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心城感喟二三
文/牛城放翁
2016年7·19洪灾时老家的住宅一夜间成了危房,为了妻子的康复,我们租住了开发区东汪镇附近东小汪的爱心城。爱心城在卧牛城襄都区龙泉东大街1097号,濒临原来的邢东市场,是本地开发商建起的一处老年公寓。小三层结构、住商兼顾、价格合理,市内16路、21路、26路公交都从门前经过。租赁户中有邢东市场新老经商户、有本地拆迁户、有外地在附近买了房等候入住的待房户,我们是为数不多的本地租赁户。妻子在农村串门惯了,来这儿后总觉得憋得够呛,时间一长,就和旁边的、楼下的、沾亲带故的、附近小区的许多太太们成了朋友。 一
一个星期天上午,孙子在楼上穿着滑冰鞋又蹦又跳弄得动静过大,楼下的住户找上门来。一开门,俩人一见面,妻子立马上去抱住了人家,原来那女人是她的熟人。我们村一位自己家的姑姑通过人家存了一笔私房钱,利息高点儿,可她儿子知道后非要她把这笔钱追回来不可,说是怕受骗上当。 无奈她找到妻子,俩人一块儿借着去黄家屯赶庙会的机会,顺便把钱取了出来。因为是这样一位朋友,临离开时朋友丢下话儿,说以后肯定不能因为有动静再上楼找麻烦。妻子正好发愁没人玩儿,此后两人就像闺蜜,成了“二不离”:互相送些什物还不算,经常吃在一起,玩在一起,甚至她男人不在家时俩人还睡在一起。
时代在发展,世道有变化,长期坚信“天上不会掉馅饼”的认知被颠覆了,在某些地方某个角落某年某日,天上真的掉下了“馅饼”:开发区东汪镇黄家屯因规划用地被整体拆迁,一夜间这个村庄的老百姓家家户户成了“百万富翁”。这女人是本地拆迁户,给了安置费后暂住这里。 听说人家不仅分得五套住房,还有现金三百多万在放高利贷。女人六十出头,患有高血压、糖尿病、肠息肉等多种慢性病,在饮食上对数量和质量特别挑剔。时间一长,体质下降,情绪急躁,时不时与丈夫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男人也不示弱,乡下人不仅说话粗嗓门大,时不时二人还有肢体冲突。女人不是嫌弃男人给她买药不及时,就是埋怨自己男人光出去找“事儿”。
闲时,我问妻子为什么他俩经常吵架,听爱人说那男人以前有外遇,媳妇还曾对着子女让人家承认错误。人人都有隐私,人人都有隐私权,可怜的女人,你怎么能那样做!你让人家的屁股晒太阳,他还有怕太阳晒的地方吗?而且人家那里痒痒你就挠那里,不痛不痒他不理你,只痒不疼他想让你挠,不痒只疼你挠他恨你,你傻呀!还别说,农村女人遇到自己的男人出轨,这些当年的“铁姑娘”们十有八九会闹得鸡飞狗跳,想拼个你死我活。
那一段日子白天还好过,一到晚上,两口子不是一言不发就是互相怄气,要不就互相厮打,那女人给我妻子说她连死的念头都有。
有人说女人心烦,就喜欢逛商场;男人心烦,就喜欢静卧思。旁边有个烈火盆,静卧夜思不可能,只有先灭火。情投意合的年轻夫妻夜生活那真是烈火遇干柴一一在助燃对方的同时共同实现涅槃;而有了几个孩子后其中一方又有外遇的中年夫妇,夜生活除了支应公事外,有时候还真像烈火与水枪一一在爆裂和煎熬之中互相“做恨”。
这一代女人,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只要知道了自己男人有外遇,都会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有的揪住小三儿往死里打,有的找到男人单位骂大街,还有的被小姨子小舅子指着鼻子肆意羞辱,甚至做梦都希望老包显灵,像铡陈世美那样立刻铡了你。
过去成功的男人三妻四妾的多了,女人还不是照样过?“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这句在神圣的中华大地上流传了几千年的美丽谎言,只不过是传统农耕时代普通百姓的一种美好愿望。夫妻本来就是两只鸟,谁有谁的翅膀,身体素质不一样,翅膀硬度不一样,天空又那么高那么大,比翼双飞一天、一次或一阵很有可能,但比翼双飞一生可能吗?俗话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了就有钱,更何况这些现拆迁户手里的钱大部分一辈子也花不完!
