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集
散文诗
作者：天恩
十三
当崇拜的“灵光”正罩在少年头顶，“崽子”的阴影却突然深深袭击过来，污染心灵。那层层“黑色”重叠沉重，如泰山般巨大坚固。痛苦的泪在流，心扉的血在淌。惊惧、恐怖、害怕那随时而来的鄙视、嘲弄、欺辱与憎恨。
从此啊，心中的石头压的喘不过气，混沌的黄河之水啊，依然滚滚荡荡一泻千里。这时代扑面而来的轰轰烈烈，给历史文明刻下一道深深伤痕。
十四、
然而，青春的力量是禁锢不住的，他顽强地冒着严冬破土而出，艰难曲折地在石缝中成长，荒芜的草丛也能长出奇珍异葩。
“学工学农”把我们放在农场劳动，却意外受到生活熏陶，像乳儿躺在梦的摇篮，聆听风的呼吸，观看树叶舞蹈，品味生活舞台悲剧喜剧。寂寞的原野和树林中常常传来夜鸟啼鸣，空旷星夜回荡着笛子独奏的乐声。
我一次次被深深触动，一种灵感的诗意在心际萦绕，美的图画，生活热望，爱的激情，创作欲望。我以为那是我有生以来初次寻觅到的最美琴弦。我爱这一片净土中的清新事物，爱闪烁的星光，动人琴弦，更爱“牧民新歌”。
十五、
我曾经以为，我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之一，那“崇高的信仰”，便是我事业的目标。但实际的社会，无数异样的东西漫天飞舞，到处充斥，时刻缠绕着一切，主宰着一切，我感到诧异。它们可以肆无忌惮闯入你的生活，不断的给你以磨难和痛楚。我厌恶，唾弃，与之格格不入。这时，我才感到，时代，你在愚弄欺骗我们吗？信仰，你怎么变成了迷信，显得那么苍白？我虚弱的靠在树上，四野迷茫。
十六、
人们说，星星是智慧的眼睛，指路明灯。我的爱是冷静的，它的结晶却充满了灰色。星光常引起我的思念，我的眼泪，有苦也有甜，是真诚，也是期盼！
星光曾引起我童年在故乡的美好回忆，但是长大后的一个星夜，我从千里之外来到它的身边，却看到异样的东西，大失所望。碧清的“海子”成了臭水塘，家后的藕池荒草杂生，茂密的林子稀疏了，人情薄得像恶狼见了羊一样。队干部吃吃喝喝，专横跋扈，恶语斥责；社员们备受欺辱，笑脸相迎，忍气吞声。屈死鬼无处安魂，冤假错案积河堆山。
那时啊，我痛苦的遥望星空，大声喊道：人间啊，你的正义在何处，你的真情是什么？故乡啊，我记忆中的美好热情藏在哪里？亲人那，我热望中的善良真挚又去了何方？那时啊，我扑向大地，抓起一把土向它哭诉！
十七、
多少年没有触及过真正的友谊和善良，多少年没有感受到一点幸福与欢乐，困倦的星空怀着满腔的空虚和惆怅对我眨眼说：回去吧，别在我下面迷茫地晃荡，到处徘徊。
一个冬天，我在遥远的黄土高原小县城里孤单的走着，凛冽的寒风吹着我的长发，像一个真正的乞丐。猛然间听到一声呼唤，惊诧住我沉思的脚步。抬头看去，那是我小时并不太熟悉的一个大点伙伴，他曾在另一所中学读书。他对我问长问短，带我到他旅居的客店，介绍给他的知青伙伴：这是我的弟弟。老知青们便都把我当亲弟弟一般看待，一句问候，一顿热饭，一床棉铺卷，温暖的我彻夜不眠。
虽然萍水相逢，却如深交一般。在这冷僻小县城，陌生的地方，我能得到这样关照与热情，真是莫大幸运欢乐。恍如那漆黑路途中，突然看到一团火光一般。我们至诚交谈，探索着现实，爱情，人生，民俗，直至深深冬夜。
十八、
他们都已睡熟，我记完日记，便轻轻推开门出去，像梦游般悄悄徘徊在院内。我抬头看着广袤的星空，思虑着无论在什么季节或气候中，我都应该像一颗恒星一样，自己发光，照亮别人。
正如这群老知青朋友待我这小知青一样，用他们的热情真挚，深深打动我，温暖了我的心。夜路漫长，年轻人的路也很漫长，星星之间的相互辉映，会冲破寒夜，迎接黎明，看到一个崭新的太阳。
一个早起的女店员出屋，把我当做梦游者或神经病，她睁着诧异的眼，披着散发，蓬头垢面，连蹦带跳慌乱的逃进屋内。我不禁哑然失笑。也许我真的像一个梦游者，太久太久的在黑夜的迷乱中挣扎、探索。
一九八一年十二月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