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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薛文丽，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人，自由职业工作者，酷爱诗词文学，喜欢阅读，乌兰察布诗词学会会员！呼市作家协会会员！国风呼和浩特社编委，龙风文化发展中心第一文学院长。
作者近日风彩
《追忆往事》文／薛文丽
一.
阿德勒说过“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我很幸运，在姥姥的村庄短暂的生活治愈了我的一生，就算是已经成家，在午夜梦回，灵魂都要回到那里。
听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思绪悠悠荡荡的飘回了二十多年前的小村庄，外公外婆生活在离县城七十公里的地方。房屋背后就是并不高的小山，半山腰上奇形怪状的石头，总会在我和小伙伴的手里发挥它们的作用，四四方方的大石头旁边再搬过来几个小的石头，那就是我们吃饭的桌椅，几个负责做饭的小伙伴在山沟里寻到下完雨还未干透的红泥，再把它加工一番，放在大片的树叶上呈上桌那就是一顿美食，我们学着大人的样子推杯换盏，好不快活。再往上走就是开满野花的山坡，随处可见的不知名的小草在我们的手里都会编织成漂亮的手链，捡几朵小花和细长的绿草编织在一起就是一个漂亮的花环，幻想着自己是山间的精灵、是安徒生故事里的公主，女孩子们乐此不疲，男孩们就在旁边嗤笑。
在清晨的第一颗露珠在草尖滑落的时候，爱睡懒觉的我被小伙伴堵在被窝里，因为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山上冒出了很多蘑菇，大家都在等我一起去采蘑菇。事不宜迟，赶紧套好衣服，舀一瓢水缸里的水胡乱的擦一把脸拿着大大的袋子准备和伙伴们一起上山采蘑菇。就连姥爷让吃早饭的声音也抛在耳后。
在一阵你追我赶后，我们到了山上，闻着青草混合着泥土的清香，刚刚赶路的疲惫都一扫而空。采蘑菇这项运动最能体现谁最聪明、谁最细心、以及谁的视力最好。这是一场综合实力的比赛。树下隆起的土堆、冒出一点头的蘑菇头，有经验的都能看出来哪个位置最有可能有蘑菇，一挖一个准。由于我没有从小生活在农村，没有丰富的经验，很显然我的战绩并不怎么好，看着袋子里可怜的几片小蘑菇（这还是别的小伙伴嫌小不捡的），再看看别人满满的一兜子，羡慕崇拜以及小小的失落各种情绪萦绕在心头。虽然每一次我都是捡的最少的那个，但是在回去的路上我的袋子都会是满满的一兜子蘑菇， 大家都不想让我空手而归。
在窗外的阳台上铺满了采摘回来的蘑菇，挑拣、晒干、清洗的步骤后，就可以下锅了，切几片五花肉，放点葱花、花椒、盐炒熟后端上炕在配着外婆自己蒸的馒头就是最美味的午餐。那是我在长大成家以后再也没吃过的美味。
农村的午休是很短暂的，小憩过后，姥爷准备好一大杯浓茶水和些姥姥烙好的饼子去地里干活。农民没有城里的休息日，也没有退休时间，他们的休息是取决于今天下不下雨。退休时间是要看自己的身体情况。什么时候干不动了也就是该退休了。但很少有人在六十岁退休的，大多数农民在古稀之年还在地里挥舞着锄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把一生都献给了土地，就连去一趟县城都是要办什么事才会去，更别说更远的地方了。那时候的我总会想着长大带着他们坐一次飞机，去一趟远方，看看大海。看着年幼天真的我对着他们画饼，姥爷总是会笑眯眯的摸着我的头说:“好，姥爷等着你赚大钱带我和你姥姥去旅行”。姥姥在一旁打趣：“你呀，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等我们老了，也指望不上你咯。你说说，亲你有啥用呢。”尽管一直叨叨指望不上我，但他们对我的爱却只增不减。相反幼时给他们画饼的我，却无法回报他们深厚的爱。如今，姥爷已经离开了我，长眠在了他爱着的土地下，离开了携手一生的老伴儿，我的承诺依旧没有兑现。说不清是不是后悔，还是内疚。总之，在姥爷走后的第一天，我在帮舅舅操办葬礼，没有哭。走后的第十天，翻着手机里之前拍的视频，眼泪模糊了双眸，想再听您一句：“丽丽，你想吃什么，等回来的时候让你姥姥给你做。”走后的第一百天，我害怕了，害怕在岁月的流逝中忘记您，忘记那个给予我温暖的小村庄，我想记录下来。永远永远......
