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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是惊鸿照影来
文/陶蓉
初见，我在松柏葱郁清溢宁静的景山公园的塔楼。
金秋九月，天高云淡。午后的阳光有些泄气，淡去了上午时分的锋芒，有几分慵懒。这里，是北京城的制高点，山上的风很宜人，夹带着草木清香，有清凉自肌肤表层渗入血骨，让人神清气爽。
习习风，不时舞动着我的裙摆，弄乱了我的长发。和风丽日的天，总是很适合装点心情，闲情怡趣。
游玩的人很多。靓女俊男，童颜鹤发，有的上山，有的下山，川流不息。
他们中，也许有人是数次来到这里，一边赏风观景，一边碎语闲聊。于车如流水人如潮的都市，选择这样一个清幽干净、视野开阔的地方，闲度时光，让身心贴近泥土，贴近草木，回归自然，是对身心最好的放松。
也许还有一部分人，如同我一样，是初次来到这个城市。为心中的一份敬仰也好，为成全某个梦也罢，也许什么也不为，只为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总之，作为经济与文化的中心，一国之都城。这里，不仅是亿亿万万国人心中一个潜伏的梦，也是很多外国友人穷尽力量不辞艰辛也要抵达的梦。
初次站在这里，头顶的天湛蓝如海，高远辽阔，不可触及。难得的晴朗朗的天，白云疏疏，薄薄地贴在天空，像一片片轻盈的光洁羽毛。
而在我看来，那片片飞羽，是苍生托与蓝天的一脉淡淡心事，不张扬，不沉重，随心随意，轻描淡写。
站在这里，可以俯览整个北京城的概貌。皇城就在脚下，大北京就在眼底。而我，目光所及处，是眼前这一片于钢筋水泥群中延伸出来的苍苍绿意，我喜欢这份清凉与生机。
深深浅浅的绿色，郁郁葱葱，绿成一片海，绿成头顶的天。绿得苍老，绿得深遂，绿得原始，绿得自然，这是仲秋季节最茂盛的颜色。让我瞬间有种错觉，仿佛置身森林。
而你，在那盎然的绿意中，闪亮出镜。一大片明黄的屋顶，错落有致，就像这绿色森林中的一座城堡。
你，巍巍霸气，气魄宏伟，极为壮观。被参差不齐的树木掩映，让每一个初见你的人，心中顿生几分敬畏、敬仰。
你，近在眼前，却那么神秘。
初见，我不惊讶。无数次在影视及新闻中看到你的模样。你的形像，早已预存我心。其实，作为中华儿女，谁又不知道你呢？
初见，你就端坐在不远方。阳光下的你，安静祥和，气宇轩昂，气势非凡，是一幅大写的画面，大手笔的力作。你大气、霸气，王者风范自然喷薄。
初见，我在不远方的景山，静静地看着你，把你膜拜，把你奉贡。我不讶异，也不惊喜。我很平静，也很淡定。
与你初相遇，翩若一惊鸿，宛如梦中人。我们只是打了一个照面，然后，眼神温柔，安然自若地，久久注视。
我不惊喜你就在我面前。多少年了，看着你熟悉的容颜，闭着眼，我也知道你的样子，你一直是我遥不可及的梦。
很多年了，从小学课本到中学课本，从安静的图片到声色并茂的画面，你的光环照华夏，你的声名播四海，多少人长途奔波为你而来。
只是没想到，就在一转身，我们就面对面了。一抹惊鸿，投入静湖，涟漪泛波，恰似故人来。
竖日，再见，依然是午后。一样的蓝天浮云，秋高气爽，宁静祥瑞。
城楼前，我抬起头，远远地仰视着，不急于靠近你。我在努力整和记忆，想把印像中的你与眼前的你一点一点叠合。就像把一个人从记忆深处一声一声地唤醒，直到那个人音容笑貌生动地站在面前。
我要那种熟悉感、亲切感。因为，我们从来不陌生。我知道，你，曾经至高无上，至尊至贵。
你，被叫作紫禁城多年。在600多年的历史中，曾有明、清两代24位皇帝在此执政。你是巍巍皇权的像征，也是建筑史上的无与伦比。
当我，一步一步靠近你，我是虔城的，也是淡定的。我是敬仰的，也是平和的。
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你坚厚的城墙，那么高那么高的城墙，冰凉冰凉的。
风过时，我听到那上面的一砖一瓦，轻轻地唱吟。那声音，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很久远，很空洞。那些红的墙，黄的瓦，它们在悠悠的季风里，浅唱着风云岁月里的每一个故事。
踏着阔大的青白石路，百年的风风雨雨中，有多少人从这里走过，谁知道呢？有多少叹息跌痛过这些青石呢？有多少泪水滴落在这冷冷的青石上？青石板一直不做声，却都一一记下了。历经岁月的几番风云变幻，霸业依在，人不复去。真是朱门金殿乱人眼,千回百转终有尽。
这里，曾经多么繁华，就有多么沧桑。这里，万世江山家天下,只做今人嫁衣裳。
高大坚实的铁门依然气度非凡，铁骨铮铮，闭合间一定铿镪有力，势不可挡。深墙阔院，朱门重重。
看着这门套门，墙围墙的深宫大院，心底无由冒出几个字：一入侯门深似海。侯门尚且如此，皇门又怎样呢？
一代一代的帝王将相在这里议朝政，习国事，争权利。一群一群的貌如天仙的女子，在这里从花样年华守到暮楚晚景。
这里，该有多少风月佳话，又有多少尔虞我诈。这里，该有多少宏伟蓝图，又有多少机关算尽。
这里的楼台有多少回莺歌燕舞，那边的朱门便有多少的暗自泪流。这里的东窗有多少风流韵事，那边的西楼便有多少的争风吃醋。
每一座亭台廓谢，都是一番故事。每一片琉璃青瓦，都是见证人。每一尊祥兽瑞物，都是历史的参与者。
