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不见,吟宣嫂子一下子清瘦了许多,眼里充满血丝,我问她又到哪里旅游去了?我知道,她喜欢旅游,常召集一帮子姐妹,玩起来很疯狂的那种。她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我才知道,她娘走了,她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之中,接受不了亲人离开的事实,我只能安慰着她,人死不能复生。
我们是集贤居的邻居,一起居住了二十二年,五六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才得以熟悉。说起集贤居,显得有些废话,它是帝都有名的政府小区,现在时兴网上购物,地址唯一写上帝都集贤居就可以了,全市人都知道。小区从空中看,是一个大三角形,中心的大花园,配套的机关幼儿园,和帝都有名的小学,把八十多栋楼的小区隔的错落有致,不少人抱怨,建造这个小区的时候,就不该将渭滨区和保险公司也拉了进来,以致外面的人走亲戚或着送礼,经常就跟走进迷宫似的,找不到北。
五六年前,嫂子在小区到处找房,找一楼的,她说老母亲七十多岁了,身体不好,有今没明的,哥哥和弟弟如何如何狼心狗肺,对老人不闻不问,妹妹家里如何如何条件差,心有余而力不足,父亲去世后母亲一个人住在县上,自己不管谁管?
她叫吟宣,留电话的时候我专门问了两个字的写法,回家了还查了一下词典,出自《满江红暮雨初收》一古诗词,宣做女孩名字是明事理懂礼貌博学多才之人,吟则是有文化文笔好独具韵味的意思。她说,她老父亲,曾经是泾三县委多年的办公室主任,在几个大局当过领导呢,文化人,这也难怪。
我被嫂子的孝心所感动,信誓旦旦,拿项上人头担保,非帮吟宣嫂子找下房子不可,从那往后,我宁愿早上不打乒乓球了,下午不出去做生意了,非帮助嫂子尽孝圆梦不可,顺便说一下,我们小区西门外,就是帝都每年高考的状元中学,常常千金一得,一房难求。
二十七号楼二单元中户出租,我高兴地给嫂子打电话,一会工夫她就到了,住户现在西安是一家国企的董事长,家里装修得富丽堂皇,几十年过去了,还处处显现着特别的奢华。董事长二话不说,一个月两千六,可我们小区一般来说租金一千八,看吟宣嫂正在犹豫不决,董事长啪的一声,碰上了门。
第二年,我们中单元一楼东户房子租户要走了,我给房东说,看在我们多年兄弟的份上,外加我准备一桌大餐美酒伺候,租给我吟宣嫂。嫂子来了,在几个房子转来转去,说是卫生太差了,家具破旧不堪,价钱尽管比市场价低二百,才一千六,可是如果她母亲住进来窝窝囊囊,吟宣嫂断然拒绝。
时间到了第三年,组织部的郭哥,为更好地照顾他岳母,在十九号楼一楼租了一套房多年,得知老人家刚一去世,我就通过郭哥在房东跟前挂了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项上人头,岂能儿戏!我跟郭哥和房东在海泉湾的包厢里,推杯换盏,不醉不归。随后我把吟宣嫂子叫到出租屋,我的酒劲还没有散,面红耳赤,嫂子七七七八八八,谈嫌了一大堆,仍没谈成。
就这样,五六年时间,吟宣嫂子整天在集贤居转悠,打听谁知道一楼有空房子出租,她哥他弟对老母亲不闻不问,她妹条件又不允许,她妈在泾三受罪,她一两个礼拜,就得回家一趟……全小区的人都知道,吟宣嫂是一个孝子。
老人家终于走了。不少人开玩笑说天堂,是没有痛苦的,那么多的人去了,没听说过一个人回来。吟宣嫂子,也算是对老人尽孝了,我安慰着嫂子,放眼未来,以后我们可以好好放开地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了,吟宣嫂子终于破涕而笑。
朋友说,看你眼镜戴的,说文明好听点,你一个书呆子,说粗俗难听点,你其实就是一个十足的傻子。她老公某某局局长退休,她多年没上班工资也不低,她们儿子成家立业在外面有房子住,集贤居那么大房子,在一楼,你问一问吟宣嫂子,如何对待她公公婆婆的?咋不接母亲到她家呢?在集贤居租一个一楼,就那么难吗?
我咋能知道呢,吟宣嫂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我越听越糊涂了。
2022.1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