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甜杆的童年
甜杆是物质匮乏年代农村孩子的一种“零食”，一到秋季就有的吃了。甜杆有两种，一种是地里生长期的鲜玉米杆，一种是地里的鲜高粱杆。
当年吃甜杆的，如今已是爷爷奶奶辈儿，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还都是小朋友。那时孩子们没啥好吃的，纷纷跑进生产队的玉米地里，趁人不注意，赶紧撅根甜杆拿着跑到树林里。哪种甜杆好吃，哪种水啦吧唧的，小朋友们门清。
很久没有吃玉米秆了，似乎有点馋了。这玉米秆老家土话叫“甜杆，”虽然没有南方甘蔗那样甜，但是我们都喜欢啃，尤其是收玉米的时候，总能弄个十根八根的过过馋瘾。
拔甜杆时双手捏住玉米杆，使劲一扽，用脚向外一踹，就从根部折断了，再用手撕掉玉米秆上的叶子，就可以吃了。吃甜杆时，用牙齿咬住玉米秆的一块外表，慢慢往下撕，撕的时候要特别注意，因其外皮很薄且锋利，一不小心就把嘴唇喇坏了；当然，也有心急的小孩，一不留神，嘴唇或手指头就被割出血，那也满不在乎，可见吃玉米秆也是有代价的。
表皮撕完以后就可以嚼里面的瓤了，这瓤里的水很充足，也很甜，在炎热的中午简直是沁人心脾，嚼几口扔掉，再开始用牙齿撕下一节，一节一节的啃，咔嚓咔嚓就像兔子吃草，直到把手里的玉米秆全造光。那夸张的表情，吮吸汁水的声音，一个个秒变为榨汁机，地上只剩下白色干瘪的瓤子。口渴的时候，吃这东西还挺管用，农村的小孩都爱吃，有的去地里不干农活，专门去挑玉米秆吃。
地里的玉米秸子并不都是甜杆，大部分不甜，只有几种是有甜味的。一种是长得又高，又细流表面发黄的玉米秆，这种玉米秆不结玉米或者结出来的玉米很小，有可能是营养不良或者是品种的问题，反正它长出来的玉米是减产的。但它的优点就是特别的甜，比那种嫩绿的玉米秆甜出了好几倍。还有一种秸秆被清除出庄稼地，是一件令人拍手称快的事。长了黑粉病的玉米株，不结玉米穗，玉米皮包裹的、或者干脆裸露的柱状物（病瘤），呈灰白色或灰黑色，裹着一层光滑的膜状体，病瘤成熟时外膜破裂，散出黑粉。人们几欲锄之而后快。不长玉米长什么？根据能量守恒定律，不结棒子，不孕不育，被“牢根住”的玉米棵中的矮胖子，凝结糖分，生长甜杆。所以要想在玉米地里寻找一等一的甜秆，必须特意找那种不结棒子的玉米棵，这种不具备生育能力的绝户气，采集日精月华和水肥地力，有力气没地方使，养分全憋在秆里，所以日积月累就憋得青葱欲滴，异常甜蜜。
好吃的、易找的玉米甜秆很快就被我们这些吃货啃光，但吃甜杆的欲望并未终结，我们就到玉米地里继续寻找。一旦发现差不多的，为不糟蹋庄稼，就先从结棒子的上一节抈断，尝尝是否甜；若甜，就将玉米秸子从根部用脚踹断，撕掉玉米棒子、叶子，拿着秸子啃；这种祸害庄稼的行为村里是严禁的，为对付我们这些馋孩，生产队专门安排看坡的，一旦被他发现，轻则呟(juan)骂，重则挨顿胖揍，甚至还要赔偿庄稼的损失。生活年年如此，我们年年吃甜杆，至于挨得打骂早已忘却，但甜杆的味道记忆犹新。
另一种就是有甜味的高粱茎杆，相较普通高粱，甜杆高粱的茎杆更粗，节稍短，颜色更绿。
当时的高粱叫胡黍，有长葶秆的粘胡黍，就是现在说的红高粱，有短葶秆的粗穗胡黍，因产量不高且是粗粮中的粗粮，除粘胡黍米人们常粉碎包年糕吃外，人几乎不吃粗穗胡黍米。但生产队养着驴马等大牲口，每年要种些做大牲口的精饲料。
有一种短杆的粗穗胡黍穗和米都是黑色的，杆是甜的，产量不高，种子灌浆的时候，杆就成了上好的甜杆。我们在早晚就会跑到高粱地用脚踹断几棵，因怕被看坡的发现，就拿着跑到附近的沟底树林里，用手撕掉高粱叶子，然后从骨节处将高粱秆割的一节一节的，既方便隐藏，也可随手拿着啃。
一根高粱甜秆，只要把外边的席篾用牙齿剥去，剩下一截裹了蜜糖般的条瓤，脆生生嚼在嘴里，从头嚼到尾，“吸啦”着嚼得细碎、吸得没有一点残汁，吐出的是响干的渣瓤。如果当年有榨汁设备的话，甜杆汁，估计毫不逊色于西瓜汁。高粱甜杆和玉米甜杆最明显的不同点在于它的细腻。
吃的最多的时候是大人掰玉米棒子和撾（zhua)玉米秸子的时候，他们会将一些有甜味的秸子用镰刀一根根修理好，捆起来拿回家给我们吃。其实，大人也啃，只是他们在地里啃，且也啃了很多，因那时的人生活清贫，都口淡。
此时啃甜杆是公开的，不用担惊受怕，孩子们人手一根，拿着在大街上、上学的路上抱着甜杆啃，七分享受，三分炫耀。
秋天是我们最喜欢的季节，苹果成熟了，野果熟了，甜杆也好吃了。那时候不知道还有叫甘蔗这个东西的，在我的记忆里，甜玉米杆就是甘蔗吧！它甜了我整个的童年……
又是一年丰收的季节，希望乡村的父老种出的粮食都能卖个好价钱。现在，生活的孩子无论是在城市还是乡村，对于玉米和高粱甜杆，要么望而兴叹，要么闻所未闻，不知道还有没有小孩再啃玉米秆？时光流逝，一切美好的回忆只能在脑海里了。
现代科学研究发现，孩子们吃甜杆，利大于弊。甜杆茎秆汁液含量高达50—70％，含糖量可达12—22％，将甜杆茎掰下来嚼一嚼，其茎秆中所含的水分和糖分，能补充人体所需的能量；借咀嚼肌的反复收缩和松弛，促进血液循环及代谢，同时可刺激视床下部及海马体，有利于提高孩子的记忆学习能力。
樊泽宝:六汪人，中共党员；《首都文学》特约评论员，山东社会科学界联合会省级理事，山东省散文学会优秀会员，中国作家网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六汪文联会员。已在各类文学期刊、平台或报端发表乡土、民俗散文、随笔、小说、游记及民间故事等五百余篇，部分编入年选、专集和中小学生课外读物，多篇次获金（银）奖或一等奖。青岛市庆祝建国六十周年征文一等奖；齐鲁晚报·齐鲁壹点“壹点号影响力创作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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