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秋风,细雨绵绵。正好早上想睡个懒觉,女儿电话打给她妈,她做梦了,梦见我们给她生了三个弟弟……
电话刚挂,我的手机又响了:
我是你七爷……
我和爱琴都吃了一惊:
七爷你分明都去世了呀!
胡说什么呀,你来我这里,不就一切都明白了吗?
七爷发了一个位置,我赶忙洗把脸,不假思索,鬼使神差地往秦岭里赶。
秦岭我们叫她南山,山深如海,万物蕴藏期间,顶天立地,势力四方,“横亘在那里,提携了黄河长江,统领着北方南方”。
我不是贾平凹,没有人家的天赋。普通人去秦岭山,多半是休闲避暑,观光赏景,也有一部分人是寻觅着,山里到底有没有神仙,说不定,山上还活跃着一支人民的军队。
我是后者。
一路上,我想着七爷,他父亲弟兄五个,都是勤劳本分的庄户人家,旧社会不是扛长工就是打短工,自食其力,没有干过坑蒙拐骗的事情。七爷是一个万能人,从小没了父亲,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拉了一支建筑队伍,改变了村里不少年轻人的命运。晚年他栽苹果酥梨,堪称能手,小日子过得不错。他儿子和我发小,关系要好,我女儿过满月,认了他儿子儿媳干亲……
媳妇再次提醒,注意力集中!都闯几个红灯了。
我的思绪还在七爷身上,父亲不止一次叮咛我,你七爷那五家自家人解放后特别是文革中,没有欺负过我跟你爷。这是我知道的,我不会忘记爷爷父亲被揪斗的场景,那年那月,那人那事,那情那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尽管村里人给七爷一个幺号“圆扇扇”,他从不害人,是一个好人,说话做事活到,四弟的媒还是七爷说的呢。
秦岭一主峰,锁在烟雾中,我们拾级而上,快到山顶的时候,忽然一侧一相对开阔的平地,跟山寨,又像是世外桃源,七爷像是驾着云彩而降,欢迎着我们。
七爷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显然修身成仙了。
边走边给我们介绍着他的世界,你看见那头猪了没有?他是你爷爷的侄子,好吃懒做,处处跟你爷爷过不去,勾结土匪几次险些要了你爷爷的命。你看见那一只瘸着腿的狗了没有?他是你家门的含养哥呀,文化革命的时候红卫兵小将,给你父亲带上39.7斤的铁牌。七爷指着远处一头牛,问我,你知道吗?我怎么知道呢,撒谎说,觉得特别面熟,七爷拍着我的肩膀,说,他就是咱村的瞎种呀……
更令我吃惊的是,在山间一栋栋漂亮的房子里,我还见到了好多亲人。爷爷去世的时候,我才六岁,村里干部大忙天逼着父亲上宝鸡峡,爷爷从店张赶集回来,又返回店张追儿子,背上插着一把旧式布伞,让车挂倒了,从小失去父亲,十三四甘省贩布,十七八内蒙赶马,自强不息致富一方的爷爷再也没有回到过家。爷爷还是和我小时候见到的爷爷一模一样,问我杜杜在北京的生活和工作情况。我还见到了我的母亲,十六岁嫁到我家大宅门,逆来顺受,孝敬老人,在农业社跟男劳一样,挣公分,父亲知识分子的懦弱,母亲大丈夫一般顶天立地,养育着我们,宁愿把她累死,也不让我们受一点点委屈……
在七爷那里的每时每刻,我都被感动着,那是一个神奇的世界,真实而又神秘,让人留恋和向往的人间乐园。
从秦岭归来,我感觉一直在梦里,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而有的死了,他却永远的活着。
2022.8.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