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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 别
作者:张西忠
朗诵:蓝色星湾

每次离家,父母都要站在家门口送我,母亲总是千叮咛万嘱咐,父亲站在母亲身旁随时准备补充两句。走出百余米左转开始上一个大土坡,我一边上坡一边扭头向家门口看,父母还站在门口,见我扭头便向我挥手。我也挥挥手说:“回吧。”坡上到一半,两边的土埝就挡住了视线,我看不见父母,父母也看不见我,我想父母这下该回家了吧。
这面大土坡村里人叫药王庙坡,大概这里曾有座药王庙。来我们村要连续下坡,最后一个大坡就是药王庙坡。药王庙坡西高东低,坡度大坡面长,到了坡底向右一转就进村了。因为下坡再加上归心似箭,村里人回家都很轻快。小时候我常常坐在自家的平房顶上向药王庙坡那边张望,不时有人骑着自行车下来,最喜欢看那些下坡还使劲蹬车子的。肩扛锄头步行下坡的人同样轻松自在,就连吃圆了肚子归来的羊儿们,也是一个个步态轻盈。

相反,人们离开村子的脚步又缓又慢,特别是即将离开故土的游子。上了药王庙坡,看不见了亲人,往往思绪万千。多少年来,村里不知有多少人,爬上药王庙坡,开启新的旅程。坡下是故乡,坡上是人生。
一天下午我推着自行车刚准备上药王庙坡,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大喊:“哥!”一回头,只见弟弟站在家门口的麦场上,奋力把手里的东西抛向天空,一只塑料袋徐徐降落。那是我们试验了很多次的“降落伞”。我突然要走了,这就是弟弟送别我的方式。兄弟之间送别没有过多的言语,有时只是一个动作。
雨天,道路泥泞。父亲发动起了家里的蹦蹦车(农用柴油三轮车)送我去镇上。一路上突突响的蹦蹦车载着我和父亲像一条船在泥水中“滑”行。到镇上以后父亲先帮我拿下行李,然后简单说了几句话就调转车头往回赶。等车子的突突声和车尾冒出来的黑烟都消失在风雨中,我才转身。父亲送我,我又目送父亲。

第一次送儿子上学,看他稚嫩的双肩背着书包,排好队站在学校门口,懵懂的眼神望着学校大门,只等老师一个手势,小朋友们就会鱼贯而入。这又短暂又有点不舍的送别是孩子人生的新起点。可能父亲当年送我时也这样想。
父母送孩子,孩子又送自己的孩子。人生在送别中代代相传。
当然家族之外朋友之间的送别也是感人至深。人生苦短,知己难求。纵观历史流传下来的送别金句举不胜举,仅以唐为例列举万一。王勃用“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开阔了我们的心胸;王维的“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把送别时的不舍表现的清新淡雅;高适的“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尽见自信与豪气;王昌龄的“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彰显出浩然正气;作为唐王朝的顶流,李白畅游天下交友无数,送别自然在所难免:辞别孟浩然时的“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离别汪伦时的“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听闻王昌龄被贬时的“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盛唐站在世界之巅,而诗仙站在盛唐之巅,其送别时的浪漫洒脱也是千古流芳。

古人因交通和通讯的限制,往往特别注重送别,送别很有可能就是生死离别,所以送别时总是满怀深情,有时更是不掩悲情。当年易水边那歌还会唱吗?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悲歌兮,成白虹……
艺术作品把送别渲染得让人动情。《西游记》里唐王送唐僧西行时,不仅赐酒而且酒里还加上一点大唐的泥土。所谓: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十送红军》在叙事中展现不同的场景,在情景交融中展现军民鱼水情,在婉转回环的民歌曲调中展现送别时的不舍;张学友的《祝福》、吴奇隆的《一路顺风》和周杰伦的《干里之外》都是华语流行乐坛经典的送别之作。

和艺术作品相比,现实生活中有的送别更令人揪心。即使是偶尔碰到听到或者刷朋友圈看到有人离世,心头也是猛然一沉,更别说是自己的亲人了。平时我们会说送个人,送着送着,就送到了最后一次。被送别的人,这一次只是静静的躺着,一切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不回应亲人的哭喊,不知道亲人的伤悲。今日送别之后,你的微信中永远多了一位无法联系的朋友,你的朋友圈里永远少了一个点赞的人。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人性与月亮的自然性刚好契合。月夜一个人走路,跟着你的除了自己的影子,还有天上的月亮。无论你走得快还是走得慢,月亮都不紧不慢跟着你。无论天上的月亮是镰刀还是玉盘,都对你不离不弃。明月不曾照何人?何人不被明月照?月亮等来了多少人,月亮又送别了多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