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的小羊羊

（二） 

 门当户对，古人的话不无道理。

离婚后，小丽一门心思开出租车拉客，每次听到儿子获奖的消息，所有的辛酸都会一扫而过，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觉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母亲了。

经过几年的拼搏，生活有了极大的改观，加上心情愉悦，精神面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于是她开始尝试着打扮自己，还别说，“人靠衣服马靠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虽然不说是貌美如花，但也是错落有致，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绝对不像前夫所说的没有女人味，更不像是个女汉子，小丽莞尔一笑，过去的一切终于烟消云散了。

一次聚会，朋友悄悄告诉小丽，说她前夫结婚了，找的这个把他管的死死地，可以说没有自由可言，过得相当拮据，给他们说过几次，如果小丽同意，他一定会改过自新，回来继续和她好好过，“快打住吧，算我求求你了，我刚活过来，还要自己再找死呀？”

小丽潇洒的打断了这个话题，感觉是那么的自然与平静。儿子一天天长大了，训练、比赛的任务更加繁重，有时候一走就是一年，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小丽总是感觉无比的孤单，只有抱着小羊羊才能入睡，期间也有好心的姐妹劝她考虑的再找一个，起码能分担一点家务，为了儿子，小丽都谢绝了，都说知母莫如子，儿子体谅到母亲这几年的不易，也劝小丽，如果有心仪的就再找一个，而且信誓旦旦的说，如果有人敢欺负你，我会一拳把他打飞的。

小丽接受了朋友和儿子建议，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情感。 这几年面对各种压力只能自己一个人扛着，面对委屈也只能一个人承受着，尤其是家里的有些重体力活，比如换煤气打水买米买面，每当她累的气虚喘喘的时候，就觉得身边应该有一个伟岸的肩膀需要依靠，每次看到朋友同学们在朋友圈晒各种恩爱，她就有一种莫名的酸楚，自己何尝不想小鸟依人，让人宠爱呢？可现实确实是如此的残酷。经过再三斟酌，她准备接受儿子和朋友的建议，为自己寻觅一个合适的伴侣。

真挚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理想的伴侣可遇而不可求。 通过朋友介绍，小丽认识了一个人，交往一段时间感觉还不错，对方也是离过婚，说是前妻每天就知道赌博，根本不管家和孩子，已经好几年没消息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有一个儿子上初中，女儿已经高中了，说是学习还不错，有一次小丽陪他去学校，匆匆见过两个孩子一面，感觉面善的，还不像是没娘的孩子那样邋里邋遢。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是最傻的。当时正值小丽的母亲病重，弟弟跑长途车顾不上，妹妹因为在下乡，也没时间，所以，伺候母亲的重担就落在了小丽一个人的头上，加上儿子频繁的参加国际国内的各种比赛，根本就没时间来陪她。

有一次儿子在乌鲁木齐参加比赛，需要在呼和浩特进行人脸识别和照相，为了不让她担心，儿子一天内在两个城市之间飞了一个来回，回到新疆驻地以后才告诉了小丽，让小丽又气又心疼。

那段时间，他每天陪着小丽忙出忙进，心甘情愿的照顾老人，任劳任怨的操劳家务，对她更加是百依百顺，疼爱有佳，小丽虽然几次累的差点高血压住院，但是那段灰暗的日子，幸亏有他的帮助，否则，小丽真不知道该怎么能熬过来。

送走老妈，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得到了亲戚朋友的认可，大家都认为这个男人是可以依靠终生的，至于孩子们，只要用真心对待，可能也不会成为大的障碍。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也就是心中这一丝侥幸的可能，导致了往后的一地鸡毛。 他家是包头的，是个木工，这几年一直在小丽所在的旗县打工，两个孩子则寄宿在学校，日子过得不咸不淡，和小丽走到一起，这哥们感觉重新焕发了青春，觉得就这样小打小闹没意思，眼看三个孩子花费巨大，再说过不了几年孩子们都大了，娶儿嫁女，那可都是上百万的开支呀，指望打工挣的这几个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于是就找关系承包了一点工程，想的是多挣点钱，谁知道，他的勤劳和善良在家哄哄小丽还行，一旦到了工地上，那些可都是人精，最起码也是老油条，就凭他的那点社会经验，根本就禁不住甲方动脑子，几处工地下来，他只是过了过工头瘾，花高价买了点教训，时间没少花，气没少受，活没少干，钱没挣下一毛，而且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

