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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电话，马晓飞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电话是母亲打来的，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说过两天就回去，实际上，在十几天前他就是这么说的。马晓飞无暇想太多，他还有单子要送，母亲刚打来的电话已经占用了他几分钟时间，他提速将车子骑得飞快。
“砰～”一朵烟花在空中炸起，他匆匆瞥了两眼那美丽的烟花，烟花下是一对笑得一脸幸福的情侣，马晓飞有些羡慕地想着要是自己有个女朋友也好，但那似乎是一个极度奢侈的梦。马晓飞原本是一家物流公司的装卸工，但公司经营不善没干几个月就倒闭了，后来他又去找了几份工作，却都干得很不理想，于是索性辞了工作开始当起了外卖员。已经快到三十而立的年纪，但还没有任何经济能力买房买车，更别提谈女朋友了。
马晓飞等送完单子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夜里两点多，回来躺在出租屋的床上，马晓飞又开始想起母亲说的话：“妈不图你外面挣大钱，出人头地，妈只想过年你能回来，咱们一家人团圆就行。”他想着想着，眼睛就开始酸得不行。
他怎么会不想回去呢？母亲做的粉蒸肉，卤得肘子，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前不久还听母亲说今年的猪也特别肥，马晓飞最爱啃猪蹄，每年过小年的时候，母亲都会炖上一只，他和妹妹三人能将一整只猪蹄啃得干干净净，马晓飞想着想着，馋得口水都快要流出来。家里孩子多，条件也并不好，但每到过年，母亲总能拿出三套新衣服给三个孩子，起初是母亲自己做，后来母亲就会去集市买，不仅如此，还会给他们一点零花钱，尽管现在看来，那只是几毛几块的零花钱，但在小时候，却能让他们兄妹三人高兴好几天。大妹心灵手巧，跟着邻居姐姐还学会了缝钱袋，每到过年前，她总会拿母亲做鞋垫或者衣服的红布缝出三个小钱袋，然后兄妹三个高兴地系在裤子上，还要特意把衣服扎起来，露出来让村里孩子们看，惹得一阵羡慕。
回家多好啊，一家人团团圆圆地过年多好啊，马晓飞想着家里的爸妈，想着两个妹妹，不知不觉间沉沉地睡了过去，眼角的泪都还没有干。
尽管夜已深了，但窗外有人依旧在放着烟花，隐隐约约的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第二天天刚亮，马晓飞就穿着骑手服开始接单了，今天运气很好，系统一大早就给他派了一个二十多块钱的单子，几单跑下来，马晓飞已经赚了一百多，这让他心里美滋滋的，照这样算，今天能赚三百多，这在众多骑手中算是很不错的成绩。
马晓飞拿着手里的盒饭，开始往下一家送，刚敲了两下，门就开了，是一个年龄不算大的老头。
“娃，进来坐会儿吧。”
马晓飞有些诧异，送了这么多久的外卖，第一次有人不把他当做服务者还邀请他进去坐会儿，当然秉着骑手制度的原则，他委婉谢绝了老头的善意。
“娃，都快过年了，你还不回家？”
马晓飞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老头的话从身后传来，他想了想，又转过身，倚在门框上，轻轻回复道：“大爷，我过两天就回去呢。”
“回家好，回家过年好啊，我那几个孩子，我做梦都盼着他们回来，唉，他们离得远，也嫌我老了，都不肯回来。”
“大爷，那你怎么不去你孩子家里过年呢？”
“孩子们都要上班，我这么大岁数，过去也是给他们添麻烦，其实我的孩子们很孝顺，他们怕我不想做饭，每天都会给我点外卖。”马晓飞心看着那三个盒饭，心里明白，肯定是老头的孩子为了省事，一次点了三顿饭，老头吃一顿，剩下两个盒饭就是中午和晚上热着吃了。
“娃，你家在哪？远不远？”
“大爷，我家不远，坐车回去六个小时就到了。”
“好好好，回去吧，回去过年吧。”老头也许是站累了，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从老头房子里出来，马晓飞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到自己的爸妈肯定也像老头一样天天盼着他回去，母亲说不定还会偷偷抹眼泪呢，因为马晓飞已经有几年没回去了，他总觉得自己没攒下钱，不好意思回去，每到过年就以公司加班或者有事走不开的借口拒绝回家过年，今年他原本也不想回去，可是奈何母亲天天打电话，让他回去，他才敷衍地说今年回家，实际上马晓飞也没打算回去。可一想到刚刚老头满脸落寞的样子和转身离开后落寞的背影，马晓飞心里就酸得不行，想了想，他还是拨通了电话。
“飞飞啊，你今儿没上班，这个点有空打电话呀？”才响了一声，就传来母亲急切的声音。
“妈，公司今天放假了，我明天就回来。”
“真的，太好了，他爸，非非明天就回来了。”母亲高兴的声音都大了几分，还在电话里连忙告诉爸爸，听得马晓飞心里一股股热流汹涌地流过。
回来的那一天，刚好是腊月二十三，北方人的小年，马晓飞还没到家门口，就闻到了猪蹄的香味儿，爸妈和两个妹妹早就在院子外的路边上等着他，见他回来，各个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尤其是母亲，背过身还偷偷抹了把眼泪儿。
“回来就好，娃，回来过年就好啊，一家人，过年就是要团团圆圆地在一起。”爸爸拍着马晓飞的肩膀，这个在家里向来不苟言笑的父亲，在今天也笑得格外灿烂。
一大锅的猪蹄儿，再一次被啃得干干净净，和小时候味道一模一样，马晓飞啃得时候一直埋着头，他生怕只要抬起头，看到爸妈那双一直注视着他的眼睛，就会落下泪来，两个妹妹似乎也懂事了不少，三人不再像以前儿时那样吃的时候你争我抢，而是开始互相谦让，谦让来谦让去，最后最大最肥的猪蹄儿还是落在了马晓飞的碗里。
北方人的年有个广为流传的口诀：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炖羊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不仅是马晓飞一家，整个大院都开始了热热闹闹的年前准备，这几家约着一起去集市办年货，那几家约着一起炸年货，有的家里年货置办得早，孩子们都开始拿着炮到处放，院子里热热闹闹，充满了年味儿。
到了三十这一天，马晓飞一大早就起床帮父亲贴对联，挂灯笼，两个妹妹穿着马晓飞买的新衣服，哼着歌在厨房和母亲一同忙忙碌碌地准备着团圆饭。随着一阵阵的鞭炮声响，各家都开始吃起了团圆饭。
窗外的阳光温暖地照在家家户户，一阵阵风吹过，将院子里的笑声送得很远，很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