两人一儿一女,儿媳妇费劲巴力生了二胎,还是个女孩,家人还是愿意再生个带把儿的。儿子总得吃饭干活,大的奶奶领,二的姥姥带。谁知道亲家翁也不是个货,竟然在外面也还有骈头,刁惯了,不让自己的婆娘给亲家卖力。无奈,奶奶这边只得答应每个月给人家2000元的保姆费。
吵架多了,疑神疑鬼多了,女人就胡思乱想。今天说这个女人是她男人的相好,明天又说那个女人是他男人的朋友,只要有女的去她家做客,无论年纪大小,无论长相丑俊,一走人,随后就可能又被她说成是她男人的什么什么了。妻子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可就是怎么劝也不听,何况她那个半吊子男人当着自己女人的面还对别人说他的情人怎么怎么好,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你无权评论别人的性,就像你无权评论别人穿的鞋子合脚不合脚一样。你看到的只是那只鞋子的样式或花色,至于合适不合适,更不能用你的脚的体验,来揣摩别人的感受”。不知道这是那本书上谁说的话,不过我总觉得这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简直就是活受罪。 二
钱多有时不一定是好事。在另一座楼上住着的也是黄家屯的,也是个拆迁户,不过拆迁款全部由儿媳妇掌握,因为婆婆早亡,怕公爹“肥水外流”。开始还没啥,儿媳妇也不是外人,毕竟自己年纪大了,总有一天还得靠人家,所以对俩孩子言听计从。在农村住还没什么,毕竟院大屋多活动方便,可住在小区就不同了,周周不见四邻,天天掺在一起,顿顿一起吃饭,厕所早晚共用,睡觉隔墙有耳,孩子们不说什么,可年近花甲的老公公却觉得很不方便。老头儿现在成了拆迁户,都知道自己手里有钱了,提亲的打招呼了,孩子们都能独立生活了,自己也了续弦的念头。 “纸里包不住火”,天长日久,孩子们也耳有所闻。儿子嫌他出工少,儿媳嫌他花钱多,无奈,老头儿只有给孩子们摊牌了。
不摊还好说,一摊乱了套。儿子说:“如果你给我找个后妈,多难听!你还让不让我出门?”
儿媳直接了当:“如果你再找一个领回来,我就和你儿子离婚!”
老头思前想后,不怨天不怨地,只怨老伴不出气儿。长叹一声:“我算白养活你们了!”
这下可好,儿子倒没说什么,可儿媳妇却像抓住了老公公的狐狸尾巴。气愤愤地说:“是你养活我们,还是我们养活你?自从他奶奶走后,你往家里交了多少钱?你自己挣的还不够你自己花。你嫌委屈,咱们就分开过!”
儿媳妇这句话无疑就是捅向老人心窝的一把刀,老头儿二话没说,第二天就自己租赁了一处90平的廉租房瞒着儿子住下,第三天就把他的妹妹和我们几个不错的老年朋友约到一起,连说带喝痛快了大半夜。
他家这样一分一闹,前一段与他八字快有一撇的一位资深美女不知道嫌弃他本人当家不做主,还是知道了那笔拆迁款不在他手里,竟然拒绝和他来往了。
这老头儿不仅长得细高挑干净利落,而且天生勤快,不像有些老人爱扎堆、爱胡侃。疫情期间工作不好找,大部分乡亲仗着有拆迁款整天不上班,可人家凭借自己以前的理发手艺愣是天天有进项。搬出来住的那几天谁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接,儿子拿他也没办法,只好领着五六岁的孙女,让孩子绕着楼房四周喊“爷爷”。这招还真灵,总算让老头儿浮出了“水面”,可想不到的是几天后这老头儿却出事了。
上个世纪夫妻俩因感情不和的男人想找个女人释放释放还确实不容易。一是民风鄙视。小的时候我亲眼见到我们村一个壮汉子被别人绑在村公所院子里的树干上,弟兄六七个轮着用鞋底往他的脸上、头上狂抽,打得他浑身是土、满面血迹,就是因为他屡次去找人家二婶通奸,往人家弟兄们脸上抹了黑。二是道德绑架。大姑娘出轨如被曝光她的下场不是远嫁他乡就是自寻短见,死无葬身之地。三是法不健全。像鸡奸(同性恋)、试婚这样的隐私都是严重的违法行为,都有可能在某天某地被人拷走。不像美国总统,人家连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手淫都可以见报。也不像现在的某个地方,即便是一位满脸胡须穿着邋遢弯腰弓背哼哼哈哈的老者,哪怕手里拿着的是捡垃圾挣来的沾满污秽的一堆零钱,站在足疗店门口人模人样的某个女子也会毫不犹豫地接过硬币如数珍宝后坦然地为他劈腿。
