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部新乡土文学】“古风
今韵”诗 词创作谈
杜枚
欸乃声中万古心,
寻常风物四时新
“芦花被下窝雪眠云,竹叶林中吟风弄月”;平生喜爱吟诵,好为长句,兴致所至,是诗词给了我超越尘表的享受。于我而言,阅读是一种生活,学古即人生趣事。隐匿林中无荣辱,烟火平生泯炎凉;诗词不是什么高远的事业,但读的久了,解的真了,便会到达一种无法言说的境界,悟得寻常便是趣的真谛。创作实在是无标准的事,知识积累,个人情趣,格局境界,皆有偏好。随意谈点个人认知,与同好分享。 初学韵书,清康熙年间进士车万育《声律启蒙》和李渔《笠翁对韵》,是学习诗词和韵律的上好读物。其句句对仗对偶,声调平仄交替,音韵谐和优美,节奏快,易上口,好记忆;且内容丰富,涉及面广,上达天文地理,下及世俗人伦。世间山河景物,花草鸟兽珍玩,时令文史、神话典故、文赋化典,辞句精美、自然蕴机,日日诵读,细细揣摩,仿佛跨越时空,与先翁对坐,聆听教诲,感悟成辞妙用。辨声律,识诗赋,逢春化育,受益匪浅。 诗之经者,径也。《文心雕龙‘乐府》:“凡乐辞曰诗,咏声曰歌,声来被辞,辞繁难节。故陈思称左延年闲于增损古辞,多者则宜减之,明贵约也。” 增损原诗以合音律,自古已然。《诗经》之集结与演变,经一番提炼,由口头至书面,简括,合乐,整肃;风诗复章迭唱处,循环往复,摇曳动听;由此深入,曲径通幽花木深,天地万物,世俗人情之理,涵泳其中,诗兴初萌。 而千古奇才的屈子,遗世独立,为辞典之尊,以他为代表的“香草美人”对后世作品影响极大。每每文人表达失意和高洁时,芙蓉为衣,秋兰为佩,朝饮坠露,夕餐落英,长短句交替使用,灵活自如的抒情。后阮籍的《咏怀诗》八十二首,陈子昂的《感遇诗》三十二首,莫不用此手法。其源远流长,深厚博大,为后世文人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诗源之地。据此,“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后学者望而却步时,当以诗经,辞典之门而入,方能身临其境,领略山川之美,品物之盛;发诗心,成佳句,心领神会,知其全而得其真。学文习古,当熟读铭记,深解意趣,便是得其真知时。 《文心雕龙》《沧浪诗话》《二十四诗品》并未让我心中透亮。遂读高步瀛的《唐宋诗举要》,特别是细品清陆菎曾的《李义山诗解》后,对商隐诗的章法结构、表情达意的手法逐渐熟悉,其如老友般,心事袒露无遗。这种深入的阅读,对鉴赏水平的提高有很大帮助。 偶然机会,购得一本发黄的杨铁夫《吴梦窗词笺注》,自此,以吴文的丽密深曲、英词晦涩为指引,稼轩,清真,梦窗一脉相承,渐次清晰。诗词之意趣,在这些先辈高人的解析中,慢慢悟得。
诗内诗外,性相相彰。词美,音和,义深,需要丰厚的知识储备与个人修为来成就。想象力、思辨力、思想性为提升诗词水平不可或却的要素。《诗家一指》之《二十四诗品》云:“世皆知诗之为,而莫知其所以为;知所以为者情性,而未知所以情性。”论诗又不拘泥于诗,即艺术境界。在生活中历练,修身养性;于阅读中提升,凝练辞藻。 传统哲学更是汲取滋养的法宝。《世说新语》,“言为士则,行为世范”,集中地反应了魏晋时期的名士风度。