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绍平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上官燕坐在窗前。她望着窗外的玫瑰花，花开的正茂盛，有红色的，白色的，黄色的，紫色的。一双彩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好一幅美丽的春光图！她手里拿着怀孕报告单，心里暖洋洋的，等着丈夫下班回来，好给他一个惊喜。

听到开门声，上官燕知道是丈夫下班回来了。她站了起来，热情地迎了上去：“梓莀，你下班了！”

“嗯。”梓莀边换拖鞋边回答，“上官燕，我有话要和你说呢，请你准备一下，我们尽快把婚离了吧！″梓莀的声音冰冷而客气，“罗姣从国外回来了。″

上官燕愣在那儿，她的心一下子从春暖花开的时节穿越到了寒风刺骨的冬季。

三年前，上官燕和相依为命的母亲从农村来到城市打工（上官燕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由于一时找不到工作，她和母亲只好租了一间小房子。一个月过去了，上官燕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眼看着从家里带来的钱就要花光了。偏偏这时候母亲又生病了，这可如何是好？"小燕儿，你昨天晚上又做恶梦了？嘴里不停地喊宗尧哥……可怜的宗尧，他救过你的命啊！″"对不起，妈，吵着你了！″吃过早饭，上官燕把母亲安顿了一下，就匆匆到街上找工作。有一则招工启事，引起了上官燕的注意。大意是，有一位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需要一名护工，月薪不菲，还可以预支三万元工资。她听到了街上人议论纷纷：说这位残疾人有着反复无常的坏脾气，有几名护工干了两三天就跑路了。

上官燕其实并不想干护理残疾人的工作，可是现在急需要用钱，也就顾不得许多了。她硬着头皮前去面试。当她第一眼见到残疾人时，她吃了一惊：他相当年轻，不会超过三十岁，穿着得体考究的西装，头发乌黑发亮，没有一丝乱发，一双明亮深邃的大眼睛，五官精致的无可挑剔，浑身散发着清雅高贵的气质，若不是坐在轮椅上，定是人中龙凤！这人便是张梓莀。原来一次车祸让他坐上了轮椅，而他的女朋友罗姣看到他成了这个样子，便弃他而去，出国走了。

为了母亲的疾病，为了生活，上官燕不情愿地做了护工。她拿着预支的三万元工资，先让母亲到医院看病，然后母亲住进了医院，母亲的病很快就痊愈了。而她，却开始了艰难而漫长的护工之路。张梓莀的父亲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总经理，而他正是一个少爷。若不是出了车祸，他的前途应是一片光明。张梓莀的脾气果然暴躁，他拒不配合上官燕所做的一切。上官燕伺侯他吃药，他把药片扔在地上，把茶水洒在地上。他把上官燕递给他的饭菜，摔在地上……上官燕一言不发地拿来扫帚和簸箕，平静地收拾好卫生。她知道他的心情不好，总是把轮椅推到公园的花丛中，柳荫下，让他感受大自然的美好。她也会时不时地在音箱里放一些舒缓的轻音乐，以缓解他内心的苦闷和焦虑。

慢慢地，他的脾气不再那么暴躁，也开始配合她吃药吃饭。他开始积极地配合医院的治疗。这一天，他第一次摆脱了轮椅，用拐杖支撑着走了几步。她热烈地鼓励他，向他竖起了大拇指。医生告诉他，照这样康复训练三个月，很有痊愈的可能。三个月以后，张梓莀终于摆脱了轮椅和拐杖，可以自由行走了。虽然腿时不时还会疼，但总算是看到了希望的龧光。

又过了几个月，张梓莀的双腿彻底痊愈了，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自由行走了。他紧紧地握着上官燕的手，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眼：“谢谢你，如果没有你体贴细心的照顾，就不会有我张梓莀的今天！”她有点受宠若惊：“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们家有恩于我……″他上下打量着她，清秀耐看，善良纯朴，中等身材，大概一米六八的样子，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虽无十分的美貌，却有几分动人的颜色。

张家人为了庆祝梓莀双腿的痊愈，特地在大酒店摆上了一大桌。上官燕第一次见到了梓莀的家人：张爸、张妈、张爷、张奶。张梓莀还有一个妹妹，但在上学，缺席了。张家奶奶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她特别喜欢上官燕，她紧紧拉着上官燕的手："小燕儿，谢谢你，你看你把我的大孙子照顾的多好哇，我倒希望你做我的孙子媳妇啊！″上官燕羞红了脸，低头无语。张梓莀的妈妈也开口了："小燕儿，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我觉得你俩挺合适的。″上官燕看了张梓莀一眼，只见他正深情地凝望着自己，没有说话。