雪上加霜的是他的两个孩子自从回来就一点也不省事，家庭教育的缺失暴露无遗。首先说他儿子，在学校里，每天身边围着一大群半大小子，俨然社会大哥，除了不爱学习，其余的什么都爱，除了兜里干净，其余的哪儿也不干净，每天变着法的向他爸要钱，拿上钱就胡糟蹋，抽烟喝酒打群架，只要回到家，就像是鸦片瘾犯了一样蔫头耷脑的，一说是出去，那比打了鸡血还兴奋。

一次疫情封困在家半个月，老先生楞是没洗过一把脸，住的卧室只要一开门，一股酸臭的味道就会扑鼻而来，小丽实在忍受不住，就让他去洗洗，这下可是引爆了火山，小家伙立马起身收拾上自己的东西，不顾阻拦的离家出走了。

后来解封以后，他爸从外地回来才把他从同学家找了回来，除过身上穿的衣服，其余的早就扔了。回来以后，每天坐月子似的窝在卧室里，除了玩手机，连动也不动一下，让回学校去上课，打死也揪不回去，说是要出去闯荡江湖呀，他爸也是没一点脾气，还劝小丽不要管了，儿大不由父，就让他出去自食其力吧！也省的小丽眼不见心不烦，这谈何容易呀？一边是好不容易组合的一个新家，一边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自己又没有能力平衡协调家庭成员的关系，他陷入了两难，只能选择外出打工，其实这也是他的无奈之举，算是一种逃避吧！

女儿更加管教不了，马上要高考了，唯有的一点点聪明才智都用在写情书和看手机上了，学习一塌糊涂，生活习惯邋遢的惊天地泣鬼神，智商低的吓人，每天除了莫名其妙的哭鼻子了，就剩下望着天花板发呆了。

小丽觉得既然自己走出了这一步，认可了这个人，那么也就得认可他的事，所以也就尽心尽力的努力经营这个来之不易的家，尽量维系和两个孩子的关系。

每逢周末，小丽去学校把他们接回家,给彻头彻尾的洗漱干净衣服被褥，变着花样的给做可口的饭菜，就生怕孩子们对她生疏。

表面上，两个孩子也把她称呼“妈”，尤其是姑娘，老是粘着她，起初她还满心欢喜的，但是后来她渐渐的明白了，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后妈的形象早已被标签化了，自古以来猪肉几乎是贴不到羊身上的。

两个孩子对她的敌意是与生俱来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焐热两个孩子冰冷的心，那得水滴石穿的精神，她试图改变两个孩子的不良生活习惯，更是徒劳的，孩子们的内心世界早已受到家庭变故的影响，已经趋于畸形，这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儿子离家出走了好几次，每次他都说不要管，可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了，说的不管，数九寒天的大半夜还是小丽开着车陪他满世界的找，这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开学已经好长时间了，女儿就是不去学校，之前，家里只有小丽一个人住，儿子小伟回来也就匆匆几天，再说小伟精明强干，做事有条不紊，根本不会给小丽添乱，她习惯了清净，家里收拾的一尘不染，这一下来两个活宝，把好好地家糟践的跟猪窝似的，尤其不能容忍的是，那两个孩子会在她不在的时候偷偷的翻箱倒柜，而且会把她视如珍宝的小羊羊抱枕随意丢弃，小丽已经趋于崩溃，每天精神恍惚彻夜难眠，长此以往，她肯定得疯。

他也是身心疲惫无计可施，只能找借口外出打工，回来也是一言不发，不修边幅，整夜不是吞云吐雾就是玩手机，往日的那些信誓旦旦的话已逐渐淡去。

这就是现实的生活，古人讲的门当户对，其实讲的就是婚姻当中的两个人要志同道合，要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最起码生活习惯要相近，否则，就是原配夫妻，也会乌烟瘴气的，何况是二婚家庭了，各怀心事，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产生怀疑，再加上各自的孩子，产生矛盾、走向破裂是必然的。

