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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主席将毛巾擦了擦手,打电话让宋芳来一趟。宋芳推门进来,头一眼就看到了放在窗台上的玫瑰花,不自不觉“咦”了一声。秦主席把烟点上,她吸了一口,说:“怎么,不可以吗。”宋芳故意装羞,轻声说,“这盆花很好看。”秦主席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宋芳,说:“鬼丫头,我这花好看吗。”宋芳上前几步,仔细地端详着花,说:“我讲的是实话。”秦主席坐在老板椅上,说:“这花是别人送给我的,就是浇水不方便,缺个带喷雾的壶。”宋芳马上接话道,“那我下午帮你买一个。”秦主席说:“不用了,我已经跟办公室的小居说了,让他帮我弄一个。”
小居敲门进来,他发现宋芳也站在那里,便微微朝她欠一下身。秦主席见状,哈哈大笑道,“宋芳,你看小居在我们妇联,是不是变得越来越斯文了。”小居马上说,“哪里哪里,还不是你秦主席领导有方。”秦主席听了,心里一阵高兴,她吩咐小居把浇花的水壶放在靠墙的柜子上,小居放好水壶,主动退出。秦主席吩咐宋芳把门关上,小着声叹了一口气,说:“哎呀,你看我们妇联小居多听话,而且非常注意自我约束,我就喜欢这样的人。”
宋芳马上听出秦主席话中带刺,便想马上退出。机关始终是是非之地,按照宋芳的性格和思路,尤其是当下,在杜兵的风言风语的关键时刻,自己非得要格外小心,无论是讲话还是做事,不能让人家“一枪两眼。”
秦主席看出了宋芳的心思,说:“你个小冤家,怎么,我话还没有说完,你就想跑。”宋方心里一惊,立刻把身转过来,正对着秦主席,问,“你刚才说我什么,什么小冤家。”秦主席调皮地一笑,说:“怎么,不可以吗,你和杜兵就是我的小冤家。”宋芳这才回过味来,她心情开始舒畅起来,她觉得秦主席对自己和杜兵说话办事绝对没有恶意。秦主席说:“我也不想留你,你还是要把大调解中心的事,好好琢磨一下,别整天丢三拉四的,去吧,你该忙啥就忙啥,该找谁就找谁。”这些话说得多深刻。宋芳打算放慢自己出门的步伐,而是要稳稳当当的走出这扇大门。这扇也是带刺的大门。但是,和肖家的那扇大门比起来,仿佛肖家的大门浑身上下都是刺,刺,也分有毒和无毒,那么,肖家的那扇大门究竟是有毒呢还是无毒。
宋芳出了门,轻轻的把门拉上,一点声息都没有。这种行为是想说明一个问题,就是宋芳对秦主席的说话,不但没有反感,而且还非常能听得进去。这种行为,其中不管有多少假象,宋芳在操作时一定要到位,否则的话,她和杜兵两个人在妇联要继续混下去的话,就非得注意细节上的事。而且,宋芳还想把这些情况马上告诉给杜兵听,让他也加小心。
又一天晚上,杜兵和宋芳两人约好在咖啡屋见面。是夜,外面灯光闪烁,车水马龙,目不暇接。宋芳坐下对杜兵抱之一笑,似乎上次和杜兵谈话之间的不愉快已经荡然无存。杜兵对着窗外似乎在想些什么,宋芳也不便多猜,这次来,宋芳还是把那本杂志带在身边,她面对杜兵,除了要告诉自己和秦主席之间的谈话内容外,她还要给杜兵一个惊喜。宋芳在说完自己和秦主席谈话内容以后,不知道是她把杜兵的思绪引入到了另外一个方向,宋芳而是悄然翻开那本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杂志,那篇“红梅”的短篇小说又映入宋芳的眼帘。
宋芳调皮地说,“杜兵,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杜兵的思路一下子好像被迎面而来的卡车压断,他一个惊醒,冒然地问,“你给我,什么惊喜。”显然,杜兵有点想入非非。宋芳脸上发出微烫,说:“你们男人啊,怎么都一个样,只要听到惊喜两个字就会想那些事情。”杜兵没有按照宋芳的思路走下去,他知道宋芳刚才提到的那些事情的含义是什么。但是,就目前而言,杜兵甚至没有精力去想那些事情的确切内容。
杜兵而是在反复思考宋芳在之前所说的小冤家之类的提法。此时的杜兵,已经当机立断,他决定在秦主席面前保留一个好印象,他非常希望秦主席能对自己和宋芳,继续把这个小冤家的称呼一直叫下去。杜兵还甚至隐隐约约感到,自己已经逐渐进入到了秦主席私人交际圈的边缘。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局,只要把握的好,以后自己的前途将会更加广阔。