上官燕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张梓莀。论容貌，自己虽然不丑，但有些太普通了，张梓莀的容貌却是极好的；论学历，张梓莀名牌大学毕业，而自己仅仅是个初中生；论家世背景，那更是天壤之别。

但她心里爱着张梓莀，很爱很爱。考虑了很久，她还是同意了这门婚事，风风光光嫁入了“豪门″。结婚之后，她还想着出去工作。张梓莀对她说：“小燕儿，你就在家安心地做你的张太太吧，我养你，不用你出去工作。″他又想着在高档小区里给丈母娘买一套房子。上官燕劝他说，我们是农村出来的，不必买那么贵的房子。最后他在中等小区里给丈母娘买了两居室的一套房子。

她和张梓莀住在高档小区里，是一套三居室的大房子。张梓莀又为她买来了许多名牌衣服，名牌包包，还给她买来了金项链，金手镯，自己俨然成了贵夫人。张梓莀半开玩笑地对她说："我负责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上官燕心里装满了幸福，望着英俊潇洒，傲然挺拔的丈夫，她的心里乐开了花。

不久，上官燕觉得自己吃什么都没有食欲，还恶心呕吐，上医院一检查，原来是怀孕了。她心里既幸福又激动，就想着给丈一个惊喜。没想到，丈夫却提出了离婚。上官燕想求丈夫不要离婚，想告诉他自己是多么崇拜他，爱慕他。想告诉他自己已经怀孕了，他就要当爸爸了。希望丈夫不要把自己抛弃！可当她走到丈夫的身边时，说出的话却是这样的："既然你已经决定了离婚，我成全你，祝你和罗小姐幸福！″夜里，她主动睡在了另一个房间。

躺在床上，她泪飞如雨。她哭得肝肠寸断，痛彻心扉。她真的是好爱张梓莀，这个帅气的男人！张梓莀突然提出离婚，这让她感到很意外，也很伤心！这是什么世道，这是什么道理！难道罗姣回来了，我们就一定要离婚吗？在你双腿无法行走，最困难的时候，罗姣跑得无影无踪，你腿好了，她又回来了，我就必须给她让位吗！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初不结婚就好了！她辗转反侧，一夜无眠。前思思，后想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她突然想起一首歌里的几句歌词，是这样的：

你张开怀抱拥抱了我

你掀起狂澜抛弃了我

我俩太不公平

爱和恨全由你操纵

可今天我已经离不开你

不管你爱不爱我

第二天早上，她见到张梓莀的时候对他说：“我们今天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张梓莀凝视着她，觉得今天的她，好凄凉，好孤独，好无助！苍白的脸，一双眼睛显的特别的大。"我今天很忙，过几天再说吧！"他平静地说。晚上，她随便地吃了点东西，就躺在了床上，她实在没有心情好好吃饭，也没有食欲。张梓莀推门进来，问道："你没有做晚饭吗？″

"我吃过了。″她淡淡地回答。

"可我还没有吃。″他有些不满地说。

“我，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我去给你做饭。″做好饭，她退回了自己的房间。她躺在床上，思量着要不要把离婚的事告诉妈妈。张梓莀推门进来，她赶忙坐了起来，对他说："请你回自己的房间睡吧！″他走了过来，伸手抱住了她："我们还没有离婚，你还是我的妻子，我们是合法的。″她挣开了他，“我需要静一静，请你——请你回自己的房间去睡吧！”她一字一顿地冷静地对他说道。张梓莀似乎有些依依不舍地退了出去。

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她犹豫着是不是要做张梓莀的晚饭，她想，先打个电话问一下吧，电话接通了:“你回来吃晚饭吗？”

“我在外面吃吧！″他很快挂断了电话。

上官燕自从丈夫提出离婚之后，她已经好几天没有下楼了，心想何不到外面逛逛街，顺便吃个晚饭。她换好衣服下楼，走出小区，来到街上。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车辆来来往往。夕阳正好，照得大街上金灿灿的。她向一家饭店走去，走到门囗正要走进去，却突然发现丈夫陪着一个女人在吃饭。只见女人把头发烫成了大波浪，一双大眼晴忽闪忽闪的，画着柳叶眉，涂着红嘴唇，穿着性感的旗袍，很时尚，很漂亮！美则美矣，只是美得有些张扬，有些俗气。她是罗姣？张梓莀发现了她，她逃也似地离开了。“小燕儿，小燕儿！″张梓莀追出来喊她，她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家。