 慢慢的，两个人越来越生疏了，只有家里来人的时候，两个人才假装恩爱睡在一个卧室，如果不来人，各自一个卧室如同路人，小丽则继续抱着她的小羊羊，相安无事的度过一个个无眠的夜晚。

一次，小丽见到他儿同学的母亲，听说了一件让她哭笑不得的事，他儿去同学家，告诉他同学，“是我后妈把我撵出来的，我已经无家可归了，只能暂住你家”，小丽听了五味杂陈，不是个滋味，一个人开车跑到润昇湖大哭了一场。

回到家，她擦干眼泪，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快点回来处理这些烂事。

恰逢老妈去世一周年，小丽为了不让弟弟妹妹以及亲朋好友担心，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杀猪宰羊，隆重的祭祀了老母亲，当她在老母亲坟前哭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唯有自己知道心中的苦楚。

送走亲朋好友，小丽和他进行了一次长谈，“鉴于目前面临的实际问题，咱俩要想继续过下去已经不可能了，是的，你是真心的对我好，但是，你的两个儿女就是难以逾越的鸿沟，你不可能为了我而放弃两个孩子，即便是那样我也受之有愧，不会心安理得，照此下去，会毁了两个孩子的一生，这罪名我是万万承担不起的”，他无言以对会，只是一支接一支的抽烟，“放心，我街上的那套房租期已到，你们父子三人暂时先住着，等明年天暖和了自己再想办法吧”，他听后黯然伤神，沉默半天，表示先把两个孩子送走，等他要上工程款以后再走也不迟，想到这笔工程款也是自己的辛苦血汗钱，小丽答应了。

送走两个孩子，他在沙发上玩手机，小丽就开始收拾家，一不小心手碰柜子上，顿时血流如注，钻心的疼痛，他见状不但不心疼，还责怪小丽干活不小心，说归说，他还是带她去了医院，伤口比较深，幸好没伤着骨头，缝合了七针，包扎好以后，大夫叮嘱，近期天气凉，要注意不能受冻，尤其不能干活，以免撕裂伤口，每两天来换洗一次伤口 。

回到家，已是晚上10点多了，他早早入睡，麻药的药效过后，小丽疼的在床上打滚，叫了几次让他找点止疼药片，可他鼾声如雷叫不醒，只好自己下床吃了几片药，十指连心，小丽基本一夜没睡。

第二天早上，小丽刚迷迷糊糊的睡着，听到他在那个卧室大呼小叫的打电话，大概是下午就要去外地干活，小丽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恰好妹妹打来电话，问小丽昨天晚上到现在怎么失联了？小丽本来不想把受伤的事告诉弟弟和妹妹，可现在知道他要走外地，自己什么也做不成，只好如实的给妹妹说了，不一会妹妹和弟弟两家人就赶来了， 下午，他收拾好行李走了，小丽就去妹妹家住一段时间，等拆了线能自理以后就回来了。

看着空荡荡的家，再哭，已经没有眼泪了。小丽把家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遍，看着焕然一新的家，如释重负，想起儿子马上要参加比赛，就给儿子发视频，告诉儿子，妈妈要亲临现场给他加油助威，儿子高兴的手舞足蹈。

第二天，小丽就飞抵了海南。生活又回归到了原点，小丽没有把分手的事告诉弟弟妹妹，别人问起来就说是出去打工了。 

过年时，儿子从外地赶了回来，发现异常，已经猜出了八九分，小丽就给儿子讲了，儿子听后告诉小丽，他知道母亲是为了他才逆来顺受的，好几次他看到母亲受的委屈，就气不打一处来，早想一拳把他们打出门外，但是考虑到那样做母亲会左右为难，也只好强压住了心中的怒火。请神容易送神难，好在现在安全的把他们都送走了，从此各不相欠，咱母子暂时先相依为命的，如果再遇上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合适的，我支持你！

小丽听了内心波澜泪如雨下，看来儿子真的长大成熟了。 

 杨登福 作于 2022年12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