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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样的羊
作者｜张西忠
朗诵｜大树
如今的狗不仅穿上了衣服，有些还拥有了中年男人一样的圆滚滚的啤酒肚。当然狗的啤酒肚不是喝啤酒喝出来的，而是主人喂出来的。城里人养狗不是为了看家护院，而是为了早晚出去遛一圈，这样平淡的生活既增添了乐趣也锻炼了身体。然而遛狗往往强度不够，狗又不能自己遛狗自己，时间长了狗就有了猪一样的身材。当然这身材与猪无关，而是被人同化的结果。
城里人植树喜欢移栽大树，因为移栽大树比起种植小树苗，能更快更显示成就。被截去树冠的大树好像满头秀发的美女突然被剃了光头一样突兀。没了树冠挪离了故土的大树成活率不高，聪明的人类给大树挂上了拖着细长管子的吊针，就像医生给病人打吊瓶一样，只是斜扎进树干的针管输送的不是盐水而是营养液。
比起穿衣服的狗和打吊针的树，如果您足够幸运还会在街头发现卖艺的猴。卖艺的猴可遇不可求，往往一块空地一只猴两个人就可以开张。一人吹着哨子热热闹闹地耍猴，一人手里捏着零钱胸前挂着二维码悄无声息的向围观者要赏钱，嘴里反复着一句话:猴子要吃饭。猴子很调皮，完全不怕人，完全懂得人情世故。耍猴人用鞭子拍打地面猴子就老老实实表演；耍猴人稍微一松懈，猴子就偷懒，更有趁人不注意一把抢了耍猴人的帽子扔到一边。耍猴人举起鞭子，猴子便赶紧把帽子捡回来；但有时候反而越扔越远，引得围观群众哄堂大笑。突然间猴子夺了人手里的鞭子，耍猴人一惊立马起身，屁股底下的马扎也被撞翻在地，怒目圆瞪的耍猴人后退两步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来。猴子见了刀子赶紧弯腰放下鞭子，但几乎同时又猛得跳起来瞬间抢走了刀子，猴子挥舞着刀子，随时有可能伤人。观众顿时停止了嬉笑，街头突然变得像疫情封城那样寂静，仿佛一根针掉地上也能听见。看着胡乱挥刀的猴子，耍猴人一边慢慢后退一边猫下腰来，一只手在前握紧了拴猴子的缰绳，一只手向后在地上的一个袋子里摸索着。忽见耍猴人两眼一亮，从袋子里掏出一把玩具手枪来，猴子一看顿时丢了刀子趴在地上表示臣服。耍猴人收了刀子，人群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人鼓掌有人嬉笑。聪明的猴子被人同化成精了。
说完了猴子我们再说说别的被同化的动物。 衣食无忧的笼中鸟，广场上肥嘟嘟的鸽子，和主人一起睡觉但却不会捉老鼠的猫，会跳舞的马，能开车的熊，敢走钢丝的羊……
说到羊还有一种每天坐着三轮车来城里买奶的奶羊。三四只奶羊挤在一辆三轮车箱里于闹市穿行。羊不时把头伸出稀稀疏疏的简易木栅栏来，目光淡然没有丝毫的惊恐和不安。看来羊已经对车水马龙司空见惯了。羊全身毛发雪白顺溜，看来羊主人是个讲究人。再向羊身下看时，我不禁眼前一亮笑了出来，两只手工缝制的相连小布罩正恰到好处的罩在羊鼓胀的奶子上，羊竟然戴上了乳罩！
三轮车在早市边一停，就被围观。围观者看羊戴乳罩的稀奇，嘲笑羊主人尽出洋相。羊主人却一边熟练地挤奶一边解释。从郊区到城里一路颠簸早晚各一个来回，心疼奶羊受罪，就自作主张给戴了。再说这样可以防尘防霾讲究卫生，符合城里人如今在饮食上比较讲究的习惯。有人问难道不能把奶先挤出来装个桶运到城里来，非得折腾羊跑来跑去？羊主人说我也不想折腾羊，只是如今我说破了嘴也没有人相信桶里装的是纯纯的羊奶，非要眼见为实。没办法只好给羊戴上乳罩来回跑。
很多人吃鸡蛋不一定能看见下这个蛋的母鸡，喝羊奶却一定要看见产奶的羊。谁让人变得这么极端？看着红艳艳的水果，买回家后却变了味。尽管买之前你已经品尝过了，觉得甜才买的，可是回家后用水一洗再吃就酸倒了牙；尽管医生可以通过望闻问切给你看病然后对症下药，但医生还是让你接受了进口机器的各种检查，最后又给你开了一大堆买回家并没有吃的药。信任危机让人怀疑一切，有人调侃说这个世界只有母亲是真的。
如果羊懂人话，那么前来卖奶的人肯定会问羊回去以后吃的是草还是饲料？羊当然不会说话，但是羊主人却说个没完。他见人就讲他的羊是纯绿色无公害野草喂养，绝对不会添加别的东西，并且每天会在喂养的时候在客户微信群里视频直播，而且不断重复着鲁迅先生的名言: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
戴上乳罩、来回颠簸、视频直播，这是羊的荣耀还是悲哀？我通过羊高竖的耳朵、漠然的眼睛、卷曲的胡子以及蠕动的嘴巴都找不到答案。如果是羊的荣耀，那么这荣耀来自人；如果是羊的悲哀，那么这悲哀同样来自人。
2023.7.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