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潘汀河

　　1979年2月17日我军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开始，3月16日撤军后。

　　我响应祖国的号召应征入伍到海南军区131师392团2营4连。1980年7月至1981年3月中旬，我随我们连奔广西边防轮战近8个月的时间，在枪声、炮声和地雷声中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

　　记得刚到部队，我们住在屯昌的茅草房，新兵训练结束后，我们从屯昌拉练到文昌清澜港搞了一个多月的海练，尔后移房到文昌迈南进行日常军事训练。就在我们进入火热的训练之际，一天，我们连突然接到团里一道命令，随团调防到中越边境广西方向执行对越作战任务。其实轮战前，我已经有幸参加广州军区高考预考，在团里只有三名预考入围，我是其中的一名，准备参加1980年9月全军统一高考。可轮战命令下达后，不容我们多想，只能放下书本就奔广西参加轮战，一切服从战争。

　　1980年7月底的一个夜晚，随着一阵紧急集合的号声，我们立即在文昌迈南登车前往海口秀英港。半个小时后，我们登上海军的登陆舰，当晚的天气预报有七级台风，但军令如山倒，舰上的我们在海上颠簸整整六个小时，我连几乎所有的人都吐了。第二天凌晨我们到达了防城港，来不及休息，就从防城港东门出发，武装行军一百七十公里进入宁明县。我们接到团部命令，立即直奔寨安公社北山村进行防御。

北山村的前面500米是中越边境33号界碑，法卡山所在的界碑是34号界碑。北山村左右侧分别是两坐烈士陵园，安放着79年2月对越自卫还击牺牲的烈士，从碑文上看大都是十八九岁的青年战士，很悲壮。

　　我们所在的北山村，左前方是一号高地，右前方是二号高地，北山村有一条河流是从越南流过来的，我们饮用的水就用这条河流的水。当晚我们进驻北山村，驻的房是79年前部队修建的，对越自卫还击期间牺牲的战士都放在这间房后进行简单处理后安放在烈士陵园，我们当时也不知道。

　　第二天早晨，连队进行防御部署，一排配属重机枪一班、四O火箭简一班、八二迫击炮一班在一号高山进行防守，二排配属配属重机枪二班，四O火筒二班、八二迫击炮二班在二号高地防守，连部和三排属配属重机枪三班，四O火筒三班、八二迫击炮三班在白山村防守并作为机动，随时支援一、二排战斗。我参加三排执勤站岗和训练。北山的蚊子特大，特多，放哨站岗都要带防蚊罩。在老部队晚上站岗是一个小时，可在北山晚上站岗都是两个小时。为了防止敌特工队的偷袭，每晚都有一个班到敌人可能出现的地段进行潜伏。潜伏的地方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时曾牺牲过几名战士。一次夜里潜伏，突然水沟对面传来一声撞到铁桶的声音，当时一下子惊起，我捎捎打开保险，慢慢往前移动……这一夜是在提心吊胆中渡过的。我们还经常在副连长吴啟宇的带领下去巡逻。

　　有一次，我们到33号界碑巡逻，看到河里面有几十个越南兵在洗澡，上面五六个女兵，下面全是男兵，岸上四个站岗的，这时，我们立即作好了战斗准备，冲锋枪、机枪、四O火箭炮、八二迫击炮以及步枪手枪等全部对准了他们，只要一声令下，可立即全部消灭，但因没有接到上级的命令。80年8月的一天，我们抓到一个从越南越境的越南“难民”，连里派我和曾方权战友连夜把越南“难民”送往宁明公安局，北山离宁明县有几十公里的路程，半夜回来时，只见到两边都是黑黑的大山，当时想，如果有一个越南特工在半路上潜伏，那我们一切都完了。

　　一个月后，我从连部调到一排，在一号高地坚守，住在坑道里。一号高地的前沿阵地是光秃秃的，表面的绊发雷拉线也是明显可见。这是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前，越军在我前沿阵地实施的“光秃行动”，越南军队在我们边境高地烧山，以便观察我军行动，并用火力控制。阵地对面是越南的迷蒙山，这座山森林茂密，据说对面有一个营在坚守，我们无法发现他们的兵力部暑，他们随时向我们阵地发起进攻。我们每天都保持高度警惕，随时做好反击。我们在一号高地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有时睡觉就梦见枪声、炮声、地雷声交织在一起，没有睡过一次踏实的觉，因为随时准备战斗。我们在一号高地最困难的是缺水，因为当时高地没有水井，也没有自来水，所有用水是靠战友们轮流带枪到200米处河流扛水上来阵地饮用。洗澡只能中午下山，必须几个人一起下山，每人都带上一支枪。

　　有一次我与曾宪进、赵和平两名炊事班战士带上铁桶去半山腰找水源头，找了大半天，终于在半山腰找到一点点泉水，但又装不到桶里，我们思考了许久，最后想到了一个办法，用芦苇杆子的叶子拨开，做好一个小竹片拟的“引水桥"，而后插进去引水出来。下午6点钟左右，我们三人去取水，因路没好走，其实也没有路，曾宪进不注意滚到了山沟里，大腿上被岩石削掉了一大块皮，到现在还留下伤疤。

