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酒坊趣事
六、惟有感恩
且说当天下午，李林亲自安顿好杜掌柜以后，便带了六个随从，步行至隔壁的日盛酒坊。原本是想看望并拜谢当年让他喝尿的老掌柜，可进门一打听才知道，老人于两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只见到了少掌柜，寒暄了几句之后，便一挥手，让卫士长双手捧着一百块大洋，交到了少掌柜的手里。
那日盛酒坊的少掌柜见了，惊恐万状，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急忙双手颤抖着接过那一百块大洋，嘴唇哆嗦着说道:“这位将军，不知大人是何方贵人，高姓大名？小人记忆之中，家父从没结交过像您这样的高贵之人，又是如此大礼，小人实在是不敢受用。”
李林听了少掌柜的话，仰起脸哈哈大笑，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是我二十年前赊欠你们家的酒钱，今天我是专程上门来还账的，你就放心收下吧。”
他没提当年偷喝人家好几百斤老酒的事。心想，如果老掌柜发现他们偷酒之后，即刻去报官，自己很有可能当天就被抓走了，也就没有了逃跑的机会。多亏了老掌柜心生善念，只是用尿液羞辱了他们。然而，回头一想，倘若没有那次羞辱，自己或许仍在码头上当搬运工人，也就不会去从军，更不会成为率领和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然而，那日盛酒坊的少掌柜，自从接受了李林的那一百块大洋之后，心里却一直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心想，这位李大将军，那么大的官，要枪有枪，要钱有钱，要人他手下有几万精兵；干吗平白无故地送给俺一百块大洋呢？他思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
自忖，这么大的人情，还是及早还回去为好，以免日后会有什么不测。
于是，等过完年以后，便组织酒坊的工人，足足装了一大船上等的老白干酒，又顺便带了些候店的毛笔、北天的熏兔、以及巨鹿的香肠。等这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便亲自带了几个得力的伙计，昼夜兼程送到了天津。
李林听说来了衡水老乡，又送来了一大船好酒，非常高兴。即刻吩咐手下，在惠中大饭店订了一桌上等的酒席，并亲自在饭店大门外迎接。
等少掌柜明玉波走下洋车，李林便快步上前，拉住少掌柜的手说:“您来到我这个地界，咱就是一家人，也不整那些玄乎套，找什么陪客的，陪酒的，今儿就咱弟兄俩个，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李林的一句“就是一家人”，说的少掌柜心里暖乎乎的。别说是让他喝酒，就是让他喝毒药，他也得舍命陪呀！于是，俩个人敞开心扉，推杯换盏，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间两瓶老白干酒很快就见底儿了。李林瞅着脸红脖子粗的少掌柜，试探着问道:“再整点？”
少掌柜这时虽然已经是神志不清，但脸上却仍然是堆着笑容，几乎是傻笑着说:“差不多了，差不多了。”李林一听，嗯？差不多了？你那意思还差点呗！”便不由分说，一挥手，又命人打开了一瓶。
门外的卫兵和少掌柜带来的伙计们，起初听着包间里挺热闹，有说有笑，可后来就没有了声音。等卫兵推开门一看，俩个人都已经喝趴下了。
李林醒酒之后，对身边的副官说:“这小子挺义气！要尽量给以关照。”于是，那一大船老白干酒，李林不仅收下了，而且还照价拨了款，并授意手下人，在天津最繁华的街区，滨江道33号，为日盛酒坊的少掌柜找了三间门面房，让他把酒运到天津销售。
从那个时侯起，衡水老白干酒在天津卖的异常火爆。日盛酒坊也得到了空前的发展。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天津人，尤其是老辈儿的天津人，专门喜欢喝衡水老白干酒的原因吧？
总之，这是五十年前，明师傅给我们讲述的一段故事。
我也曾猜想过，当年的日盛酒坊，是不是我师傅的先人所开呢？只是可惜了，明师傅已经去世四十八年了，早已经无从考证。但让李林喝尿之事，却算得上是大羞辱，一般人会怀恨在心，视为仇恨。可李林将军却不那么认为，他说：“正是因为当年喝的那口尿液，才迅速将我从混沌中惊醒，更是因为酒坊的老掌柜，用尿液把我赶上正道，才促使我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换句话说，倘若没有那次让他喝尿的经历，又哪有他飞黄腾达的人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