宋芳问他在想什么,杜兵舒心地一笑。看得出,杜兵的思绪终于从一条死胡同里走了出来,于是,杜兵给宋芳谈起了自己的外公,他说:“我们老家门前有一条河,这条河虽小,但始终能弯弯曲曲地朝前流淌,而河水又会顺着地形和地貌柔和地朝前伸展着,这种伸展,好像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一个人,一个家庭,乃至一个家族的成长大概都是如此,一代接着一代,繁衍家族人口。”宋芳插话道,“这就是老人过去所讲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宋芳欲言而止,但她还是说了这么一句让杜兵听来觉得有点刺耳的话,宋芳想让话主题尽快转移到小说上面,她又说,“我刚才讲的那些无关紧要的话,其实也就是我起了一个传声筒作用,比如这本杂志,它也起了这个作用,”宋芳举起一本杂志,说:“看见吗,这本小说名字,跟我小时候的名字一模一样。”
到现在为止,宋芳还是猜不到杜兵是究竟如何知道自己小名的。宋芳的母亲方茵也不会在船上无缘无故跟刚认识的杜兵说起自己女儿的小名。那是巧合。宋芳的母亲方茵也喜欢在家种植梅花,所以在宋芳小的时候,母亲便喜欢称宋芳红梅,结果红梅这个名字甚至被母亲还写进了户口本里别名的一栏里,在户口里一旦写进去了要改的话还要花费一番周折,后来没有改。只不过知道宋芳小名的人不多,主要还是母亲方茵平时很少向外人提起。如今以宋芳小名为题目的小说,居然还在全国的一次大奖赛中获奖,这在宋芳的母亲眼里认为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如果把无巧不成书这句话放在这里作解释,那正是再也合适不过了。
现在宋芳像讲故事那样要把这段经历说给杜兵听,并不是想让杜兵改变结婚的主意。同时,宋芳还向杜兵隐瞒了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她没有把自己已经拿到离婚证的事情告诉杜兵,她担心杜兵听到了这个消息会改变自己的主意,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将会把事情搞的更加复杂和更加糟糕。爱,不能强求。
杜兵已经把宋芳刚才讲的话全都听进去了,杜兵有点如梦初醒的样子,他一边朝宋芳比划着手势,一边说,“人的缘分啊,你看不见也摸不着,但是它客观存在,真得是神奇无比。”缘分这两个字的含义,比如说它像一个圈子,那么秦主席和杜兵的认识也可以划在妇联这个小圈子里。缘分。宋芳学着杜兵的样子,也在桌子上用手画了一个圈,并且在这个圈子上点出了许多点点,她说:“这其中的每一个点都代表一个人,比如包括妇联办公室的小居。”杜兵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接着,杜兵打断宋芳的话头,又把遐遇和偶遇;一见钟情和一见如故等进行比较,他说:“看上去意思大概都差不多少。”宋芳却摇摇头说,“这两者还是有点差别的。”
杜兵在经过了一番想像之后又说,“看来你上学时,可能数学成绩要比我好,比如你刚才把圆圈当中的每一个点,都分别用线连起来就是如此。”宋芳听了有些茫然,问,“这跟我上学数学成绩好不好有什么关系。”杜兵说:“你还能用三点成一线的方法,把圈内所有的人都连了起来。”宋芳甚至把居阿宝也连了进去。在这两个人的眼里,小居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人,不要看他平时少言寡语,其实,这个人也是蛮有心计的。
稍许,宋芳才有点恍然大悟,她傻乎乎地问杜兵,“我要问你一件事情,你一定要老实告诉我。”杜兵说:“我在你面前还不老实吗。”宋芳得意地一笑,说:“那倒也未必,只不过就是没到时候。”杜兵对这个话题没有接,其实杜兵太明白这里面的意思了。宋芳说杜兵的这种笑有点不怀好意,想不到杜兵又点头承认了,弄得宋芳的心扑通直跳,她在慌乱中问杜兵,“你是不是在帮小居改小说。”
杜兵说:“我哪敢给他改,我改他的小说,那还了得,他以后还不得把我吃了哇,我只是大致上看了一遍。”宋芳说:“我就感到奇怪了,他怎么也有心思想写小说了。”杜兵说:“你还是看出一些问题,”宋芳低头不语,她等杜兵下文。但是,凭着宋芳的自觉,宋芳晓得这是小居的嫉妒心在作怪。宋芳还是想知道杜兵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杜兵紧锁眉头,终于好不容易说,“或许,他看见我会写小说,后来又有你从中帮忙,市里给我开了一个作品研讨会,这些事实,对小居的冲击蛮大,所以,他也想跟我比试一下,这很正常嘛。”宋芳听了,她摇摇头,“我看不像,他或许有可能另有企图。”杜兵说:“他有企图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找上门来要我帮他看一看,改一改,我只能顺便提一些看法而已。”宋芳鬼秘一笑,挤着眼神说,“我知道你提防他。”杜兵笑而不语。居阿宝写小说是不是还有其它原因,这两个人还一时不知道。但是杜兵说他无事不登三宝殿,宋芳非常赞同。一个人学写小说谈何容易!如果要依靠这一行来积累资金,那就等于是痴人说梦。有许多人写了一輩子也没有写出一个名堂来。