那是一个雨天的下午,老头儿的露天理发买卖生意没了顾客,自己竟溜达到附近的一个足疗店里和一个女技师闲聊起来。“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俗话说,男人“三十如虎,四十如狼,五十如金钱豹”,这老头儿虽然六十多了还真有一套。女技师当然知道他这样的客人想吃哪口菜,也是老头“饥不择食”,两个人谈好价钱后竟然玩起了真的。无巧不成书,也该老头儿倒霉,二人正在全方位地享受全身心地投入玩兴正酣时,恰好被两个因避雨破门而入的巡警抓个正着。警察把他带到派出所后让家人去领,知道老头是拆迁户,又罚了他500元。老头被家人领出来后自觉无脸见人,羞对儿女,第二天夜里在出租屋内就寻了短见。
暂且不说老头已经10多年前没了老伴,即使有老伴,60多岁的老太太又能咋地!著名画家齐白石80多岁还嫌弃30岁的女人年纪大,华裔杨振宁90岁了还有个比他小60岁的嫩模陪伴。有钱的老人有女人作陪是福分,没钱的老人就该活活孤独死?名人是人,老百姓就不是人?外国人是人,中国人就不是人?难道孤寡老人吃穿不愁就满足了?难道有儿有女就啥也不想了?难道想找女(男)人的人都不是好人?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找了一个掏钱就愿意和他一起玩儿的异性搞了一会儿“娱乐活动”,在“资源互享”的同时获得“双赢”,难道这就给社会造成了不良影响?如果真是这样,这个社会机体的“抗疫”能力也太差劲了吧?
如果我说他自寻短见也是一种解脱,你一定会说这是幸灾乐祸或居心叵测,不过他这样做肯定是为了减轻痛苦。远离痛苦不就是走近了幸福吗?! 三
不知是生活环境变了,还是生存观念新了,还是信息时代来了,总感觉有些人有些事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尤其是那些原来生活在农村,曾经苦惯了的50后,60后,她们都好像换了一个人。
一天中午,我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看抖音,一阵敲门声传来,打开门后一位老太太提着几斤鸡蛋进来了,原来是超市的老板的娘。
她儿子在小区开了个超市,名字叫“自家人”。据说以前在其他地方怎么干怎么赔钱,来这儿后开始也不赚钱,疫情期间大姨子坚持不住还撤了股。小伙子先是与电瓶车厂合作,现在又与驾校合作,引进合作伙伴后这一段买卖格外兴隆。人逢喜事精神爽,商家赚钱走路轻,小两口早起赛身腰,晚上拍抖音,同时老两口也跟着放出异彩。
老太太到处夸儿子能干,不仅把自己超市里过期的东西酸甜苦辣吃了个遍,还经常把快过期或者刚过期的东西恩赐给自己的朋友。我劝妻子不要接受人家的施舍,可人家送上门来了,自己吃不吃是另外一回事,总不能把人家拒之门外吧?斡旋之后才知道今天是来找我妻子一块出去买衣服的。
老太太是填房,平时沉默寡言,别看人家四处送东西,可是与她一块玩的并不多。不知是超市的东西吃遍了还是舍不得花钱,人家出门从不在外面吃饭,再一个就是出门不买别的,只买衣服。她经常变换衣服这事进超市的人妇孺皆知,今天一件红的,明天一件绿的 ,比当年挨批的第一夫人王光美换得还勤,换一次让儿子给她上一次抖音,活脱成了服装秀。在斑驳陆离的日常百货映衬下,在悬着的耀眼的炽光灯中,满是褶皱的老脸在五颜六色的旗袍映衬里就像脱了绿色外衣的老核桃。每当这时,有凑热闹的,有点赞的,有装作看不见的,甚至还有当面不温不凉一出超市就议论的。这时你如果看到正在超市前面的小广场上跟着音响跳广场舞的千姿百态的大妈们,你就会感到这一切都很正常。
“一般情况下,我们会发现那些真正经历过贫困的人是不怎么害怕贫穷的,因而会在富有之后比那些只是听说过贫困的人更加倾向于挥霍”(叔本华)。
不管什么人,也不管什么时候,特别是那些被标上“中国大妈”标签住进小区的女人们,她们都在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因为她们认为这就是幸福呀!
