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柏油马路吻过不大显亮的乡政府所在地,从此这里兴盛起来了,逢集不用说,即使背集,人也不断线线。
“ 嗨!走着瞅着,扯面,吃一碗咧——”
人们循声望去,“相思小吃店”的招牌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 吃一碗吧?”陡师笑脸迎客。
“ 来一碗。”不少人被他的热情感动。
小店生意不错,一个月下来,算盘子“噼啪”一响,还能净赚千儿八百,一个三十多年年教龄的老师每月工资也只有一百多一点儿啊,陡师脸上时常泛着得意的神色。
是的,甚至陡师自己也不相信,前几年倒邪霉了,场合一坐,尽输,他妈的肉包子打狗。老婆熬不住了,撇下正上初中的娃儿,归西了。他背了一屁股的赌债,名声太瞎,有几个提亲的,女方一打听,黄了,硬是续不上个弦。那日子,真是“猴急了”。无奈,他抓来一笔款,开了这个小吃店,没想到时来运转。
“嘿,嘿嘿!”他时不时地一个人偷着乐。
手头有了盈余,陡师心大起来,要扩大店面,再雇几个帮手,大干一番,好让乡亲邻里好好看看我尚某的能耐。
不久,原来低矮的木门窗被铝合金做的推拉玻璃茶色门窗 代替,小楼贴了瓷砖,还专门上城里做了镀了金字的牌匾,洋火的不行。
“得快找个帮手”,他想,“找个男的吧,以后万一和自己打铁咋办 ?找个姑娘吧,自己老头识面,太扎眼,让人说闲话。奥,对了,找他!我怎么把她给忘了呢”,陡师用手直拍脑门。
于是,小吃店添了一个帮手——雷七。
第一次发工资,雷七惊恐地一连数了三边,十块钱一张的票子20张,不多不少,手有点哆嗦。
“ 给我这么多?”他问陡师,眼里闪着光。
“ 咋的?钱扎手,是不是?想想看,一个村那么多的人,我就看上你,还不是看你兄弟人厚道、实诚、勤快。”
“ 嗯、嗯,感谢,感谢老板,我一定出力,出力。”
“ 这就对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正寻思和你商量一件事哩。”
“ 我想再请个帮手,想来想去没有合茬的,以我之见,干脆把你婆娘叫来,咋向?”
“ 好,好”雷七连连应承着,恨不得跪下来给老板磕上三个响头。
“ 哎,我说伙计,相思小吃店雇来个大美人,知道不?”乡政府街道上的张大谝像是得了个和氏璧,逢人就问。
“ 知道,知道,这娘们少说也四十多岁了,还你们嫩面,一掐都准能掐出水水来。哎,你看咱那货,要模样没模样要身材没身材,尽他妈的一身硬骨头,跟刀子似的,还整天哭丧着个脸,咱呀,要是跟人家那大美人快活上一个晚上,赶明儿出去让车撞死一辈子都值了。”瘦猴嘴里尽是酸话。
瘦猴的话酸是酸,可打这小吃店添了个这美人儿,生意越来越红火却是实情,陡老板只差踮着脚走路了。
谁知时间不长,“相思小吃店”却出了人命,雷七身亡。一帮公安人员,一边打着饱嗝,酒气熏天,一边做着“急病死亡”的报告,让陡老板和美人儿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陡老板也够讲义气,花了一大笔钱,雷七的丧失办得热热闹闹,体体面面。
“喂,来碗羊肉泡!”瘦猴一进小吃店,坐下来就喊。
“你是喊墙呢还是叫房呢!?”
“对,对,老板娘,来碗羊肉泡!”
“这嘴还乖的不行!”
正在这时,陡老板出来听见了,三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李含辛1990年8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