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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蛙鸣
□ 王跃东
自从我母亲乘鹤游去，加上单位里有一些不顺心的事儿，使得在近一段时间看来，总感觉自己更孤独、更沉默了。不是有位哲人说过：“沉默啊，沉默，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沉默啊，沉默呵。”哦，沉默啊，沉默呵！对于我来说，该有着怎样的疑问？怎样的回答？恐怕连上帝，也不会全然明白。
这几日的心情还算淡泊宁静。要知道，经过了一天炎炎酷热的夏夜，很是凉爽。尤其是夜风吹过，陪觉怡然。人们也习惯了在夜间出门，去漫步、乘凉。有的，喜欢在街头跳舞，不免有点喧哗。最是羡慕那些年轻人，花花绿绿的，燎人眼。还有就是小孩子们的欢笑声，忽远忽近，但这些都似乎与我无关。我宁愿与妻一起，也在妻儿的催促下，在星光下到仪川河边走走。今晚，我像是如约而至。
避开嘲杂的街市和车流，来到河边的石勒公园。沿着河堤，是一条不算笔直的小路，长有数百米。这是一条宽宽的、铺砌着小块砖的、最适宜人们悠闲步行的小路。白天很少有人走过，夜晚却是人流不断。小路两边，是列队的松树、国槐及其它树，郁郁葱葱，清翠欲滴。还有一些是杨柳，一伸手即可摘到枝叶，有的可还拂面而过。另有一两排低矮的树，像一堵城墙，隔断了与河堤咫尺之间的间距。没有星光和月光的晚上，间有淡淡的路灯，有的还是黄色的光，使得这路上更加幽寂、深邃。今晚的月色，淡淡的，浓浓的，思来总是回味无穷。遥望着星空，辨认着勺子座、姊妹座等各个星宿。若在当年，可认得十几个。可惜，大都忘记了。或许，它们认得我，我却把它们给忘了。即使这样，那勺子座，是无论走到哪里，都认得的，如影随形。偶而，有飞机路过，像是流星。对岸上大厦里的灯光，就像星海，倒影若市，浮光晃影，最是引人回眸而缱绻。
路上不时还有行人倒着走。偶而碰到熟人及邻里，遂打一声招呼，便错过。我背着双手踱去，一言不语，好像这时空里只有我；也好像人在另一个世界里，就像《荷塘月色》中的那种境界。妻子却侃侃而谈，谈生活、工作、同事、孩子、轶事，嗔怪我没有共同的话题。也许，我爱独处，可内心总觉得不应是这个样子的。漫步在夜色之下，什么也想，什么也不想，总是满脑空空，像个自由自在的闲人。那些淤积的烦恼、郁闷与云愁，那些不如意的事儿，像是都抛于脑后。此时，我深深地懂得，那位走在荷塘边的贤人、诗人，是怎样的个心事，便有点惺惺相惜，恨起生未逢君来了。我不怪妻子，只怪自己有着不一般的怪僻。
小路间，有几处可以小憩的平台，有的像半月弧，有的还临坝堤。我与妻坐在长椅上，我点燃了一只烟卷，在烟蔓间凝望，时而还想凑一些不成行的诗儿。粼粼闪闪的光影里，弥漫的是千家灯火。幽幽暗暗的河水，像一泓深不可测的迷宫。此起彼伏而蜿蜿蜒蜒的倒影，像一个个海市蜃楼，引人寻梦。细听来，潺潺流水，若有若无，胜似无声却有声。橡胶坝上有一个垂钓者的身影，若隐若现；浮标恍惚，像一颗藏在云水间的星儿。微风乍起，送来阵阵清凉，夹着远处妙蔓的歌声，仿佛缥渺于烟雾上。粼波颤颤，像极了一粒粒珍珠，又似碧空星河，也宛若朵朵出水芙蓉。最倾醉的，是那“草深无处不鸣蛙”的蛙鸣。若即若离，忽悠忽寂，却不知何处。不禁想起了《蛙声十里出山泉》及老舍和齐白石两位大师的那一段佳话来。蛙声，是可闻而不可视的。白老在四尺长的卷轴上，用简略的笔墨，勾画出在一远山的映衬下，从山涧的乱石中泻出一道急流，有六只蝌蚪在急流中摇曳着小尾巴顺流而下、嬉戏玩水。虽然画面上不见一只青蛙，却使人隐隐如闻远处的蛙声，正和着奔泻的泉水声，演奏出一曲悦耳动听的乐章，真是“听取蛙声一片”之曲。不由你不醉，那画中有画，画外还有画；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声情并茂，诗情画意榫凿相吻，水乳交融，笔力游刃有余，惜墨如金，胜似闲庭信步，多美妙呵。
此情此景，我禁不住轻轻哼和了一首：“今夜堤边月色浓，与妻正好数星灯。倾于粼水倾于影，不负银蟾不负情。有意而吟潜月柳，无心却醉蔓蛙声。入迷未晓寻何处，莫笑谁还坐望空。”哼罢回头一看，安琪儿嫣然一笑，如袅娜的荷花。月光如流水般，轻轻地匍匐在幽深的水草叶上。黯然的烟雾飘浮在水上的低空中，像笼着薄纱的梦——我和安琪儿的梦。俄而，天上似有一层过路的阴云，月儿像是打盹而睡着了。等她苏醒的间隙，远处的情侣，恰是别有风味。这是一个避暑的季节，也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季节，真是有趣的事。总想着，像一首歌所唱的，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 从参差而斑斓的林影间蔓升上小丘。小丘上的小亭子，隔着暗然，在灯光下忽隐忽现。此时的光与影，就像是在夜色中，有佳人抚曲。
返程时，我们走了另一边的小道。远远近近，零零落落，都是树和草，还有不少杏树。本想摘几颗杏果， 却因夜色紧紧围绕，乍看像个个绿岛，遍寻不见。过铁路立交桥，转个弯，小道的一边是深闭大门的小楼，一边是茂密苍苍的苇草坡和矮树围裹着的铁路。没行人的时候，阴森森的，有点怕人。小路间的空隙，像是特为情侣留下的。只是一个人走的时候，零星的灯光，像是累了，像安琪儿在眨眨眼。
离河边越来越远了，渐渐地连蛙声也听不到了。但愿明晚，还执手而来，这令我到底惦念着明天了。
作者简介：王跃东，男，汉族，祖籍山西榆社县，曾任《榆社报》编辑。曾出版诗词散文合集《幽轩聆涛》、《晓月凤曙》、《独钓江雪》、《给月儿长上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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