政期间太过锋芒,人生跌宕起伏,渐生隐归 之意。他把自己的兴隆街住所取名"钝园" ,并于园中小亭题联:" 幽径陶彭泽, 小园庾子山。”
三 寓居弥陀
1928 年九月初一毛焕煊离开泸城兴隆街,卜居合江北三区镇子上,入住杨武举后人杨绍康宅院。
镇子上,四围地皆泸属也,杨绍康宅院,“甚轩爽,距江至近,与铁泸城相 对,灌口水汤汤不绝,入耳如清响。每当扶杖闲眺,帆樯来往,沙鸟出没,白露 横江,残霞烘日,一幅天然图画,令人对之意远。先人墓在万山,余家新旧业均 傍先人墓地,隔镇子上不过四五里,固甚近也。余以城居深苦纷扰,乃租杨君宅 之半居焉。城居百年,我祖安之,我父安之;且新建落成,一朝舍此他去,不能 无眷眷焉。”(毛焕煊《泥爪录》)

远眺神臂城、灌口
1928年11月初5是毛焕煊四十七岁生日,有学生廖某前来贺寿。上一年这 个时候,毛焕煊在重庆为申诉雪冤,奔走中度过四十六岁生日。如今四十七岁寄 居杨宅,百感交集。毛焕煊赋诗一首:
六八尚少一,马齿未云老。
年来失意多,忧患味尝饱。
去岁悬弧辰,郁郁渝州道。
大儿为称觞,下拜殷颂祷;
劝父勉加餐,请父去烦恼。
儿语信良然,新愁为除扫。
今岁来毗卢,黄石登岩堡。
宗人意殷拳,致辞祝寿考。
赤鲍盘进丰,绿蚁杯惊小。
老夫心颜开,狂笑为醉倒。
更有廖生贤,程门立雪早。
问询已抱孙,伏处祛纷扰。
留我意何真,趋陪思犹好。
长揖语诸宾,胜筵殊可宝。
余生既蓬飘,劳燕拟飞鸟。
南楚岭花封,齐东营海表。
未知在何处,劳人何草草。
今日复何日,一堂歌栲栲。
赠答略主宾,幽胜同探讨。
贤于在家中,酬酢苦萦绕。
吾生也有涯,寸心殊了了。
假年愿学习,大过或可少。
此游足永念,余怀自缔渺。
开樽思怡然,梅花破霜晓。
1929 年毛焕煊重操二十年前旧业,教书授业,设塾馆于家。所幸“所收诸 生尚多颖异,山林伏处,颇足破岑寂焉”。

