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
李天铭逃跑的那年是1937年的6月,他因为有跑肚拉稀的毛病,所以谁也不会想到李天铭会有逃跑的念头,所以说蔫箩卜更辣。也可以这样说,部队上每到夜晚睡觉时就最不愿意闻李天铭被褥上的那股屎尿味,因此他起夜就是连站岗的哨兵都懒得看他一眼,这也给那天晚上李天铭逃跑创造了一个极佳的机会,这么看来,李天铭的跑肚拉稀是歪打正着了。
再说李天铭跑回家中,他得知爷爷李宗法已经过世,加工米面的活计全由伯母蒋翠花一个人掌管,而父亲却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当时母亲宣李氏可是家里唯一能帮儿子李天铭出点子的人,她说,“儿子,你既然能从部队经浑源县山区跑回家中,你可不能久留,为啥呢,因为这里人多嘴杂,今后如果母亲不说,万一你大嫂蒋翠花知道了把这件事往外一捅,那你不就遭殃了吗。”李天铭点头称是,他问母亲,“那你的意思是。”
母亲宣李氏说,“你得容母亲好好想一想”,说完,母亲上前把房门插上,然后在油灯下悄然打量李天铭的脸,说:“孩啊,这下你可是摊上大事了,咱既然摊上了也不害怕,但是,娘怕的是部队要到咱家里来抓你那可怎么办,孩子,难道你就不怕被他们抓走吗。”
李天铭听罢,挠了挠头皮,说:“妈,我咋不怕呢,我也怕,可是我既然当了逃兵,你说我现在害怕还有用吗,”李天铭说到这里,就是不好说自己为什么出去当兵。现在悔药可不能吃了,眼下该说些实际的,管用的,就说李天铭该往哪躲一躲才好。当然,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话对,有道理,可也得想个法出外躲一躲哇。后来,蒋翠花知道了这件事。她过来看望小叔子的病情,没想到蒋翠花这时候却说了一句人话,“这件事情,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由我来安排,只不过,咱们还要为孩子的将来从长计议,这么说吧,先让孩子躲到俺娘家去,”话音刚落,父亲李子直含糊其词地对着李天铭说,“娃,快谢过你伯母。”
蒋翠花说:“你个软蛋,你以为我是个坏女人啊,你个怂包,不管怎么说,天铭管我叫伯母!这事我得帮,”然后,蒋翠花吩咐李天铭现在就跟她走,蒋翠花推了一下李天铭,说:“还不想走哇,呆在家里找死啊。”李天铭发现蒋翠花说出来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心地还有一丝善良,否则的话她为啥还会出手相帮。
莫非是蒋翠花看着李天铭已经长大成人,或许是对他已经改变了看法,这些事情在李天铭情绪还没有稳定下来的时候,还真不敢多想这个问题。说白了,其实人跟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很惟妙惟肖,当你以为她是坏人的时候,她却做了一件令你刮目相看的好事,当你把她想的非常好的时候,她突然又会让你失望,比如做了一件对不住你的事情。只因为李天铭从小经历过这些事情,所以他萌生出来的这些念头也不算怪。
李天铭跟着蒋翠花来到了她的娘家,只是翻过了一个山头就到了,于是李天铭在那里住下。蒋翠花对妈说,“娘,记住,看到当兵的别急着关门,你一关门,他们看见了容易产生怀疑,你就从容一些。”蒋翠花的母亲问道,“啥叫从容啊,我怎么听你说话怪怪的呢。”蒋翠花猛然想起母亲是一个不识字的女人,这从容两个字还是蒋翠花从公公李宗法那里听得来的,所以蒋翠花就照葫芦画瓢了。
于是蒋翠花如梦初醒一般,连连说,“娘,是我把话的意思说的太深了,我说的从容就是不慌不忙的意思。”母亲没说自己女儿的不是,她而是对李天铭说,“记住了,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姓啥,你就说自己姓蒋,名树青。”李天铭非常懂事的点了点头,暗暗对自己小声嘱咐道,蒋树青。如果要仔细瞅的话这三个字的意思也不简单,先撇去姓不说,就说姓后面两个字的名,树青。树青就是青春长驻,不老的意思,后生取这个名,简直就跟生龙活虎差不多少。
蒋翠花的母亲想到这里,她回头朝李天铭有点单薄的身子骨打量了一下,小着声对她的女儿说,“这孩子看上去其实也不壮实啊。”蒋翠花连连点头,说:“要不然的话,他就不往家跑了。”蒋翠花的母亲叹着气说,“你看这世道现在成什么样子了。”蒋翠花不敢在娘家多留,便说,“娘,我改日再来看你,我走了。”蒋翠花出门时,对着李天铭深情地望了一眼,好像昔日的一切不好的印象,仿佛间一下子就从李天铭的脑海里赶走了,李天铭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里舒畅起来,他开始在心里对自己进行自责,埋怨自己不该把伯母看的这么坏。不过,李天铭现在下这个结论还有点为时过早。
到了第三天,李天铭的部队上就派人找到李家,劈口就让李家把人交出来。蒋翠花却镇定自若,她说:“人是你们部队上的,如今你们没把人看好,反而还把人弄丢了,那应该是我们家问你们要人才对,你们不说还好,一说的话我就非让你们把人给我找出来。”来人当中有个当官的,那人说,“搜!”
结果,部队上的那拨人好像是灰溜溜的走了。蒋翠花凭着自己的智慧,那天淡定地对李天铭的母亲,说:“弟媳妇,这件事情应该说是过去了,不过,现在该好好想想替天铭找个出路了。”
宣李氏也拿不出一个主意,这时候还是躺在病床上的李子直说,“嫂子,”他唤蒋翠花,蒋翠花应声过来,当她知道李子直说的是她家的事,好像蒋翠花也早已料到了,便说,“兄弟,你是说李家还有人在部队上,按辈份说应该是天铭喊那个人是姑夫。”李子直点点点头,说,“正是。”“驻扎在山西大同有个骑兵司令部参谋处,孩子姑夫就在那里谋事,你应该到那里去找他。”这番话也是由蒋翠花代表李家正式向李天铭转告,倒不是说李天铭的母亲宣李氏转达不了,她还真的是转达不了,一是文化低,把那么长的原话重新说一遍恐怕还有点说不全。现在看出来了吧,李家由蒋翠花出来谋事还真的行。
现在,李天铭心里有点佩服孩子他伯母蒋翠花,再想想自己这个当爹的,还是个病爹,是个老没出息的爹!恐怕李天铭的心里对父亲还怀有那么一点慈悲,他在心里面不忍心嘲笑自己的亲爹。那么,剩下的事情就是李天铭该上路了。
上路时,宣李氏对着儿子李天铭说,“你或许这一辈子吃的是部队上的饭,这不,你这回去的是大同,还是要到什么部队上去。”李天铭听着这些话,心里真不是滋味,其实他想读书,读书该有多好,可是现在的情况不是这么一回事,书不但读不了,恐怕吃部队上的饭也恐怕难了,还是上路要紧。谁也不知道李天铭从哪里找出一本兵书,他把它揣在怀里,还是由蒋翠花陪他一起上路,这一路上就少不了蒋翠花对李天铭的照料。
作者:王荣根
荣誉顾问:关敏仪 然 空
萧 潇 秋 秋 胡晶清 施国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