三宫六院，才子佳人。朗朗乾坤，帝王将相。在岁月的长河里，都不过只是一粒石子。悠悠百年，也不过是史册上那么寂寂的页码。
多少人称霸伟业，多少人祸起萧墙。有人在执掌乾坤，有人在苟且偷生。有人行尸走肉醉生梦死，有人废寝忘食施展宏图。
一个接一个的故事，一番接一番的风流，轮序上演。
这里，有多热闹，就该有多寂寞吧。这里，有多尊贵，也该有多低贱吧。
臣主之别，君臣之分，让这里的每一堵院墙都看得清清楚楚，让每一树草木都懂得丝丝缕缕，让每一扇朱门都听得明明白白。
依着那重门，穿越那深院，我听到帝王将相的窃窃私语，也摸得到九五之尊的喟然长叹。贴着那宫墙，望着那飞檐，我听到有人在骄傲地狂笑，也看到有人在暗自抹泪水。
是非恩怨，爱恨情仇。家国大事，香案红袖。像一场流水宴席，在这里不断换场。
岁月呵，你有多包容，就有多任性。命运呵，你有多尊贵，就有多无常。
谁执掌乾坤的手，可以永生永世？无非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台，一朝天子一代臣。荣华富贵后，谁不是一抹云烟，一把黄土？王侯将相，帝王嫔妃，都不过是应天命而来，顺天命而去。任你怎么样的至尊之躯，至高无上。你也只能，看着庭院那叶子黄了一季又一季，看着那城墙在风中一寸一寸地斑驳，看着那红漆在雨里一点点地淡化。
不管你是九五之尊，还是差人听命，你永远无法与一棵又一棵的树木去争季节，也永远无法与那青砖黛瓦去争岁月。
只有那一庭院一庭院的青松翠柏才是巍巍长生的，只有那一堵又一堵的宫墙才是坚不可摧的，只有那飞檐走壁的精雕玉砌才是王者至尊的。
他们静静地，于晨钟暮鼓，惯看流云舒卷，闲听危言，始终不语不言，不惊不扰，却做了最忠实的评判。
他们，是岁月的法官。他们的心里，得接纳多少事物，才万般看透，万般自在。所以，在看到那一排排古树时，我感到我被震憾的同时，也有一种释然。我相信，这里的每一棵树，都是一部厚重的无字史书，他们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同在。
我看他们，不是一棵棵树。我看他们，只是一位位老人。一位见证了这座皇宫所有峥嵘岁月故事的老人：饱经沧桑，饱览人世，饱饮冷暖，饱阅人性。他们，得有多深遂，才可以藏住这么多的风尘浪事；得有多慈悲，才可以宽怀这么多的大小人物；得有多谦容，才可以无视后人声高浪低的评说。
有人说，其中的一棵有800多年的历史了。我只是用手，轻轻地抚上他。他满脸突兀，遍布皱纹，枝干悬空，恣态奇特，苍老得不能再苍老，盘根错枝，气势雄伟。一块块隆起在身体上的树结，像是体内的瘤，又像是凸起的骨胳。他静静地守在那里，岁月的风霜雷电，让他出奇的安祥，出奇的平和。我相信，这每一块凸起的骨胳，就是一部岁月的传说，历史的见证。他的身上，有至尊的血液，也有伤心的泪水。有极致鼎盛的荣华，也有韶光败尽的颓废。
我很想停下来，安静地坐在他旁边，听他轻言细语地用苍老沙哑的声音，为我讲述那一个个故事。我知道，那每一个故事，都是他的影子，宛如惊鸿，犹如传奇。
想当初，凤箫吹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到如今，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想当年，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至他岁，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澹月云来去。
雕栏玉砌今犹在，只是朱颜改。岁月的风，从来都是所向披糜，带走了人物，留下了故事。时光的雨，历来都是清澈不绝的，荡涤了荣光，留下了风尘。
千秋岁月，绘成历史的卷轴，留与后人，也只是一些薄如命运般的纸片，有丰碑，也有诟言。
幽幽日月，漫漫时光，任他是谁，尘埃落定后，都只是岁月中的一个影子。
曾经的深宫重院，森严戒备，如今敞开怀抱，广纳人士。任人参观、敬仰，也任人评说、书写。
不知当年倩影，哪得今岁惊鸿。匆匆一游，匆匆别过。我以为，我与故宫，惊鸿照影，也只是一场浅浅的缘分。别去之后，无牵，亦无挂。
只是回来，常常做一个梦，几乎同样的一个梦，梦见皇城根下，迂回曲折的迷宫，我在穿行，心思透明，却找不到出口。而梦中，有那么一个人，一直在我左右，牵引着我。我看不清他的面目，但却让我很心安。因为他的存在，我才不害怕。
每每醒来，梦里场景犹在。随意对一个朋友说起这奇怪的梦境，朋友戏谑我：你的前世也许是东宫也许是西宫。
我窃笑，这无喱头的解析，比一阵风还要不靠谱。
我确信，无论前世，还是前世的前世，我也只是一株野草一样的平凡普通，我安于这平凡普通。只是偶尔，喜欢做做梦，做一场惊鸿照影的梦。而梦中，有你真实的存在，有我温柔的抵达。
如此，足够。
朗读者近照
朗读：于晓平，笔名:可可 中共党员，从事教育工作，与学生同行而幸福，在享受快乐与幸福的同时，对诗歌朗诵情有独钟，热爱文字里传递的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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