姥姥姥爷去干活，总会叮嘱在家里留守的我，要多喝水，好好写作业，不要乱跑，少看会电视。心里想着一会最爱看的“重案六组”就要开始了，表面还在答应着姥姥姥爷。如今看着儿子的一些小聪明在我面前一览无余，想必在那个时候姥姥姥爷肯定也看穿了我吧。
在一堆晦涩难懂的题海中耗费了我太多的脑细胞，精疲力尽的我索性扔下纸笔看着天上的云朵，看着，看着。它们变成了软糯可爱的白兔，还有披着白纱的仙女在城堡前面望向远方。一阵风吹散了小兔，吹倒了城堡，就连披着白纱的仙女都面目全非，我想把它们画下来，在我的画笔下，想象中的仙境又显得如此的滑稽。罢了，将它们留在我的心里吧。如今学业未成的我回想起不专心学习的时候看到云，还是很庆幸，我遇到了它们。如今，再抬头看看天上的云彩，却再也没有遇到儿时看到的那个朦胧的仙境。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用来形容小山村暮晚景色，最是恰当不过。此起彼伏的“咩咩声”从远处传来，小羊羔用清脆的小奶音回应妈妈。若是我们细细听来就会发现，山羊和绵羊的叫声是有区别的，山羊的叫声高亢，清脆，绵羊的叫声浑厚，低沉。小羊羔的叫声像小孩子的奶音，样子也是萌萌的，很可爱。混合在一起的叫声就是一首最动听的乡村交响乐。若是我能创作出来肯定也能拿大奖，不过，这只是五音不全的我幼时许许多多个幻想的其中一个罢了。
吃过晚饭，一家人围在一起看过黄金八点档后，也就早早休息了。农村没有夜生活，早睡早起就是他们长久养成的习惯。但顽皮的孩子毫无睡意，听着姥姥姥爷的均匀的鼾声，我却偷偷爬起来，撩起窗帘的一角，趴在窗户前，看起了星星。不爱学习的我也记得老师讲过，天空中最亮的星星就是北极星，像勺子一样的七颗星就是北斗七星。我看着漫天的繁星，努力的寻找着。找到了北斗七星的我骄傲的像一只考了满分的三好学生，为自己了解了一个新的知识暗暗窃喜，此后，总是有意无意的告诉小伙伴我找到了北斗七星。看着小伙伴崇拜的眼神，我骄傲的像一只战胜的公鸡。至于，那颗最亮的北极星，我始终没有发现它，长大后才知道，北极星只有在凌晨4点到5点之间才会看到，对于一个爱睡懒觉的我自然无缘见到，就算是回到县城读书，早起也只是匆匆赶路，都没有抬头看看满天星河。或许，只有在那个小山村，我才会有惬意的时光吧。
姥姥姥爷在逐渐老去，我也在按时长大，舅舅担心他们在农村没有好的医疗条件，交通不便。就在县城为他们置办一套楼房，离开了热爱的土地，卖掉了饲养一辈子的羊群。为自己的看家护院的狗狗寻到了一个好人家，也将养了了七八年的老猫委托我的三姥爷照看，一个孤寡老人和一只老猫也算是有个伴吧。当他们在县城定居后，姥爷和三姥爷的通话得知，那只猫总是偷偷的跑回自己的家睡在冰冷的炕上蜷成一团，三姥爷喂给它食物也不碰，不吃。好在农村的猫总是有办法弄到食物，树上的麻雀、储藏室的老鼠都是它的食物。饿是饿不着的。姥爷偶尔回村里的时候，我总会问他:“姥爷，猫呢，猫怎么样了，它还健康吗?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瘦了。”姥爷说：“猫咪很好，它也很聪明，尽管对新的主人不是很喜欢，但它将自己照顾的很好。”姥爷还讲了，他在刚踏进大门的时候，猫咪就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在他的腿上一直蹭，委屈的叫声似乎在控诉：“为什么你要抛弃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卧在他的身旁，直到天亮，它也没有离开。听完姥爷的讲诉，我仿佛看到了那一只孤独的猫，它不明白为什么家里突然就空了，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它和冰冷的炕。我埋怨姥姥姥爷为什么不将它带来新的家。楼房里也可以养猫呀，它那么乖，不会在房间里乱拉乱尿的。是的，我认为是姥姥姥爷担心损坏新家的家具才不想带它。姥爷却告诉我，如果带到楼房，它失去了自由，会死的。听完姥爷的话，我不再闹了，是的，农村的猫是自由的，他们可以在田间奔跑、在树上捉鸟，在围墙上打盹儿。如果，把他们关在牢笼里，真的会死的。姥爷答应了我，有空就会回去看看它，也要回去看看自己的羊。我看着姥爷妄想远方的双眸，那里蕴含着我当时并不懂的情绪！
二.
