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等你一万年
——写云龙地缝
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上
不知道还要多久
才能挽住你的臂腕
坍塌，断裂。被时间
掏空的部分，靠什么来填补
不要再高高地砌起
崖壁了。云怕跌落
我怕云一样，栽种你的心底
风不停穿越。假如尽头
是来生，那么背后就是前世
再等上一万年
够不够等你靠近
2023年3月4日傍晚于恩施大峡谷（大巴上）
B, 遁入一片黑
——写腾龙洞
总是习惯了跟着风走
风原路折回，一定是两眼摸黑
撞到了墙。而同行的水
顺从一条暗河，找到出路
其实，你大可不必
为我提灯。我是在最该遁世的
时候，遁入一片黑
几步回溯千年。洞府里
上演土司时代的故事
钟乳却冬笋一样，未探出尖儿
无处不在的，是蛰伏的
黑暗。蹑脚走出洞外
一行野樱桃白了头，一只斑鸠
鸣叫着，替代了惊雷
2023年3月6日（惊蛰）傍晚于利川～恩施大巴上
C, 爱，陷得太深
——写地心谷
藤缠着藤，水搂着水
因为你，爱，陷得太深太深
因为你，山不想老去
高崖上的页岩，无不动情
都有坠落的危险
飞瀑急涧，擂响血脉
绵延的葳蕤，濡染浓情蜜意
那不是天也不是地
是我的一颗水做的心
日日夜夜——想你
一花一树，怎么看都是你
2023年3月7日下午于建始县境大巴上
D, 把巫山云推落江中
——写三峡大坝
把巫山的云，推落江中
就是一捆捆楗石
江流横断，时间止步
一路狂奔的浪涛
再也翻不过高高筑起的大坝
蛟龙，还潜不潜在
阔而深的水里？水面平静
被遽然拦截下来的
会不会在底部找到出口
可别踩着江波砌成的台阶
上到坝顶。水与土都犟
无时不在暗中较劲
岸边的人，手捏一把汗
我的文字，只是一篓篓碎石子
遇上洪水，一冲就垮
不能用来垒成一座碑
2023年3月8日下午于秭归～恩施大巴上
*楗石：用于截流的木石一类材料。
E, 仿佛眼前就是彼岸
——写屏山峡谷
草木已不再长高
一再长高的，是千仞危崖
天空，被挤压成
一条狭长的河，高高悬着
像谁设的一个悬念
野猴一荡，就荡到了
溪对面一根弯沉的树枝上
仿佛眼前就是彼岸
而流水，比天更蓝
蓝得跟假的一样，兀自漾着
——入夜，我去红嫂子家
借来一个大酒杯
一杯杯斟满了月光
宿醉中，不知身寄何处
2023年3月11日于福州琴亭湖
*红嫂子：当晚入住的鹤峰县一民宿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