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风情，遥远的人

文/刘工昌

在浩淼的大海边，懒洋洋的横亘着一片白色的沙地。大地葱郁，天色蔚蓝，一颗巨大的椰子树拔地而起，树干与地面略微倾斜，枝叶垂直向上延展。站在沙滩上放眼远望，海天一色，波涛浩渺，海岸边，一片陡岩峥嵘峭拔，一弯飞瀑震山撼谷，两侧高耸的山峰像碧绿色的帷幕轻启，宁静无知的小溪终年无声的流淌。随着天际由暗到明，高地整个银白色的身躯，呈现出日照金山的奇美，仿佛整个世界被恩赐般折射万道金光。

离这不远的一片丰饶的高地上，生长着大大小小的一些树木草场，就在一些大的树木底下，生息着一个个和睦的家庭。那里有着一些用树木茅草石块垒成的家，虽然简易却也不乏温暖。清晨，当孩子的啼声把黎明惊醒，抚着孩子的妈妈嘴里哼着动人的歌谣，用手有节拍的拍打着孩子的后背。在她旁边，丈夫正安静的打着鼾声，孩子的爷爷奶奶斜倚成一个半圆形，一家人自然的把孩子依偎在中心。在母爱的安抚下，躁动的童音终于回归了平静，大地还在半梦半醒，天色却已微明。就着清亮的天色，男人摸索着起来，收拾好了出海的鱼具，看了看又已甜蜜入梦的孩子和抚着孩子入睡的妻子，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转过身去，打开咯吱作响的木门，刚要离去，忽听得身后传来妻子轻悄悄的一声叮咛：在外面当心点。他微笑着再回头，发现妻子的眼是闭着的，似乎在自言自语。

当妻子的眼再睁开时，天已大亮，小宝宝仍在甜蜜的酣睡，两个老人却早已起来，清扫棚里棚外的灰尘树页，妻子把宝宝轻轻的放在木片床上，带着一个陶罐来到门外不远的溪边。溪水安静的流着，看得清有美丽的鱼儿在里面欢快的跳跃。她用双手轻轻拨开溪面，两手合拢捧了一捧放进嘴里，清甜的滋味令她陶醉。她把水在口腔喉咙停留了片刻，似乎是在仔细体验那滋味儿，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吐掉。迅即她又拨开溪流喝了两捧，待到第三捧时端了起来忽然自个儿泼在了脸上。清凉的水点象露珠一样溅在皮肤上，慢慢往下渗，沁人心脾。她甚至不想擦掉，而是一任水珠挂在脸上，仰望着高地上空浩淼的天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回家后孩子已经醒来，嘴里稀里哗啦的喝着罐里的稀汤，似乎是饿急了吃时头几乎是贴着陶罐，嘴上鼻上全是汤。妈妈用手擦掉他脸上的汤垢，叮嘱好老人孩子白天要吃的东西后，带着大的竹篓出了门。孩子眼巴巴 的看着妈妈出去，想要跟去，被奶奶一把拦住，抱进怀里。奶奶嘴里叨唠着古怪的咒语，可是已全无睡意的孩子此时已提不起兴致，他趴在奶奶怀里，心不在焉的听着树上鸟儿的鸣噪，似乎在懊悔刚才忘了跟妈妈说起要带些前几天带来的漂亮的石子。当家里爷爷吆喝牛儿的声音响起，他一把睁脱了奶奶的怀抱跟着爷爷来到了牛儿身边。这里有一群牛，正挤着对着石槽里的水痛饮。旁边爷爷正提着木桶为石槽添水。在经过了最初的拥挤后牛儿们开始享受了，它们把整个嘴部浸了进去，好长时间才露出来，对着小宝宝惬意的摆一摆头，水汽喷得到处都是。看着它们的淘气，爷爷心满意足的坐下，待到它们都不愿喝了，才开了栅栏门，带它们出去吃草。

小宝宝跟在爷爷后面出了院门，漫山遍野的青草中间有一条弯曲着的羊肠小道，小道两边长满了蕨类植物，一个转弯间，一大片镶嵌在高土坡环绕的平地上的宽阔的草场，清丽的呈现在他们眼前。各色各样的野花象彩色的迷雾笼罩着这片喧闹的草地 ，白色的羊黄灰色的牛儿混着三三两两的人群，星星点点的散落在丝绒般柔密的草地上，还有些和宝宝差不多大的孩子在草丛中奔跑穿梭，象是在追赶着空中飞舞的青虫。爷爷把牛儿领到一个草丛茂密人丛稍少的地方后，待牛儿钻入草间，自己便放心的躺下。

阳光慵懒的打在他古铜色的脸上，在微风吹拂下齐膝的青草轻轻的划过他粗糙的脸庞，象孩子的手般温柔。他惬意的眯着眼看，看着路都走不太稳的小宝宝蹒跚着钻入草丛，颤悠悠的一把抱住一只洁白的羊儿的脖颈。羊儿似乎很享受孩子的抚摩，十分迎合的抬起脖子，与他的脸贴在了一起，在阳光的拍照下，完成一个美妙的合影。总起来讲这里还是挺安静的。有时寂寞的旷野上还传来几声牛儿嘶哑的鸣声，合着风势得到了某种震荡的声浪，给空气拉长了旋律，经旷野上的每一株树木每一头牛羊相互寒暄一番，又转了旋律，从山谷的一边传向另一边，最后慢慢的消失。