姥爷的生活态度是我们多少年轻人都无法相比的，日出，在公园内伴着音乐舒展着筋骨，简单的吃过早餐，看着他最爱的京剧，看到兴起时，还会跟着哼哼几句，这时，姥姥总会插一句，难听死了，闭嘴吧你，姥爷面对姥姥的唠叨，也不会生气，不会在意。中午在小小的厨房，高大伟岸的姥爷和圆圆滚滚的姥姥一起为他们最爱的外孙女一家准备丰盛的午餐，想帮忙的我都插不上手，姥爷总是嫌我包的饺子难看，姥姥念叨着“你呀，你会做什么呀，你就照顾好孩子就行了。”看着他们在厨房的默契的背影，我不进有些憧憬，等到暮年，我和我的先生也能这样，该有多好。樊先生每一次听到我的这些憧憬未来的话，总是会摸摸我的头，告诉我，“会的，我们会像姥姥姥爷一样幸福。”我的情绪却并没有变的高涨，总爱胡思乱想的我又在担心姥姥姥爷离开我了，我能不能承受，我害怕那一天的到来。害怕再也见不到的那一天，直到我真的再也见不到姥爷的那一天。我好像明白了，亲人的离世不是一场大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
饺子熟了，姥姥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放在茶几上，顺便招呼着我拿碗筷，拿醋，拿蒜。一切准备就续后，姥姥招呼着樊先生多吃点，其实不用姥姥说，早在快回去前樊先生就期待着姥姥的饺子了，他爱上了我，又爱上了姥姥的饺子。好像他本该就是我们家的人一样。就连在家不爱吃饭的儿子在太姥姥这里都可以吃十几个饺子。至于我，姥姥的饺子从小吃到大，依旧吃不腻。肥瘦相见的羊肉和早已切得细小的胡萝卜碎加上农村的菜籽油和其他的一些调料。用擀的薄厚正好的饺子皮包好，放在已经烧开水的锅里煮。小的时候，我总是缠着姥姥给我包一枚硬币，过年的时候只要谁吃到硬币了，那他就是最幸运的人。我对那一枚硬币的执念不亚于王昌龄的‘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我是不吃到硬币不罢休。吃的太多了，也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我就偷偷的给自己做了记号，等吃到了就会兴高采烈的到处分享，直到现在，如果我能吃到硬币，必定要在朋友圈，广而告之一下。
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帮着姥姥撤下去碗盘，姥姥在厨房刷碗，我在厨房陪着她聊一些家长里短。姥爷去午睡，樊先生吃过饭就回去工作，留着我和儿子陪姥姥姥爷，儿子不爱睡觉，在客厅里跑来跑去，我呵斥他，安静一点。儿子在太姥姥的庇护下丝毫不怕我。姥姥对重外孙的爱甚至超过了小时候的我，这使我还有一点小小的吃醋。
每次一回去，姥姥的冰柜必定已经塞得满满的了。在得知我们回去的前一俩天姥爷去早市买现杀的猪排骨，冰箱里的羊肉也的等我回来吃。就连一只鸡，姥爷都会跑遍半个县城就为了买一只纯的笨鸡，（笨鸡即是农村散养的鸡，只吃虫子，玉米。这样的鸡肉质紧实，味道鲜美，不管炖着吃，还是熬汤都是很好吃的。普通的鸡吃饲料长大，比笨鸡大却没有笨鸡有营养）。享受了姥姥姥爷三十年的宠爱，让我在和人相处中，总是会毫无芥蒂的相信他人，这让我遇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人和事。好在，大多数都是温暖的人。
多年后，再回想少年时的迷茫和执着，或许原因都不记得了。 ——宫崎骏