杨家大院(局部)
是年正月二十一 日,毛焕煊次子元善完婚,六月毕业于成都大学预科。十一 月孙女世菱来到世间。但不幸的儿媳陈氏次年(1930 年)五月二十六日突发疾病撒 手人寰。儿媳生于清光绪丁未(1907 年年) ,亡于民国十九年(1930 年) ,得年二十 有四,“性静默,工针线,娴文字诗歌”。
上一年三月二十九日女儿元瑛生,十二月殇。而今,不到半年,儿媳又去世。 毛焕煊“就衰之年,遭此变故,泪涔涔下如绠”,将儿媳葬于弥陀苦竹林亡室任氏 墓侧。为之撰《墓志铭》:
贻淑,父厚重,母张。适前罗田令毛焕煊之次子元善。亡媳赋性温婉,简默 不妄语,为古文词诗歌,清灵醒豁,卓然有条理,一洗闺阁琐琐之陋。余自迁乡, 设馆授徒,间命题校艺。最近塾课,亡媳就题呈论文二篇,意超词练,余评阅后, 赋诗奖之,有"从此吾家添韵事,居然佳妇胜佳儿"之语,及门传观,均愧不如。 亡媳精巧过人,擅长针凿,每有所作,戚党索观,靡不赞赏。没之前日,弥陀场 演剧酬神,余命家人往观。返至河岸,亡媳同诸小姑言笑为欢。没之日,午膳后, 尚同长媳,九、十两女出门外游散,入 自室而疾作也。病后,不省人事,口襟不 言,牙关紧闭,大汗不止。余正授课,长媳遽来报,辍讲往观,命仆延医。暑天 甚痧疾。先服救急药水,以针刺手,以钱刮臂及手腕,色紫黑,肉坟起,病迄不 少退。医至药下,而疾不可为也。哀哉,亡媳与元善结婚未十日,善赴省就学。 暑假毕业归,未一月遂往首都投考学校,考试报罢,留西湖夕照寺补习年余。夫 妻未克匝月团聚,弦断翼折,命也何言。有媳如此,乃不永寿。藐躬德薄,不能 荫及弱媳,愈自伤也。亡媳生于清光绪丁未年(1907 年)九月二十五日,亡于 民国十九年(1930 年)庚午月二十六日,得年二十有四。附葬亡室墓侧。著有《绣 馀草》二卷,待梓。余于亡患丧葬从厚,既慰死者,亦以塞吾哀也。铭曰:月方 园而遽缺,花甫开而遂折;岂造物之不仁,实藐躬之凉德。读遗稿兮泪,徒增余 之凄恻;悯芳魂之荏苒,莫幽宫于姑侧。后有来者,请视此碣!
夕照老屋苦竹林 (油画 毛元靖绘)
四 重返泸城
毛焕煊自迁弥陀乡设馆授徒,对于地方公宴会议概不到席。1930 年泸县保 卫团办公处艾承庥副处长辞职后,十月毛焕煊被举任接替。毛焕煊不就职,杨尚 周旅长、叶诚一县长特地上门敦请,各区团总也一致以大义相责。尽管云“俗网 再膺,非余志也 ”,毛焕煊终还是不得已决定返城就职。
毛焕煊的先祖父宗禹在清咸牛季节,李逆构乱,也任过城区大保正(即后来 之团总),因督团卫城有功,州刺史请颁六品职,得散秩。
团练是中国古代的一种地方民兵组织,主要指在正规军之外,就地选取丁壮 进行军事训练活动,维护县里治安。这种制度起源于宋代,并持续到民国初年。 团练通常是由群众自发组织的由士绅领导的民间基层自卫武装组织。
民团的性质和功能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和地区可能会有所不同。
清朝的团练制度将民团推向了高潮,地方民团甚至开始取代中央正规军,如 湘系,淮系等,地方团练的势力过大因此成为后来军阀的雏形。民团抗击土匪, 有维持地方治安的作用,是地方军阀的预备役。
中国的土匪自古就有,民国时期更是泛滥成灾。四川由于其特殊的历史地理 原因,政府苛捐杂锐多,各地军阀巧立名目,设置关卡,政局动荡不安,大量散 兵游勇流民纷纷沦为土匪,甚至大量民众不堪重负,也被迫进入土匪队伍谋生。 一时间很多地方竟成了土匪横行的猖獗之地。同盟会元老熊克武曾这样描述四川 匪患:“今日四川之地,道路之间,何地无匪,何时无匪。”确实,自清朝末年开 始,四川境内就战乱不断,尤其到了民国时期,大小军阀纷纷割据,彼此间争权 夺利,弄得蜀地民不聊生。
1919 年防区制正式成型以后,土匪作为一股强大力量,竟也成了各地军阀 争相拉拢的对象。1923 年 8 月 21 日,大型报刊《申报》披露:“ 凡本省(四川 省)军队,土匪军队即占十分七八之成分” 。杨春芳就是土匪出身。
因此基层的团练成了政府维持社会稳定,保一方平安的重要举措。
地方团练的杰出领导者往往是地方上有文化有威信的士绅。曾国藩治团练就 很有水平,他的地方武装不仅保境安民,而且还成了镇压太平头国的主力部队。
毛焕煊离开镇子上回到泸城就职泸县团局,时值十一月初五前后,毛焕煊先 生四十九岁。
就虚岁而言,焕煊先生已届五十,称“五十初度” 。高觐光撰《焕煊五十初度 赠诗言》贺其上任,诗前特附记“ 时长泸县团局”:
民国元年秋,驱车锦城遊。相识稠人中,慷慨语如流。捧檄作良宰,遗爱罗 渠留。归来隐城市,数亩营菟裘。兵民困内战,目击心殷忧。生死肉白骨,救济 纾良筹。讲学化闾里,莘莘生徒优。萑苻盗犹薮,当路资谋猷。治团如湘乡,良 效期同收。风云变仓卒,扬波东海头。蕞尔三岛国,驾彼横海舟。渤碣突飞渡, 辽藩肆虔刘。逆潮泝江汉,西结吐蕃酋。首尾图并举,攻守疑合谋。蜀疆迫多事, 军民当词仇。种族不争存,黄人其马牛。团结同胞心,所期在君侯。赴义倡勇敢, 阋墙化怨尤。湘乡昔许国,乡勇气不侔。出境力讨贼,发捻苗回愁。芟夷大难尽, 吾民安耡耰。伸威海内外,汉物固金瓯。强敌今更强,鲸吞愿欲酬。疾起共抗御, 庶免成累囚。一鼓作民气,再筑筹边楼。为兵作后继,百战不肯休。疾风卷拉萨, 飞车过夷洲。长缨系天骄,捷报驰电邮。我老百无用,新诗犹喜讴,为君述战 略,长剑铭吴钩。
诗中回顾他们相识的过程,赞扬毛焕煊先生教育、治政的能力和功绩,对其 任团练副处长,寄以莫大的期许。
二十年(1931 年)泸县中学聘毛焕煊兼任高中文科国文教师。
由于富泸马路停修,众议请拨官公庙会应拨富泸路局四成款,以为建筑泸隆 马路之需,公推毛焕煊作代表三月十八赴省成都请求、游说。不负众望,达到目 的回泸,并完成《锦城于役记》一书。
此后,二十四军军长刘甫澄又委任毛焕煊为泸县戒烟督察长。济荒委员会成立, 又被公众举任主席。泸县粮荒,饥民夺食沉船,致酿人命。焕煊公出面开仓平粜, 保持粮价价公平,民沾实惠。
十月毛焕煊再次被公众举为红十字会泸县分会会长。

毛焕煊题于 1937 年
2023 年 12 月 27 日于瓦窑坝
(庆悟宅茶话《民国泸州文化名人》系列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