甚至还有许多人在这条路上慢慢把自己折腾到老到死,也没弄出一个名堂出来。曾经听讲,十年寒窗苦读书,已经很了不起了,有谁知道写小说如果要真正取得成就又何止十年。
宋芳在不自觉中开始给杜兵,她说:“穷我不怕。”杜兵马上接话道,“你怕什么,你爸妈那么有钱,你如果怕的话,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还怎么过,比如说我,我就怕没钱。”钱的问题现在提出来比较敏感,如果谈的太多的话,会伤害到杜兵的自尊。宋芳巧妙地把话题一转,说:“如果我也会写小说就好了,我可以每天陪着你一起写。”杜兵说:“你这个想法也太浪漫了点,假如你我连生存都成了问题,还去写小说干什么,人在饥饿的时候是没有什么斯文可言的,让我去捡垃圾,我也得去。”
宋芳还讲杜兵,“我发现你现在说话有点自卑。”杜兵叹了一口气,说:“这个就是我的弱项啊,如今被你发现了,我也不觉得是一种惭愧,而是一种深深的内疚,我不止一次进行自责。”似乎宋芳的话已经触痛了杜兵的伤心之处。杜兵一边指着自己的心窝,做了一个扎心的动作,说:“痛啊!”宋芳被他这个动作有点震撼,她突然发现在杜兵的灵魂深处,还有自己触摸不到的东西,现在无意当中,稍微这么一触碰,便触到了他的痛处。杜兵显得有些激动,“你认为我说话有点悲观这我同意,因为我曾经有这方面的体验,当然我的有些体验你是永远也无法感觉得到的,因为你和我的门第不一样。”
宋芳愿意跟杜兵来往和接触,甚至想把和他之间的关系发展成更加进一步的那也是出于自愿,这种自愿是建立在宋芳对杜兵的佩服上;是对才华的佩服而不是仰慕金钱的佩服。如今在现实生活中,像宋芳这样不钻在钱眼子里的女人又有多少。
杜兵正在给自己逐渐规定一条思路,这条思路来得非常漫长,来得是那样的颠簸不平,杜兵不需要任何人来对他进行点拨,包括媒体在内。杜兵一律不要这些东西,杜兵需要的是自己内心真实的东西。如果与其抱怨的话还不如去改变它;如果不能改变它的话,也要学会去适应。
宋芳懂得,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如果抱怨的话不会产生任何改变,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在宋芳的眼神里已经放出光芒,她甚至还想起来一句话:抱怨不会使人变得更加聪明和更加强大,它只会让一个人在自怨中慢慢消沉。如果放下抱怨的话,采取坦然面对,或许才能摆脱自己的烦恼和纠缠。如果我们每一个人心平气和,能换一种视角去看待生活,就会拥有不一样的人生。这些好像又都是大道理。
杜兵执意要跳出水手这个行当,跑出来报考公务员,是想让自己过上好日子。现在国营企业的局势非常不稳,下岗和内退没啥两样,还有买断工龄,像这种日子有哪一天是过得安稳的,宋芳最起码没有到过国企,或许没有在那些摇摇欲坠的国企里面生存过,当然在衣食住行上宋芳也很少担忧,可是杜兵不行,他甚至要为家里每天开销多少而发愁或者担忧。在这里杜兵不想把有些话说的头头是道,毕竟他是公务员队伍中的一员,如果把有些话说得太透的话,是不是会给公务员脸上抹黑。杜兵可能要穿新鞋走老路。
这时候,宋芳正在逐渐朝杜兵的内心世界里面去作探入,她知道自己和杜兵之间要维系一个平等关系的话,必须要学会多倾听杜兵的意见,否则,两个人的情缘会随时中断。杜兵出身贫寒,而宋芳已经是属于中产阶级的人。这两个人,谁助谁的缘,一时还说不清。
这时候在宋芳的耳际,闪出母亲的一句话,“一个最淡定的女人,在没事的时候,她从来也不会给男人发短信和打电话,如果你要是问我是怎么想的,我会告诉你,他如果不忙的话就会和我联系。他如果正在忙,我打扰他去干什么,他如果不忙也不想和我联系的话,那我联系他干什么,换一句话说,女人是水,你如果用零度对待我,我会立刻成冰;而你如果用100度来爱我,我才会沸腾。所以,女人的温度就是你对我的态度。冷暖自知啊。”
在市妇联这个单位里,女人的温度是低还是高,恐怕这个问题,谁也无法回答。市妇联在各大机关当中的地位并不算低,它虽然是一个群团性组织,但规格是正局级。规格象征着身份。也可以形容市妇联在绿州市也算得上是一条比较开阔的河流。在那里工作的人,常常把自己比作是这条河上的百舸争流当中的一员,争到最后能不能弄个一官半职,谁也说不清楚。但是,杜兵不大喜欢在妇联机关里有人提起他的过去。每个人的过去都是一个故事,在这个故事里都存在一些小秘密,用流行的话说是隐私。
杜兵最担心的是有人冷不丁会提起他当水手的经历。杜兵有这种担心,他认为当水手到目前为止,就这个职位来说,还是有点卑微。
作者:王荣根
荣誉顾问:关敏仪 然空 萧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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