当太阳已经西斜，差不多要与远处的山腰融为一体时，奔忙了大半天的宝宝蜷在爷爷开始撒娇起来，最终困了起来。爷爷爱惜的一一为他拣去他头上残留的一些草粒，抚弄着他柔软的手臂，站了起来，他知道该回家了。天边的红霞，向晚的微风，头上飞过的归巢的鸟儿，还有这领着一群牛儿的一老一少，在夕阳的牵引下，有着一种宗教般的恬静。

他们的家太普通，就是一棵大树下用一圈木栅栏围成的一个窝，它略微倾斜的坐北朝南，有些谦卑的面向小路一侧，只有那棵倚靠的大树，高耸入云，茂密的枝叶遮住了一切风晒雨淋，粗壮的树干与用木头和茅草搭成的顶棚紧紧相偎，给人以温暖的呵护感。

忽然，爷爷的脸凝重起来，他把怀里的孙子轻轻的放在草地上，自己慢慢的蹲了下来，双膝跪地，趴在地上，头几乎贴进地皮里。就在他前边，一条硕大的蛇从树上蜿蜒爬下，沿着树干溜了下来，在地上游走，它滑溜溜的身子掠过地面的青草，发出悉悉倏倏的声响，音乐一样轻灵的滑过熟睡的孩子裸露的脚边、腿、身子，没有驻足，继续向前滑行。当老人虔诚的抬起头时，树干上已空无一物。他对着空荡荡的树干，深深的叩拜了三下。再回过头来，小孙子仍然甜蜜的酣睡着，咕嘟嘟的小嘴合着胸脯，有节奏的一伸一缩，多舒服啊。

妈妈带着甜蜜的笑容回来了，经过了一天的奔波她看上去有点疲乏，可已睡醒了的小宝宝全然不管，飞窜着一把扑进妈妈的怀里，亲昵了一阵后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奔向妈妈带回的篮里。她篮里塞得满满的，茭苩、菱、藕，菰米，还有一些他最爱吃的不知名的野果。小家伙看上去是馋坏了，抓起一个野果就要往嘴里送。妈妈缜怪的夺下来，一把拖住他的手来到家门外不远的万泉河边，碧绿的河水清澈见底，粼粼的波光对小宝宝闪着不可抗拒的诱惑，他二话不说一跃跳进了水里。妈妈叫唤着也跳进了河里，她伸开结实的双臂，象一片宽大的围巾，温暖的笼罩着水中嬉戏的宝宝，乌黑的长发在水中自由的跳跃着。当玩累了的宝宝上岸啃香甜的野果时，她则脱去围在腰间的布片，裸着身子，在柔软的长满青草的坡地上走来走去，白嫩的腿肚在碧绿的青草间显得格外优雅。

爸爸回来时天已擦黑，一进门他就迫不及待的端起桌上的陶罐里的水一口气喝下，待喘息稍定再把把硕大的背篓从背上放下，里面是一大堆的鱼儿，活蹦乱跳的，妈妈和爷爷赶紧过来帮着收拾，宝宝则拾起了一个精美的贝壳跑到一边玩耍。

吃饱了晚饭的一家人终于来到了家门外不远的那片宽大开阔的草场上，那里早已是灯火通明人声喧哗了，年轻女子手执轻盈的花枝，脚系精美的石子，一边跳着美妙的舞蹈，一边深情演唱自己的歌曲，随着玉指一拨，朱唇轻启，只听得时而高亢、时而轻柔的旋律在空旷的山谷萦绕开来，琴声和着脚底的石子敲击地面的声响，追着少女嘹亮、悠远的歌声，透着对天地赐予幸福的感谢穿过山谷，穿越丛林，从大山深处飞向天外。

随着歌声的奏响，男女老幼齐上阵，矜持的农家老汉用石子上尽情敲击，门前的阿婆，一边织着云锦，一边面带微笑的向炫舞而过的人们喊着“啵隆”，年轻的小伙刷刷飞速窜上树顶，美丽的姑娘们则尽情扭动全身的线条，斗歌、比舞、戏水，奔放的肆意让每个人都那么情不自禁。

当月亮渐渐升上了半空，披着月光，高大的椰子树温顺的把蓬松的头伸下了透明的夜空。河水抚着小石的胴体无忧无虑地畅游，躺在河边的草地上，你已无法分辨出哪儿是天际，哪儿是绿地。身边弥漫着泥土的芬芳，蟋蟀的鸣叫声犹如天籁。放眼望去，几颗稀疏的星星在天空安静的闪烁，那么遥远，那么神奇，仿佛久已逝去的先人的亲切的眼睛，使人不禁双膝跪下，顶礼膜拜。没有太多的奢望，只想伴着它躺到天亮。

作者简介：

刘工昌，曾在《亚美导报》（美）、《欧华导报》（德）、《英中时报》（英）、《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读书》、《天涯》、《领导者》、《二十一世纪》（香港）、《路透中文网》上发过一点文字，曾为英中时报“百姓中国”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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