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的小羊羊

（三）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上天是公平的，给你关了一扇门，肯定会给你打开一扇窗，而且窗外的阳光也是明媚的。 没有了烦心事，小丽重新焕发了活力，每晚抱着小羊羊也能睡的踏实。

儿子越来越优秀，每次视频都叮嘱小丽要注意身体，还扮着鬼脸说“老妈呀，你可要保养好了，说不定哪天我就会给你介绍一个伴，到时候可不能让我失望的哎！”

小丽慎怒道：“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老妈我现在是自由自在的无官一身轻，我刚出狼窝，你又让我再入虎穴呀？我还想的多活几年，给哄孙子呢！”

说毕，娘俩都开心的笑了。 日子就这要平淡无奇的过着。

儿子给小丽发来一个链接，打开一看，是网上发的一篇署名为天马行空写的文章，类似于自传体纪实小说，文风幽默，写法调侃，读后好像一股清新的微风吹过心田，使人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看过作者简介，好像似曾相识，小丽莞尔一笑，也没往心里去。 过了几天，儿子问小丽的读后感，小丽敷衍了事的夸了几句，儿子非要让她讲具体点，“怎么具体点？反正写的好呗”，“看来你还是没用心看，这样吧，我再给你发一篇你仔细看看”，“咋，你这是让我当作家呀？”，“总比你每天看那些无聊的直播有意思吧！”娘俩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接下来，儿子陆陆续续又发来了好几篇，小丽为了和儿子在聊天时有共同的话题，不得不仔细的阅读。

慢慢的被作者的故事所吸引，越来越觉得这个作者好像在哪儿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再说，小丽也弄不明白儿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会是弃武从文吧？按说不应该呀 ！

每天晚上，小丽抱着小羊羊，通过一篇篇文章，对作者的轮廓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仿佛似曾相识又觉朦朦胧胧，感觉这是一个谜一样存在的人物。

习惯养成自然，后来如果儿子不给她发链接，小丽还觉得有一种失落。相识何必要相逢，相知已是千年缘。

即便今生未谋面， 落雪也是共白头。儿子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一次放假回来，不同以往的是胳膊上还挽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叫敏敏，小丽欣喜若狂，给他们做内蒙古特色美食、地道的川菜、重庆火锅、新疆大盘鸡、东北烧烤，恨不得把自己的厨艺特长都展示给未来的儿媳妇，姑娘也是聪明懂事，又是挑葱剥蒜，又是洗锅扫地，上得了庭堂，下得了厨房，每天既能和她谈古论今，也能和她家长里短，俨然一个大家闺秀。

小丽又做了一大桌子菜，而且拿出了珍藏多年的一瓶好酒，吃饭当中，郑重其事的问起了他们的打算，敏敏告诉她，他俩现在都有较好的工作，收入不菲，小伟又是父母的得意门生，加上她是家中的独女，父母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他俩的打算就是将来结婚后把小丽也要接回去一起生活，没等小丽发表意见，敏敏话锋一转，调皮的说：“当然啦，我们可是有条件的奥”，小丽听的一头雾水，“你不能一个人去，必须是两个人，这样才算是一个完整的家嘛！”说完还不忘吐吐舌头扮个鬼脸，那动作和儿子如出一辙。 没想到这姑娘既有南方人的矜持，也有北方人的豪爽，推杯换盏之间，三个人推心置腹的聊着，不知怎么就扯到文学上了，天马行空自然就成了共同的话题。

他们谈了很多，从天马行空的故事中努力剖析这个若隐若现的人，感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好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觉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尤其是洋洋洒洒几十万字中没有关于其情感的只字片语，这就使人大为不解！忽然，小丽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这几年儿子只是让她看天马行空一个人的文章呢？敏敏抿嘴笑了：“你没觉得这是你儿在给你当红娘吗？”“啊？我的腰可是不好，别给我再闪了！”

小丽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怔的瞪大了眼睛，加上酒精的作用，脸更红了。“老妈，实话给你说吧，我也是无意中从网上看到的，起初不大在意，后来看他的文章次数多了，就对这个人有了好感，而且我和敏敏都是他的忠实粉丝，文如其人，就推荐给你了，现在该坦白你们的进展了吧？”“什么进展？”小丽一头雾水，“啊？”这下轮到儿子和敏敏惊讶了，儿子一口啤酒呛住，结结巴巴的问：“老、老、老妈，什么情况？没、没进展？”小丽更是如入迷宫，“你们想要我怎么进展？”还是敏敏聪明:“老娘这是心无旁骛，您这可不行，我和小伟的目的就是让你为晚年的幸福而春心荡漾呢!”“什么荡漾呀？我打小在牧区长大，就会放羊，不知道荡漾是什么，每天有小羊羊陪伴我就知足了，再说了，天马行空是男是女我也不知道呀”，“哎呀，我的老娘哎，百度上搜索就有了，再说还有作者简介，而且人家还公布的电话号码，你是不是压根就没仔细看？”说着敏敏拿起手机打开链接，“这不是照片和电话吗？”小丽也是好奇，接过手机仔细端详，“这，这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小丽在心里默念着，大脑高速运转，试图努力想起照片上的这个人，俩孩子见小丽陷入了沉思，就收拾了碗筷上街去了。

