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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陀心归
文/战亚坤
相传，在古老的西班牙，曼陀罗花如同冷漠的观望者，常盛开于刑场附近，麻木祷告着消逝的每一个灵魂，记录着生命逐渐消殒的每个瞬间。
据说，在千万人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有机会看见花开，而但凡遇见花开之人，她的最爱就会死于非命。
有人说，曼陀罗是被诅咒过的花，受了魔女的爱抚，有了邪恶的源头，极具诱惑性，易使人沾染邪气……
在所有人眼中，罗曼都是个近乎完美的女生。她不但学习成绩优异，平时还一直关心弱势群体，经常参加志愿者活动，带头做义工和捐款捐物。
每个接触过罗曼的同学，都会对这个善良温柔的女孩子产生欣赏和仰慕，认为她是学校里优秀女神形象的典范。
然而，没有人知道，在罗曼的心里，有一个隐藏多年的阴暗角落，这个充满怨恨和愤怒的角落里，只有一个人的身影，那就是她的高中同学——钟忻归。
罗曼对钟忻归的怨恨，来源于高三时的那个夜晚。
罗曼至今都还记得那个冰冷的夜晚，还在上高三的她，莫名其妙地就被班主任叫进了办公室。狭小的房间，刺眼而惨白的灯光，还有头顶呼呼作响的风扇，无不勾勒出一种压抑恐怖的氛围。
面容严肃的班主任目光阴郁的看着面前的少女，狠狠地甩出了一个笔记本，只一眼，便足以让罗曼瞬间感到粉身碎骨。
那是一本罗曼曾经写下的日记，里面记录了她被校园欺凌多年的不堪经历。日记的最后，她将自己的恨意写成了内心独白，渴望用以暴制暴的手段与那些欺凌过她的罪魁祸首们同归于尽。
“这是钟忻归同学给我的……”
后面的事情，在罗曼的记忆里都瞬间变得模糊，一切都化作无知无觉的苍白，只有班主任的那句话无比清晰。
顷刻间，罗曼所有的内心防线顿时全部崩塌。她知道，她的复仇将成为泡影，班主任将会有针对性的加强防范，她再也没有机会为自己受过的委屈报仇了。
当罗曼走出办公室时，脸上早已挂满泪水，面对浩瀚的夜空里明灭闪烁的星光，她忍不住放声大哭。
“钟忻归，我记住你了！我记住你了……”
就在那天晚上，罗曼意外收到了不知从何处寄来的曼陀罗花种，她将花种播撒在家里闲置的花盆里，又将花盆放在自己的书桌上。每天用心地浇灌着它。
罗曼又写了一本日记，但这次她将日记本藏得很好，谁都没有机会看到里面的内容，只有罗曼自己知道，里面写的是她对钟忻归永无休止的恨意。
每天晚上，罗曼都要坐在书桌前写日记，在日记里，她对钟忻归所说的每一句话都饱含着恶毒的诅咒，每一个字都夹杂着埋藏在心底的浓重阴影和铭心刻骨的恨意。
罗曼无比地享受这个释放内心负能量的过程，她从来都只在阳光下展现一部分的自己，而那个内心阴暗的角落，却始终无人能够进入。
唯有桌上的曼陀罗，它一直都在静静地观望着这一切，无声无息，不言不语。
在罗曼的精心浇灌下，那株曼陀罗逐渐发芽、成长。直至罗曼考上大学，将它带到学校。转眼，罗曼已经步入了大三年级。
钟忻归的身体近期愈发不适，总是异常疲劳，经常发烧。他本想去医院治疗下感冒，没曾想却被确诊是得了白血病。
那天早晨，曼陀罗开得一片乌黑，仿佛罗曼早已阴云密布的心情。
无数的消息从四面八方传来，不容罗曼抗拒的争先恐后钻进她的耳朵里，想抵挡都抵挡不了。于是，罗曼被迫知道了钟忻归的状况现在很不好，尽管他还在坚持化疗，但似乎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罗曼去了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憔悴的钟忻归，她第一次冷静而清醒地回忆起高中时期的一幕幕画面，却蓦然发现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偏见在左右她的判断。
高中时候的钟忻归，其实是一个很善良温暖的人，平时乐于助人，为了帮助朋友可以不惜一切代价。面对她遭遇的校园欺凌，钟忻归也曾经出面制止过同学的恶行，还曾经真诚地安慰过泪流不止的罗曼。
正因如此，罗曼将钟忻归视为自己唯一的真心朋友，还将他带回家中做客，这才让他有机会看到她的日记本。
只是，正义感极强的钟忻归无法任由罗曼步入歧途，被恨意蒙蔽双眼，做出让她自毁下半生的错误选择。他太清楚罗曼的性格，内向而又敏感，自卑而又自尊心过强，他有理由相信，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加以阻拦和纠正，罗曼真的会做出日记本里写到的极端行为。
正在此时，罗曼突然意外接到骨髓库的电话。原来，刚进入大一不久时的罗曼在偶然的机会下报名成为了造血干细胞的捐赠志愿者，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的配型结果竟与钟忻归的骨髓相匹配，命运奇妙的安排令罗曼不禁感叹不已。
罗曼捐献出了自己的骨髓，却不肯让医院透露她的身份，看了一眼病房里仍在昏睡的钟忻归，罗曼转身离开，她的内心，不再留有仇恨的阴霾。
在一个无人的校园角落里，罗曼偷偷地烧了那本写满恨意的日记，那盆不知为何花色由黑转白的曼陀罗，罗曼也将它放在了校园角落的一棵树下，任由有缘人将其带走，承载下一个被拯救的人生。
也正是在那天之后，罗曼第一次知道了白色曼陀罗花的花语：见此花者，恶自去除。
传说中，黑色曼陀罗的花语是：不可预知的死亡和爱，无间的爱和复仇，凡间的无爱与无仇，被伤害的坚韧创痍的心灵和生的不归之路。
其实，爱与死亡一直就是既相互对立又相互融杂的两个方面，黑暗的死亡和纯白的爱情是天地间最尽头而鲜明的极致。
世上原本是没有黑色曼陀罗的，但是，如果人的心中有怨恨，有阴霾，那世上所有的花便都会是黑色曼陀罗。曼陀罗的花语，唯有用释怀方可改变，曼陀罗的诅咒，唯有用真情才能解除。
作者简介：
战亚坤，2015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2004年，散文《希望之季》被国家级期刊《希望月报》刊登，并被收录入知网。2008年，散文《烟台的夏天》《回归》及现代诗《童年》《雨中丁香情》等多篇作品发表于《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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