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竹园的故事

原创 二师学生十连 黄振武

1970年我们来到大竹园，住在山坡上的单帐篷里。大竹园地处深山，交通不便，物资供应困难，那段时间给我留下印象最为深刻就是吃不饱饭，几乎整天都感到饥肠辘辘。面对始料不及的艰苦环境，刚离开家的我们，真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我的故事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发生的。

到大竹园后，铁道兵部队在竹林里给我们管了两天饭，之后我们连队就开始搭锅垒灶，自己开伙做饭了。记得当时做饭没有煤烧，连队安排我们一班上山去砍柴。由于路途遥远，中午回不来，出发前每个人怀揣两个馒头，带上一壶水就出发了。在山上我们砍柴直到天色将晚才停下。每人各自背了一大捆柴火，沿着陡峭山路，走走歇歇，返回连队。

回到连队的时候天已经全黑，大家早已经饥肠辘辘，狼吞虎咽吃了留给我们的晚饭，顾不上去河里洗漱，拖着疲惫的脚步，一身臭汗快步回到帐篷。

这时通信员上来喊到“一班长，连长叫你们一班晚上到炊事班值班”，我们班上山背柴累了一天刚回来，连里又来派活，我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就随口问“为啥到炊事班值班？咋回事？”“咱连伙房的大米、面粉及部分食品堆放在外面，没有遮挡，不安全。连里安排，从你们一班开始去炊事班值班。”通讯员说完扭头就走了。

 唉！看来今天晚上是睡不好觉了。我当即和班副任增超商量，全班分前后夜两班，我带6个人值前夜，班副带6个人值后夜，1点左右交接班。安排好后，我们摸黑走下山坡，来到炊事班驻地。

来到炊事班，看到是一个四面透风的茅草棚，周围堆满了刚刚砍下的树枝柴火，新垒的两个锅台灶膛里，还有晚饭后的余火，上面两个铁锅里冒着热汽。旁边支了一个大案板，面粉、大米等食材都堆在大棚里。炊事班的帐篷就在不远处，从里面传出阵阵打鼾声。山区的夜晚谧静清凉，我们几个围着灶膛周围各自找地方坐下。

看着灶膛里忽明忽暗的火苗，几个人随意闲聊，不一会困意袭来，眼皮打架了。我因为回来晚没有下河洗漱，一身臭汗，浑身不自在。正在难受，看到大锅里有热水，眼前一亮“兴茂，拿水瓢舀上热水，咱俩冲一下身上的臭汗”，俩人起身用热水冲洗起来！真舒服！铁栓和黑狗他们几个也用热水冲洗了。身上冲洗干净，困意顿时没有了，可是感到肚子饿了。

晚饭两个小馒头一碗稀饭，本来就没有吃饱，这时到半夜肚子饿的实在不行了，几双眼睛四处寻找吃的，层层掀开蒸笼找不到一点吃的，剩下的馒头都放在炊事班的帐篷里。只有案板上扣在大盆下面一大坨发面。不知谁说了一句，这案板上的发面可以烙饼。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看着我，我是班长，这时心里也嘀咕，烙饼让连部发现咋办？可是肚子又饥饿的不行，为了肚子不饿，豁出去了，给自己加餐，又不是多大的事。我说旁边就是炊事班，咱们动静小点。这事不用人指派分工，有人去盯炊事班帐篷的动静，一人把铲煤的铁锹用野草擦干净，水一冲，悄悄的到案板上挖一小坨发面，用手轻轻拍拍成圆饼形，小心放到擦的晶亮大铁锹上，慢慢伸进灶膛里，中间不时的取出，把烧饼翻几下，不一会烧饼香气飘进鼻孔，众人急不可待，不管生熟，抓起烧饼大口吃起来，真香啊！这样烙饼手法真高，不一会功夫，我们每人吃到了一个小烧饼，喝了半瓢水，肚子不饿了。第一次吃“夜班饭”美得很！

我估摸值班时间快到了，起身到案板上把大盆下扣的发面摆弄成原样，检查了一下周围，看看没有啥破绽，那边炊事班帐篷也没有动静，才放下心来。

不大一会功夫，在我们一班帐篷方向的远处山路上，出现手电光闪亮，是班副带着人下来接班了。我们几个人离开炊事班，回山上帐篷睡觉了。

第二天清晨我睡得正香，帐篷外传来通讯员急促的喊声：“一班长快起来，指导员叫你去连部呢”我赶忙爬起来问“啥事情？”“你们一班昨天晚在炊事班值班，偷烙烧饼吃被人告到连部了”通讯员小声神秘的说到，“啊！”我的心一下咚咚跳起来了，我快速看了一眼睡在地铺上的伙计，他们睡得正香。

出了帐篷一路上无语，心里在琢磨，昨晚值班的人还没有起床，咋会有人知道呢。咋回事？

当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到了连部，看到指导员正在对班副说什么，站在一旁的连长见我就吼“一班长咋搞的，你们班有点纪律观念没有”！问的我一愣，不敢吭声。指导员转过脸对我说“派你们炊事班值班是怕丢东西，可你们拿第二天蒸馒头的发面烙饼吃，这就不对了，你回去组织开个班务会，写份检查交上来，这事就不处理了”。

走出了连部帐篷，我松了一口气，小声问班副咋回事?原来是后半夜值班的伙计，肚子饿的实在不行，看见案板上有发面，索性舀干锅里的水，动手烙了两个大饼吃了。他们慌乱中没有派人去盯炊事班帐篷，再则烙饼时的动静搞得太大，被帐篷里起夜的炊事班人发现，告到连部了。

此事后来连队没有在追究，只是我在给指导员送交检查时，受到了批评，我也做了检查，承认了错误，承揽了责任。再后来没有多长时间，连队进行班排大调整时，指导员找我谈话后，我被免除了一班长，调到3排7班去扒渣，直到三线工程结束退场。

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五十多年了，许多的人和事都随着时间流逝而忘却，但是刚到大竹园我们经历饿肚子的那些日子以及发生的那些事情，至今难忘。

此时此刻我也十分想念当年和我一起乘坐一辆汽车走出校门，一起流血流汗、忍饥挨饿的一班同学：任增超、赵铁栓，郭永生、贺恭忠、胥建业、岳小强、雷震、王兴茂，你们现在都好吗？也深深怀念英年早逝的同学郑印海、常胜利、沈西民。永远怀念你们，怀念你们。 

槛外人 2022-1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