小丽倚在沙发上，搂着小羊羊，尝试着输入天马行空留的那个电话号码，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的手机里竟然存有这个号码！

思绪回到了从前。虽然是阳春三月，但小丽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那时丈夫正好和她闹离婚，同学小曼便在每天下班后抽空来陪她 。

她俩经常去景观河边打羽毛球，巧合的是每次都能碰见一个帅气的男士，景观河人烟稀少 ，这个男士就成了她俩的唯一观众，有时候她俩也会邀请那个人打几场，只是她俩存心耍人家，大幅度的调球，把那个家伙奔跑的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她俩暗自窃喜，多年以后提起来，两人还高兴的手舞足蹈。

时间久了，就相互留了电话，只是一直也没联系过，也没再见过。每个人的手机里至少存有500多个电话号码，能想起来的估计超不过200个，偶尔联系的不到100个，而经常联系的也就十来个，所以有些电话会静静地在手机的某个角落里沉寂好多年。就像小丽存的这个电话，如果不是儿子搞这一出，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联系的。

假期很快结束，两个孩子该回去上班了。离别虽然是伤感的，但小丽还是张罗了一大桌子菜，故作轻松的和孩子们说笑着。

临行前，孩子们叮嘱小丽，吃了半辈子苦，受了不少的委屈，现在也该到享福的时候了，要她认真考虑个人问题，不能一个人再这样过下去。小丽感觉到了孩子们的真诚，表示自己会考虑的。俩孩子走后，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家里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空荡荡的，小丽坐立不安，心烦气躁的，尤其是漫长的夜晚，怀抱着小羊羊也难以入睡。儿子忙着打比赛，好长时间没发链接了，小丽感觉到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与期待，几次翻出天马行空的电话，沉思良久就是没有勇气播出去，也不知道这些年他过得怎么样，越想越好奇，只能反复看他的文章，以期在里面能找出点答案。对一个可以说是一面之缘的人这么念念不忘，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难道这就是儿子所说的“荡漾了？”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

接通同学小曼的视频，小丽开门见山的问小曼：“你还记得当年在景观河和咱俩打球的那个人不？”“嗯嗯，记得记得，不就是被咱俩吊打的那个嘛”，说着小曼咯咯地笑了起来，“怎么突然想起问他了？老实交代哦，是不是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故事？”小曼连珠炮似的把小丽问的面红耳赤，“什么呀，我也是随口问问，不过，我看过他写的文章，人家现在是作家了，我儿还是他的粉丝呢！”“是吗？那你把他的微信推荐给我，我也好加上他看看”，“我没他的微信，就那年留的一个电话，一直也没打过”，“不会吧？你这也太矜持了吧！来，把电话给我，我加上他，咱们叙叙旧，再约上打一场球”，就这样不一会的功夫，小丽就收到了天马行空发来的微信请求，简单的寒暄了几句，知道他还在干着老本行，然后相约有机会一块坐坐，再打几场球。

说起打球，两人都会心的笑了。杨绛先生说“深情不及久伴，厚爱无需多言”。小丽每天晚上看着他的文章，他有空也会给小丽讲各种故事，有时他也会为遣词造句而征求小丽的意见，小丽虽然不懂文学创作，但也能从生活的实际角度给予指点，她的建议基本都会被采纳。日子过得充实，心情变得舒畅，感觉有了精神的寄托，虽然彼此没有说过一句越界的话，但小丽明白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男人，而且是非常依恋的那种爱，虽然他只字不提他的情感世界，但小丽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半生已过，需要的不再是花前月下的山盟海誓和逢年过节的鲜花礼物，而是内心的惦记与目光里的温柔。有一段时间，他的朋友圈没更新，偶尔给她发微信也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问候，都说真心是相通的，小丽预感到他肯定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果不其然，一天他打电话说他妻子在住院，一向做事雷厉风行胸有成竹的他，此刻显得是那么的无助与迷茫，小丽安慰了半天，他才慢慢缓过神来。

接下来，他领着妻子去了好多地方，从他的游记中，小丽知道了什么叫矢志不渝，什么叫关心体贴，什么叫责任心，反观自己的两段婚姻，前夫带给她的除了是哭还是哭，后来的那个是一味的忍让，总之都是拿真心甚至生命对待他们的，可到后来换下个什么结果呢？他们心里不明白吗？难道就没一丝愧疚吗？好在一切都早已结束了，自己能坚强的活下来，就是因为放心不下儿子，现在儿子已经长大成人，而且功成名就，屡次在国内外大赛中获奖，看着那一个个奖杯，小丽有说不出的自豪，为人母者，能如此，小丽知足了！假如以后再为人妻，小丽坚信自己一定会笑对后半生的。

 杨登福 作于2022年12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