她坐在客厅里，等丈夫回来。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来，是张梓莀回来了。她立即对他说道："梓莀，我们明天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罗姣她很漂亮，和你很般配。我祝你们幸福！″

"我不爱她，就算是和你离婚了，我也不会娶她。″他冷静地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上官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就是为了和她在一起，才和我离婚的吗？”

"那只是一个借口，在我遭遇车祸的时候，她无情地离我而去，我和她就再也没有和好的可能。″他幽幽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你爱上别的女人了吗？″上官燕心里很迷惑。

“梓莀，你明天有空吗？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离了婚，你随便爱哪个女人都行。我们谁也不耽误谁，好吗？″上官燕不想再这么拖着了。"小燕儿，过几天是奶奶的生日，等过了奶奶的生日，我们再谈离婚的事情，好吗？″

上官燕想起平时奶奶最疼爱自己了，只好答应下来。

奶奶的生日到了。上官燕和张梓莀双双前去给奶奶拜寿。男的西装革履，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女的一袭长裙，温柔娴静，似一朵清新的小花。上官燕手提一盒大蛋糕，张梓莀给奶奶买了一对银手镯。“小燕儿，快过来。″奶奶一把拉住上官燕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看到上官燕的脸色不大好，她说道：“小燕儿，告诉奶奶，是不是梓莀那臭小子欺负你了，如果他真的欺负你，我可饶不了他！”

"没有，奶奶！他对我挺好的。″

“没有就好，我还盼望着你给我们家添一个大胖孙子哟！″大胖孙子？我已经怀上了，可过几天我们就要离婚了！她只好强颜欢笑：“奶奶，快吃蛋糕吧！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张爸，张妈开始给奶奶敬酒。张梓莀也把银手镯戴在了奶奶的手上。看上去，倒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这一天，吃过晚饭，上官燕对丈夫说："梓莀，明天有空吗？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上官燕，既然你这么急着离婚，我就成全你！”张梓莀有点激动地说。

“什么叫你成全我？离婚可是你先提出来的呀！"

“上官燕你爱我吗？你爱过我吗？″

上官燕有点懵了，她没有想到张梓莀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爱你，我当然爱你，我一直都深深地爱着你！”她觉得自己有点卑微。

“好，你说你爱我，你能告诉我宗尧哥是谁吗？″

宗尧哥，李宗尧，上官燕的乡下邻居。

“你怎么知道他的，我从没有和你谈起过他呀！″她有些奇怪地问道。

“你是没有和我谈起过他，可是有几次你在睡梦中呼喊他的名字。这才是我要和你离婚的真正原因。″张梓莀接着说道，“离婚以后，你去找你的宗尧哥，好好的过日子。我祝你们幸福！”

误会，真是天大的误会！上官燕一直在心中怨恨张梓莀薄情寡义，始乱终弃！没想到问题居然出在自己身上。“梓莀，我们今天就来好好谈谈这个宗尧哥，李宗尧！″

原来李宗尧是上官燕的乡下邻居，他比上官燕大两岁，她从小就叫他宗尧哥。上官燕十岁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一次大火。她记得当时是做晚饭的时间，那时候乡下都是烧柴禾做饭，她在烧锅，妈妈去井上挑水了。她一边烧火，一边看书，以至于燃烧的柴火从火炉里掉下来，她也没有发觉。火迅速燃起了堆在旁边的柴禾垛，火势很大，她吓傻了，一动也不动。不知什么时候，李宗尧快步走进来，一把把她拉出了火海。李宗尧又接来一盆水，开始救火。可是很不幸，在他救火的时候，从房顶上掉下来一根木棍带着火焰砸在他头上，他一下晕过去了。“宗尧哥！宗尧哥！″上官燕哭喊着，"快来救人呀！″可等乡亲们赶来的时候，她的宗尧哥已经葬身火海了！

“梓莀，你还在吃宗尧哥的醋吗？″上官燕有些哭笑不得，“也怪我不好，是我没有把这件事讲清楚。″

“是我不好，误会你了！″梓莀抱谦地说道。

“梓莀，我告诉你，你快要当爸爸了！″上官燕把怀孕报告单拿给他看。

“老婆，你真好，你真伟大！″梓莀拥抱着她，亲吻着她，有些语无伦次。

天晴了，很好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