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的畅想
作者‖孟昭峰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早晨，一觉醒来，天色仿佛比往日明亮了许多，有点"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之感。阳台旁，推窗而望，寒风从细缝里"嗖嗖"挤进，够提神的。哟，下雪啦，白茫茫的一片，地上铺盖一层厚厚的雪被，宽宽的路和临近的草坪埋没了踪影，只有高大的冬青、雾松、曲柳、枫香，以及楼廊奇石、亭阁碧瓦罩满洁白，影影绰绰。不少树枝一改平时的张扬，被沉甸甸地压弯了筋骨。
叹时日，入冬以来，老天爷真的吝啬，滴水未淋，片雪难落，人们的盼望几乎变成失望。没承想，小年当有精灵到，天女散花雪飘飘。这是2023年的第一场雪，久违的雪，祥瑞的雪，喜雪。
"不知天上谁横笛，吹落琼花满世间。" 一如古往今来文人墨客对雪的清赏与赞美，我对雪的喜爱则与生俱来，有模有样。小时候，每逢下雪，总是跑出屋门，在院子里撒欢，双手并拢，轻接雪花，看着它慢慢化成水，冒着热气，滴滴滑落，好个开心。乐意和伙伴们一道堆雪人，小铲一下下，把雪垒得老高，小心翼翼压实，削出人的模样，小脑袋，大肚子，嵌两个琉璃球作眼睛，黑布条贴眉毛，胖红枣作嘴巴，罗卜根刻成鼻子。待拾掇利索，雪人古里古怪，栩栩如生，惹人捧腹大笑。打雪仗也挺好玩的。八九岁的半拉小子，拖着冻裂脚趾的单鞋，把雪搓成团团，使劲扔向对方，你来我往，全身雪渍斑斑，汗与雪化的水浸入棉祆，热气、冷气交替往外冒。渴了，干脆填巴几口雪，冰滋滋，凉习习，那个过瘾，才叫好嘞。
跟前，雪持续下着，雪花先是小点儿，懒洋洋的，像仙女从天界往人间撒白面糖，丝丝缕缕，星星点点，细细密密，沉稳而节俭。不一会，雪花由小变大，脱絮纷纷，浅幕刷刷，迫不及待，天地开始相连。东风吹拂，雪与薄雾飘荡游曳，婉转自如。尔后，雪花大片大片，撕碎云朵飞流直下，鹅毛般舞动，羊绒式挥洒。漫天飞卷的雪花，袅袅娜娜，千姿百态，美不胜收。转眼间，地面的积雪又厚了，天地浑然一体，天上的云化为雪，地下的雪巧作云，分不清哪个属天，哪个归地。
过了大半个时辰，雪渐渐停了。住宅小区，到处充满银的底色，玲珑剔透，明晃晃的，悠悠园地真干净，好一幅素笺依依的工笔佳作。风打窗外涌入些许，暖融融的家又觉一丝凉意。闭窗瞬间，不禁，一绺往事涌上心头。还是1981年的隆冬，正值当年的第一场雪，冷冽逼人。那时我就读华东政法学院函授法律专业，赶上期末考试。试卷的题都会，只是手冻得不听使唤，蜷曲着直哆嗦，拿不住笔，写不成字。刚参加工作，身上衣着单薄，不舍得买件厚的棉衣穿，加上偌大个教室，无一取暖处，造成窘迫洋相。还好，监考老师洞察秋亳，赶紧倒了杯热水给我喝。喝口水，暖暖手，再喝口，又暖手，总算驱走了寒冷，顺利完成了答卷。老师的关怀暖如春。为此，我有所感悟，冰雪虽冷，却预示不久春的温暖，"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不正是这种意境么？
雪润苍穹，晴朗凸显。朵朵祥云，翩翩飞渡，翻越林梢，跨过山峦。天空如经洗涤似的高阔蔚蓝，大地若被过滤般的敞亮无边。放眼前方的山，青翠欲滴，雪影延绵，那片初绽的腊梅，白里透红，煞是娇艳。掠望几近的湖，秀水连连，冰清玉洁，云烟浩荡，那片茂盛的芦苇，顶着如雪的花穗，起起伏伏，随风徜徉。夺目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嵬岌交错，红绿辉映，华彩万端。迈步通衢大道，除雪机奔跑着，忙碌着，所经之处雪迹全无，为车水马龙的路，不断腾出明净的身，舒畅的地。空气好清新，冬日弥漫的霾，被一扫而光，小风刮过，一股甜甜的滋味沁入肺腑。
驱车远离城市的喧哗，观沃野纵横，白雪皑皑，银装素裹。郁郁葱葱的麦田给埋个严严实实，偶有嫩绿露出，多半是为了炫耀原本的壮实与俊逸。雪，以其内在的卓越魅力，让冻土涵养着热量，蛰伏着惊鸣，蓄势待发，携春水盈盈，一碧万顷，孜孜不倦地孕育麦禾、草木、菜蔬、花卉的茁壮。吉瑞的雪，是丰年的前奏，是世人安之若素的俏。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冬将去，春即临。小年的伴手礼一一雪，英姿飒爽，风光雅韵，给芸芸众生带来新春的气息、和美的念想。雪，不只净化这个物质世界，也在净化人的心灵。愿人间若雪，洁白无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