十几岁的年纪，选择太多，分辨太难。而我在不多的的选择题里选择了弃学打工，走出校门，才明白这个世界很大，大到我会迷路。就这样跌跌撞撞的感受着成人的社会。好在，我结识了樊先生，他庇护者我，带我避开了这个世界的阴暗面。在此后相濡以沫的十年里，他是我的爱人，又更像是牵着我的手走出荒野的领路人。
二十一岁，我们结婚，姥姥姥爷找到村子里的人照顾他们智力不全的儿子，结伴同行来到县城参加我的婚礼。婚车接走了我，也接走了姥姥最爱的外孙女。后来，是妈妈告诉我，姥姥哭了。她在担心，担心我照顾不好自己，担心我会被婆家欺负，担心我未来不幸福。毕竟，老公在欠了一身的债娶了我。后来我告诉姥姥：“我会很幸福，会过的的很好。”我希望她可以放心，姥姥舒展的眉头久久不愿松开 ，她说“我像一颗野草，在荒野生存，在岩石缝隙中生存，她爱我，却不会教导我。”我看着姥姥眼角泛起的泪水，轻轻的抱着她“您和姥爷给我的爱，足以让我在经历这世间所有的苦难后，依然向阳而生。”
婚后一年，我做了母亲，在待产室里我真切的感受到了粉身碎骨的疼，无助的哭喊着，挣扎着。在当时，我真的害怕及了。我害怕我会不会死掉。产房外只有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樊先生和我的婆婆。如果医生让他们选择保大保小，他们会不会放弃我？毕竟，没有娘家人陪着的我像案板上的鱼一样，任人宰割。是的，就连我最信任的樊先生也不能让我安心。我想念我的姥姥，如果她可以陪着我多好。
在一天一夜的剧烈疼痛后，在星河灿烂的凌晨，我的儿子，出生了，我给他取名‘懿宸’。寓意着美好的星辰，希望他像星星一样闪耀明亮。
姥姥终究是不放心我，也担心我的妈妈因生意繁忙走不开，来照顾我的月子。她的到来让我初为人母的紧张，恐慌的心情都得到了缓解。挑食的我在产后吃不下婆婆做的饭，好几天都没有母乳，姥姥来了几天后，母乳像甘泉一样涌出，我很幸运我在最难的时候，姥姥陪着我。同时也很内疚，那么大岁数还要为了我劳累。
姥姥姥爷爱着我，同样爱着我的儿子，调皮的小家伙在太姥姥家里拔了太姥姥最心爱的花，到处都是他的玩具，我斥责了他，姥爷就会狠狠的骂我一顿。我只能偷偷的关起门来教他。八十多岁的姥爷精神抖擞，脊背直挺。可以背起三十斤的重外孙，还自告奋勇的背起我在屋里走了一圈。我以为他能陪我好多年，我以为他可以长命百岁。我以为，死亡离姥爷很远，很远。三年的疫情改变了一切，带走了许多人，也带走了我最爱，最爱我的姥爷。
在宣布全面放开的时候，取消了陪伴三年的绿码，各大高速不再登记，不再拦截。所有的地方，畅通无阻。人们在欢呼雀跃着大解放的同时，医院却人满为患。老人在等待死神的审判，医护人员，医疗设备以及药品都是供不应求的状态。我的姥爷在刚刚康复出了院，就赶上了这一波。无论我们怎样努力，日以继日的照料，还是撒手人寰。
出殡的那一天，风停了，太阳出来了。阳光照在山坡上的时候，姥爷永远的安睡在墓地里。我问帮我们操办丧事的阴阳先生。真的会有另一个世界吗?人死了灵魂还能看到我们吗？先生告诉我，这些习俗是从古到今的，如果没有道理，也不会流传千年吧。无论是不是迷信，我相信了。我希望您在那边可以好好的生活，如果可以，请您到我的梦里来看看我，因为我真的很想您，很想，很想。 也希望您可以保佑我的姥姥，您的老伴儿可以陪我们久一点，更久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