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雨清明
文/蜀华
我从海南回来的路上，看到了南方许多坟茔上都插满了绢花，心想清明节快到了，但不知道具体是哪天，到家后便马上翻看日历，四月五日，知道了日期，又想着去年疫情闹得，全家好长时间没有聚了，正好借这个节气，与家人叙叙家常，然后就盼大姐大哥们的通知。过了两天群里也没消息，也没有电话，忍不住在群里问一句，“大哥大姐，咱们啥时候去给咱妈烧纸？”得到的答复竟然是他们已经烧过了，我的心啊，霎时悲从中来，是我的疏忽，回家光顾打扫卫生了，是我的粗心，回家忙着给老王办理住院手续，忘记了告诉家人我们已经回来了。自责、懊恼一个晚上不能平静。第二天就打电话告诉儿子，“我要去给你奶奶爷爷烧纸上坟培土”。儿子看我很着急说，“我马上过去接你”，换衣服拿铁锹的功夫，儿子的车到了，我登上车，一路上边哭边诉说着公婆对我们深深的爱和绵绵的关怀与扶持。
别看公婆目不识丁，刚改革开放，就在我住的窗户外头开了一个小卖部，只有五六平方，经营的品种达上千，成了大通街最繁华的百货商店。后来家里买了一辆铃木摩托，公公经常骑着去远处批发各种小商品，记忆最深的是，三五天就要买进许多直径很粗、一米多长的粉色卫生纸，灯下锯成一尺多长的四段，再打捆卖出去。记着有一回他风尘仆仆从南宫回来，后座上带了一大捆松紧带还有呢绒绳之类的东西，我看到非常心疼，就大声喊在屋里睡觉的、他最爱的儿子，“快起来帮咱爹卸东西，”而他的儿子却低声呵斥我，“喊什么？”公公明知道他在屋里，也不指使，这一幕在我们共同生活的十来年里数不胜数。婚后，他们的掌上明珠想调换工作，在家失业好几年，他的零花钱都是婆婆给的。婆婆一年四季在那个石棉瓦棚子里看摊，夏天背上长满了痱子，冬天手上脚上都起了冻疮，那个钱挣得啊！都是拿命换来的。婆婆一个人又要看摊，又要照顾一家老小，他们年约七十，风里来雨里去，拼命为我们挣吃穿用度，苍老的脸上越发憔悴。记忆中公婆那几年吃饭都是倒班，从来没有吃过一顿热乎饭，十来年我们没有交过一分钱伙食费。我在工厂上班，有了孩子也帮不上他们。清晨婆婆都早早熬好小米粥，给我晾上，时间紧时，就拿勺子一勺一勺给我倒凉，千方百计让我吃了早饭再走，我在娘家从来没享受过这般待遇。可以说，婚后的爱全部来自于婆婆的无微不至。
当我看到朋友们都住上了单元房时，非常羡慕，说话时流露出这个意思，公公听到耳里，记在心上，不久就在附近给我们买了一套商品房。单元房没有交工时，他们住的三间大屋子翻新好了，也是先让我们居住，等我们搬到新家后，他们才从豫让桥搬回来。后来再后来，我卖旧的买新的，房子越换越大，位置越换越好，每一步都离不开公婆的支持。
只可惜公婆没等我做了老板就离开了我们，每当想到这些时，我都无比的难受，不敢想又常想。婆婆因为拉肚子，过度医疗住院十天就离开我们。她住院时，我一直在医院陪护，可是医生查房时从来不问我临床表现，都是跟妯娌嫂交流，听说大哥嫂子花了好几万去石家庄买了两针美国进口药，只输了一针，晚上就上下不通气，第二天下午两点就去世了。中间的过程不再赘述，结果一目了然。
公公82岁时，被两个身高马大的孝子贤孙硬拉夹拽，名曰让他活动活动，突发心梗猝死。都知道那时公公已经很少活动，两条腿由于长期坐着，已经弯成九十度不能伸直。当我赶到医院时，公公无助的眼神看着我不能说话，我大声的喊“爹，你不要吓唬我，早晨你不是还喝了豆浆、吃了鸡蛋布袋吗？怎么这会儿就成了这样啊？”话音刚落，他老人家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看着身边这些无知的孝子贤孙，我恨我痛，我大哭“爹呀爹，你不要走啊，我不愿意你离开我啊”。他们训我，不能这样说，我才不管那些呢，就是要将自己的愤怒吼出来。 二老的葬礼都因为所谓的偷偷入土埋葬，竟然连起码的三日悼念都没有，都是当天断气，深夜埋葬，尸骨未寒，阳气未散。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当时的贫穷限制了我的话语权，人微言轻在家里也展露无遗；每当想起掩埋婆婆的那个深夜，我坐在离尸体最近的地方，趁着车黑气轻，悄悄去袖子里摸她的手，热乎乎的，顿时肝肠寸断悲痛欲绝、泪流满面。公婆的去世、安葬后事，是我锥心刺骨的痛，提起之时泪水就会决堤。
公公去世后，第二年11月我就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假如公婆还活着，我会、也有能力把他们接到我的家中，平声静气的告诉他们，老年人该注重那些事项（我妈订健康报30年，与婆婆同岁，婆婆却先她21年去世)，驳斥贵戚的无稽之谈。公婆的葬礼也不会那么匆忙，也能平起平坐的商量一下，然而一切的一切都在遗憾中悄然离去了。
如今公婆在豫让桥购买的房产，也升值成了万贯家产，今天的幸福都源于公婆的偏爱，仰仗大伯哥嫂的帮助，所以，我告诫自己，不能停留在怨恨里，常怀感恩之心，常揣宽容之度，过去的放在心里，默默做着自己的善良，将对公婆的思念用文字抒发出来，但愿天堂里的公婆咱们梦里相见，再续今生前缘。
夜深了，清明雨开始了哭泣，“一声声，一更更，窗外芭蕉窗里灯。此时无限情。”这清明的雨啊，整整下了两天两夜，我的泪啊，也断断续续欲止又泄，纸笔再长也写不尽公婆对我们的悠长慈爱，泪水再溢也流不完我对公婆的漫漫思念。“无处诉衷肠，无处话悲伤，唯有泪千行”。
作者简介：彭朝英，网名英姿，学名彭蜀华，高中肆业，邢台织染厂退休职工，喜欢阅读、音乐、花花草草，爱好旅游。偶尔写点小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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