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先生
文/黑水书生
先生爱以行者自称，我自是不能更不愿直称其名讳的。据先生自己说，这是因为他喜欢道路，学术是他的道路，文字是他的铺路石，他是一个永远赶路的行者。
无巧不成书，我亦喜欢道路。这种喜欢来自无数次或长或短的行走，更来自或坐或站的七年求学往返之路。那时在硬座车厢，听着铁轨与车轮间节奏谐和的旋律，我的思绪也曾无数次神游天地。本科三年级时才知道，先生求学是从长白山到扬子江畔，而我求学是从塞北冰城到湘西州府。一次次南下北上，我竟与先生当年有那么长一段重合的路！
自大三在读书馆翻开《晚唐钟声》直到晚上差点被阿姨锁在图书馆的那日起，一定要跟此书作者读书的想法便在我心中生了根。那晚我摸着黑，边下楼边回味，竟不觉泪流满面。也就是那时，一个懵懂的少年在求学上有了执念。大概上苍喜欢对执念进行检验，在这条曲折的路上，我行走和遥望了八年。
升学面试初见先生，我就像一个顶着星星眼，在“男神”面前一片空白的小粉丝，居然连“北水黑”这样现成的回应也忘到了九霄云外。幸蒙先生不弃，兜兜转转八年，我的执念终于实现。这样的际遇，即便用我十年寿命去交换，我也心甘情愿。
开学第一课，意料之中地，先生让我忘记了时间的存在。此后的每一次课都是如此，无论是“文学照亮生活”、“文化犹如糖水”等令人心中拍案称绝的观点，抑或是他开的包含众多常见书的阅读书单，皆是举重若轻纯如天成，恍若为我们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样的智慧与真诚令我无比折服的同时，也更加为之震撼——不是许多人笔下轻飘飘的共鸣与感动，而是如王阳明观花般，一时明白过来。
先生不相信文字不通顺的人能做好学问。对此，我深以为然。先生自己也偶尔创作，他的诗词文质兼美，襟怀、才气、深情一样不少，又能出新词入古体，当真不输古人；先生的散文亲切自然，让我想起半耕园中顶花带刺不用洗就可以连吃两三根的纯天然黄瓜。
先生与多数学者不同。他不仅十分肯定文学创作的意义，更加重视树立我们研究文学的信心。课堂上，先生在转述其师张舜徽先生“历史学和哲学是本，文学是末”的观点时曾说过：“一棵大树，一片茂密的森林，如果没有了葱茏的树叶，树还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树吗？森林还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森林吗？我们生活在东北地区的人都知道，经历了漫漫寒冬的大树，就是为了春天满树绿叶的生长。没有春天那满树的绿叶，大树的生长还有什么意义呢？”以往，我只知自己用生命爱文学，沐浴文学的光辉许多年，却从未意识到文学是照亮生活的。自蒙先生此番点拨后，我更加以此生要与文学长相伴为荣了。
“你们能听他讲课多幸福啊！我们听他讲讲话都觉得特别有趣还有思想，特别幸福！”陈凤姐在闲聊时曾这样和我说过。此前我只知先生正直敦厚，谦和平易，幽默风趣，受到了许多人的尊敬与爱戴，却并不知连盼着听他讲话的人都这么多。这些人身份各异，受教育的程度也各有不同，却都如此喜欢听先生讲点什么，我也是那时才知道，作为他的门生，我们比曾经意识到的还幸运得远呢！
先生与我父亲同龄，却丝毫不见老态，双目粲然如星，体力远胜小伙。这大概不仅因为他喜爱运动，也与他曾在千尺井下采煤的工作经历分不开吧。正如傅说举于版筑之间一样，先生的“千尺井下大学梦”得以实现，应该也是偶然中的必然。先生到了哪里，都会把他周边的人点亮，这样的人，又怎会被长久埋没呢？
有人曾请先生用一句话来概括他对文明的看法。先生答曰，没有思想的文明是靠不住的。如先生所言，当下的古典文学研究不缺考据，最缺乏的是思想。其实思想也是路，思想者就是问路人。先生爱做行者，也就是不停探索与前行的思想者。此生我很难青出于蓝，那么我若能在高校任教，就努力做个像先生那样的老师，用自己有温度的笔，尽力写出有思想的文字吧！而留在冰城报答生我养我的家乡，工作后也一直做先生的小书童，随先生同路前行，也就是我今后生活上的心愿了。
先生实在是令人情愿不顾一切追随的人啊。
作者简介：
黑水书生，姓张名烨，字半耕，号厚谦，1988年生于冰城，文学硕士，博士生在读，现就读于哈尔滨师范大学，研究方向为中国古典诗学与文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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