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师是我上初中时的音乐老师,那时候文革刚结束,中国百废待兴,教育开始“全日制”,校园一派生机,充满活力。田老师教我们用叶帅五言诗谱的歌曲“攻城不怕坚,攻书莫畏难,科学有险阻,苦战能过关”,直到今天,唱起来还是那样豪迈。
田老师个子不高,瘦瘦的,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他不但书教的好,小洪拳打的更好,每到学校有什么集会,最后都要让田老师表演他的保留节目----小洪拳。
“来一个,田老师----来一个”!
师生们一阵阵高喊,田老师往往也不推辞,从容地走到前面,一招,一式,认真快捷有力的动作立刻吸引着每一双眼睛,人们摈住呼吸全神贯注。每次都是这样,百看不厌。这也难怪,毛主席去世的时候,我们跑了四五里路去公社拖拉机站,那里早人山人海,连毛主席的遗容看的份都没有,还把鞋子都挤丢了。一部电影《三滴血》看了三四十遍,还不厌其烦饶有兴趣。
“未开言来珠泪落,”拉长嗓门, “叫声相公好哥哥”,比陈妙华还陈妙华。
是的,那时候没有电视,老百姓的生活太苦太单调了,而我们则不同,我们有我们的“世界杯”,我们有我们的狂欢节,我们有我们的偶像田老师。
一连几天,我们没有见田老师,好多同学望穿欲眼,急得快哭起来。
田老师来了,脸上挂着彩,有几道指尖挖的血印,与他关系好的老师故意笑着问:
“田老师,你不是能打拳吗?怎么让你嫂子把脸抓成那样”?
“人家不按拳路来呀!”田老师倒也幽默。
没有人怀疑田老师的功夫,田老师家庭成分不好,怕老受人家欺负才从小拜师费练拳的,再说了,毕竟是自己的嫂子。
那时候教师工资是不能按时发放的,一大家子的负担压得田老师不得不晚上“走穴”,跟当地有些人组成自乐班,逢红白喜事一次除了管吃管住,好歹还能落个三四十元。
田老师的电子琴水平没有超过他的,他一出场,周围的观众周围的学生“粉丝”总爆出阵阵掌声,末了,还要来一曲电子琴独奏“在希望的田野上”,通过扩音器,美妙的音乐回荡在寂静山村的夜空。
可是在一次演出结束回家的路上,田老师被一个蒙面人挡住了。
“把摩托放下!”蒙面人声色俱厉。
“好,好,好!”田老师吓破了胆,仍不失教师的文雅。
当还有良心的蒙面人从摩托车取下电子琴交给田老师的时候,骑车人早没有了踪影。田老师一步步踉跄回到家,儿子和媳妇正在看音乐电视,把声开得老大。电视里屠洪纲经典演绎《中国功夫》,妻子发现落魄的丈夫, 得知缘由,抄起笤帚边追边骂:
“你**的不是会打拳吗?!你**拳的不是会打拳吗?!”
没有追上,一屁股坐下来扯大声哭她五、六千块钱的摩托。
田老师还是田老师,不过从此后他在师生面前再也没有表演过小洪拳,也不再利用业余时间跟自乐班“走穴”。经过多年的潜心钻研,在全国权威性刊物发表一系列关于小洪拳的论文,成为当地小有名气的人物。
李含辛(2011年3月3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