　　我们那天提回的水只有十斤重，不想到负出这样重的代价。有时天下雨，我们不能到河里扛水和洗澡，战友们就想办法积水，用于了饮食。有的战友手拿毛巾穿着裤叉跑到阵地淋雨并洗澡，有的战友扯开雨衣装水，第二天用来洗脸擦牙。后期条件好了一些，久不久有拉水车拉一些水上来，但很不准时，因为水是液体摇来摆去常出事故，严重时车还滚到山沟里。

　　记得我们当时在坑道放《小字辈》电影，这部电影反映青年人充满青春活力，追求爱情的故事。许多士兵看完电影后感想颇多，为什么同是青春，我们在这里守边防，他们过着幸福生活。指导员李以汉及时来到我们身边上了一课“亏了我一个，幸福十亿人”的政治课，他从军队的宗旨说起，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我党我军的宗旨，从鸦片战争说到中越边境的形势，我们是中国军人，我们要保家卫国，我们亏是为了全国人民的幸福，值得。通过指导员的讲授，我们认识了我们的责任，更加坚定我们完成任务的决心。从那以后我们的精神面貌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9月初，我团的100迫击炮连对越阵地进行炮击，我们所在的高地严阵以待。据敌情通报，越军因遭到我部炮击伤亡惨重，会采取报复行动，近期内越军189团可能派出特工人员，越境潜入我前沿阵地进行骚扰、破坏。团首长指示，为确保一线各阵地指战员的生命安全，命令各部要加强警戒，注意隐蔽，晚上尽量留在坑道内，并随时做好歼灭入犯之敌。其实我们从海南到广西边防轮战，没有一天是消停过，整个灵魂每天都处在亢奋之中，没有任何回旋之地。当时的边境线，敌我对峙，你骚我扰，战事不断，我们轮战部队主要是采取积极防御战略，应对越南军队的武装挑衅和越境渗透破坏。为了打击敌人狂忘的嚣张气焰，我团一方面组织特务分队潜入敌方阵地进行骚扰、捕俘；一方面组织炮兵分队对越军军事目标进行炮火打击，每一次军事行动都捷报频传。

　　原定我团计划轮战6个月，准备1981年1月底回海南，可我们接到团里的通知继续推迟一个多月。据我营副教导员冯清深说，副团长刘友良在营部告诉他，已接到广州军区司令部的命令，我团配合边防三师，集中兵力收复法卡山，但因一月份，法卡山蒙雾，进入收复法卡山的路不易辨认，决定推迟战斗，择时收复法卡山。作战方案已定我部二营担任团主攻营，我所在的四连担任营的主攻连，可到了三月份，法卡山的蒙雾仍没有散去。广州军区命令我团结束轮战任务，挥师返回海南。因为这场蒙雾，我们不能参加收复法卡山的战斗，我们的命是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如果上战场，我和我连的兄弟肯定有部分牺牲，一切都难以预料。我们返回海南后，5月份收复法卡山之战开始。长达近8个月的戍边的日子里，我团共参加大小战斗13次，歼敌50人，俘敌1人，我部伤亡2人。全团在广西轮战中有250人荣立二、三等功，团直100炮兵连荣立三等功。

　　在白山村长达近8个月的戍边的日子里，在这带地方的村落遇见的都是“一团黑”，从少女到老太婆都是穿黑衣服。有一次，白山村党支部书记的女儿在南宁读中专放假回到村里，我们战士们眼晴一亮，尽管书记的女儿长得不是很漂亮，但我们都说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天使，因为她没有穿黑衣服，让我们感到生活的温暖。

　　现在回想这段戍边经历还有一点后怕，当时我的老爸半个月没有收到信，就特别担心，那时没有手机，没有电话，也没有微信，出什么事也不清楚，也不会象今天这样通信发达，每天都能感受在亲人的身边。

　　为了应对越军的袭扰、破坏，我们在连长陈卓华的组织指挥下，苦练杀敌本领，争分夺秒练战术，并进行沙盘演练，假设各种突发情况，比如敌人可能出现的方向我们反击的路线等等。我们用十八岁那柔软的皮肤磨砺杂草横生的土地；用青春花季那生机勃勃的驱体拥抱坟包。

　　戍边的日子，都是火一般的日子。阻击敌特工队入侵，参加反击、潜伏、巡逻，或者练战术……一声令下，我们就呼啸而出，以高度的亢奋和职业的严谨接近敌人。

　　戍边的日子，是我们用火红的青春，谱写了我们军旅生活中最辉煌的一页。我们用青春期最宝贵的近八个月时间，化作了汗水和血洒在了那片不愿记起，又无法忘记的戍边岁月，对我们来说是那样的刻骨铭心，让我们无法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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