特殊的历史背景下,名士们隐逸避世,恃才傲物,旷达任放,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周易》《老子》《庄子》三部著作受到世人的推崇,成为清淡之风的思想渊源。“竹林七贤”则开“竹林风气”,飘然高逸,多自省少藏否,措辞严谨,崇尚自然,形成了重意向,重风骨,重气韵的审美思想。 每一首诗词都带着挥之不去的时代印记,作者的素养与境界不同,所表达的艺术手法不尽相同。当我读懂朱祖谋的词时,杜甫《杜位宅守岁》,辛弃疾《蝶恋花‘戊申元日立春席间作》所构建的意境同时呈现,三位诗人跨越时空,举杯邀月,款款而谈,这种贯通古今的体悟使人快乐。这就是诗词超越时间概念的体现吧。诗词是一面镜子,照彻诗人内心世界,一览无余。或读书,或远行,拨尘氛消鄙吝,月色正好,时有微风徐来。诗词语言的特殊性在于意向化表情达意,淡然欢喜叹喟,感而不伤忧而不戚,诗人内心沉淀的激愤,哀怨,痛苦皆为情绪;当到达胸襟旷达,意趣高雅的境界,情绪化的东西就会淡出,真挚隽永的情感如汩汩泉流,积水成潭,清澈见底;又如明镜拂去尘埃,光明透视。因此上,功夫在诗外,知性明理才能知行合一。
诗词格律完善于唐,到南宋山西平水刘渊整理刊行而得名《平水韵》,自此不通音韵者可依仗《平水韵表》,使诗合乎音韵,从唐朝至今没有太大的变化,这就是我们所说的近体诗。格律是写诗词的拐杖而不是枷锁,熟练运用格律能够帮助我们驾驭文字,或高低起伏,或铿锵婉转,或行云流水,当语言艺术与音乐艺术巧妙结合,韵律之美,代代传颂。古往今来,多少前朝往事尽在欸乃声中留存传承。 诗词格律及诗词语言的独特表达传承至今,无可替代,但不代表不能变通,从唐平水刘渊107韵到清代康熙年间《佩文韵府》之《平水韵》106部,再到现代的《中原新韵》和近年刊行的《中华通韵》等,都是在变中求生存求发展。目前,传统的《平水韵》与《中华通韵》相形无碍,诗人们可以自由选择,灵活应用,也是一种文化包容自信的体现。 从古至今,文学主张,诗词流变,争论未休。明代文学家袁宗道“反对承袭,主张变通,独树灵性,不拘格套”。在《论文》中,他道:“彼摘古字句入己著作者,是无异缀皮叶于衣袂之中,投毛血于肴核之内也。大抵古人之文,专期于达,而今人之文,专期于不达。以不达学达,是可谓学古者乎?” 其实,尊古与昌新并不矛盾,尊古是在传承的基础上的创新,昌新也离不开形式艺术的传承。至于诗词独特的语言结构是否需要被现代汉语结构所改变,大浪淘沙,千淘万洗,真知美好的东西如朗月乾坤,兀自无言。亘古不变的,转瞬即逝的,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近十多年来,诗词爱好者队伍越来越庞大,不乏佼佼者呈现出优秀作品。退耕还林,整修梯田,兴修水利,新农村建设;青山绿水,生态保护,沧桑巨变,时代浪潮,我们深处其中,值得以诗词的形式书写、记录、抒发、表达。在这种环境下,还有没有必要去纠结传承与革新的问题,值得商榷。我认为, 只有秉持一颗善良感恩的心去吟唱,且行且歌,方为正道。 还有我们经历和正在经历的瘟疫考验。在巨大的灾难面前,人性的光辉永远是战胜灾难不变的主题。何以歌?何以诗?不屈不挠的意志,相携共生的信念,团结一心度过难关的决心,是对人性的考验,也是对诗词写什么的考验。身处时代变革中,诗人们耳濡目染,亲身体验,依仗诗词的辞采与音韵来表达个体与群体的感受,是责任,也是担当。
壬寅五月于雁岭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