一个人应该展现自己的所能,做到最好。做得越好,就会发现自己就是快乐的源泉,她就越幸福。
“人生短短数十载,最要紧是满足自己,不是讨好他人”,这类心灵鸡汤与当年我们倡导的“大公无私”“勤俭持家”“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不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吗?难道“为人民服务”只是对党政机关的要求?你说呢?
我和妻子都是50后,1973年结的婚,结婚前我在部队服役,母亲到部队治病花去我的全部积蓄,家庭条件差她不嫌弃;办嫁妆时一角钱的存自行车费她抢着拿;结婚第一个春节公婆只给了她一元钱的红包,她也没说少;当年教师挣钱少,我要下海挣大钱她不让,她说她宁愿一辈子住土坯房,她说她就不想信将来都能成为万元户。
老家20世纪80年代后是华北板材生产基地,我上班时耕种责任田别人用拖拉机我们用的是小推车;出门别人都换成了四轮机动车,我们骑的还是二八式自行车;等到我退休,街坊邻居都盖起了两层楼,我们还是平房。 作为一个男人,我总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女人,总觉得没有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她这个人跟别人不一样,别人的事比自己的事还忙,听到风就是雨,过于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但是背后从来不说三道四。2016年7月19日发洪水家里成了危房,自己又得了“霍奇金大B淋巴瘤”,先后住院十几次,化去30多万,她这才知道这个年头没钱还真的不行,才知道自己的人生离那头儿不远了。
人之暮年最聊以慰藉的事情就是能不再为生活所迫。 也是她有后福,儿子婚后有了自己的事业,女儿的厂子也赚了钱,我的退休金也从原来的千把块涨到5千多。随着家庭收入的增多和处境的变化,她的生活方式、消费观念、人生价值观也有了质的改变。
她想找保姆。她说儿子那儿有保姆,女儿有保姆,为什么我们不能请保姆!她不攒那些能卖钱的废品,说那卖不了几个钱,没啥意思;她不拖地,说墩布有异味;甚至饭也不想做,只等着下饭店;洗完衣服不折叠,用不完的挂衣钩。“女人衣柜里永远缺一件衣服”,买了一件又一件。在生产队甩大队的时候什么活儿也能干,有责任田的时候也没叫过苦喊过累,淘孩子的时候也没说过脏净,可现在妻子好像换了一个人。
这也不能全怪她自己。我们已年过古稀,自然重视养生,再加上妻子在北京看病期间我还参加了中央科技学院养生专题讲座;儿子和媳妇都是医专毕业,比较重视饮食卫生和环境卫生;更何况这二年正处在全民防疫期间,人人都比较重视生命和健康,所以自然而然人家对几十万买来的二次生命空前珍惜。饮水机要“中脉”牌,洗衣机要“全自动”,早餐要“多钙奶”,屋里还想按“空气净化器”,这是不是不想过了?不管是不是,我都不驳人家的“令”,反正不是人家自己用,有钱没钱总得先顾命——她这是被进医院吓怕了——住院期间每天一万多的花销,还不知道能不能赚回来,除了阎王爷,谁不怕?
快乐和痛苦首先是人的感情、意欲和思想的产物。闭月羞花成戏文,沉鱼落雁鬼知道;婀娜侍女驻画中,如今美人满街飞。时代变了,世道变了,现在的女人尤其是“资深美女”群也变得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时髦了。
我突然想起了鲁迅先生“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这句话,世界上从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从来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黑格尔说,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快乐的猪,一种是痛苦的人。我们只是普通的人,对人生意义不敢狂议,不过在爱心城租住的这几年,不但经过了2016年的特大洪灾,经历了轰轰烈烈的农村拆迁,还亲历了全球性的新冠防控机制。在这里我们度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七十华诞,又迎来中国共产党建党一百周年。我们确实感到了世界在变革,祖国在壮大,家庭在富足,每个人的思想观念和生活方式,也在发生着前所未有的变化。
作者简介:牛城放翁,原名郝封印 ,回乡知青,退伍老兵,退休教师,中共党员,邢台市作协会员,著有长篇小说《时代的记忆》和中小学写作教程《微聊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