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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以后,年已十五的李天铭逐渐长大。这天,爷爷李宗法在病榻上将他唤到身旁,李天铭似乎有点不解,“爷爷,你想跟我说什么。”李宗法说:“你可记得自己的名字。”李天铭情不禁笑起来,说:“难道我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了。”李宗法略微点了一下头,说:“恐怕还真有你不知道的地方。”
李天铭便想探个究竟,他老老实实站在爷爷的坐椅旁听候赐教。李宗法说:“孙儿,报上名来。”李天铭答道,“李天铭。”李宗法又问,“你的字是什么?”李天铭说:“字为仙峰,仙人的仙,山峰的峰。”
李宗法说:“我没问你仙人的仙,你何故要自己说出来呢。”李天铭说:“孙儿凭想象便一故脑儿说了出来。”李宗法说:“爷爷不怪孙儿,只是孙儿如今已逐渐长成人,唉,家门多有不幸啊!”李天铭知道父亲李子直如今躺在床上卧病不起,每日三餐都要靠母亲喂。就在李天铭陷入沉思中,爷爷李宗法说:“可记得爷爷当年为啥要给你起这个名和字啊。”
李天铭摇了摇头,说:“孙儿到现在对自己名和字还有不解之处,请爷爷赐教。”李宗法说:“赐教就免了,都是家里人,而且你是李家孙儿辈唯一的男丁,”说到这里,李宗法好像感慨万千,他又说,“当年是想让你长大以后能够登高望远,把眼光要放到咱们应县之外。”
原来,李宗法凭着自己的才学,他给孙儿李天铭所起的铭字,是采用隋朝僧璨作的《信心铭》中的铭,这部经出自于《大藏经》第48卷。李宗法把孙儿李天铭的手捏着,李天铭已经感觉到爷爷的手已经无力,不像在李天铭小时候看到爷爷对伯母蒋翠花吆三喝六的样子了,按照李天铭母亲的话说,这也是爷爷出自的下策,爷爷也是无奈。李天铭的伯伯也是一个软蛋子,在家作不了老婆的主,看来,李宗法的家业迟早要落到蒋翠花手里。
站在爷爷边上的李天铭这时候稀里糊涂想了这么多,如果让爷爷李宗法知道的话,孙儿这些念头都不靠谱,那么,在这个李家,谁又是一个最靠谱的人呢。李宗法终于在嘴里吐出几个字,说:“太小,你太小,还扛不起来呀!”
李天铭听了这话,似乎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他把手从爷爷有点凉气的手中抽出来,没费什么力,然后,李天铭神色有点惶恐地回到家里,他唤道,“妈妈,妈妈,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母亲问,“啥事情,这么神神秘秘。”李天铭凑到母亲跟前,“我高小快毕业了吧。”母亲点点头,说:“你问这个事干啥。”李天铭连忙摇了摇头,说:“我没干啥,我随便问问。”
母亲一把拉住李天铭的手,说:“现在你哪儿都不能去,你跟我一块去找你伯母。”李天铭听了有点发楞,问,“你领我去找我伯母干啥,我刚从那边回来。”母亲说:“我现在领你去,和你刚才从那儿回来是两回事,走哇!”李天铭跟着母亲又来到伯母那里,伯母蒋翠花连头都不抬,问,“又干啥来了,是不是又没钱花了。”母亲说:“正是。”蒋翠花一听就来气了,大声吼道,“天铭,你老子稀松,软蛋,你也稀松,将来你也是一个软蛋,我哪来那么多钱,哪有像你家那样,天天过来要钱的。”母亲说:“大嫂,我这不带着天铭来嘛,这个月不就来了两回嘛。”蒋翠花说:“两回还嫌少是不是,”蒋翠花用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李天铭,说:“养儿子干啥的呀,养儿子不是花钱的,而是挣钱的,”蒋翠花说完喘了一口气,又对着李天铭的母亲说,“你看我挣钱好挣是吧,那你去挣一个给我看看,我摊上你这样的弟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李天铭听了,心里大为生气,说:“伯母,你刚才说什么?你讲不讲理,我父亲有病,你不是不知道。”蒋翠花说:“他有病他活该,他有病就该我们家拿钱出来给他治病是不是。”
李天铭说:“是!谁让我们是姓李的,不信的话去问我爷爷!”蒋翠花说:“哟!还把你爷爷抬出来,你吓唬谁呀,我告诉你这个小杂种,钱我可以给你,但是不多,拿去!”蒋翠花说完将钱放在柜上,说:“但愿这是最后一回,下次少让我看到你们这个熊样。”
原来,母亲把儿子李天铭带在身边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母亲手里颤抖着拿过钱,小心地拉了儿子一下,轻声说,“走,回家。”李天铭小声问母亲,“妈,这是什么钱。”母亲说:“这是房租,是你爷爷亲自定下来的,每年六十元钱,就算贴补咱们全家七口人的生活费。这钱还包括伺候你爷爷的生活费。”爷爷李宗法像是一盏快熬干油的灯,说不上哪天人就没了。李天铭上有一个姐姐,下有两个妹妹。
李天铭随母亲回到家中,仿佛在记忆中对自己这个家的印象更加深刻,如果不是母亲带着他一起去面对伯母,他对伯母的认识还没这么坏。母亲见儿子有点发楞,便问他在想什么,李天铭说自己心里很委屈,为什么同是出于姓李的一家人,如今怎么会落了一个反目成仇的样子。母亲还觉得儿子太小,她不便把其中更多的事情说给儿子听,母亲知道用自己的善良去感化这一大家人。母亲坐在炕上,在微弱的灯光里做着针线活。
不多一会,母亲唤李天铭吃饭,饭碗里只有少许的米粒,还有几根菜叶漂浮着,李天铭喝了一口,他抬起头看着母亲抹擦眼泪的身背,他想说的话还有很多,可他也知道自己的年纪还不大,替家扛活的念头在脑海里时起时伏,他始终忘不了伯母对母亲说话那种凶狠狠的样子,难道家中的亲戚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个样子的。
第二天,李天铭还是遵照母亲的教诲,到学校里去认真上课。那年正是1936年的冬天。在课堂上,语文老师董尚品,他激昂地描述了日本鬼子入侵察绥的情形,察绥就是现在的内蒙。李天铭把老师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地印在脑海里,在李天铭的脑海里,对他思想产生影响更大的还有一个历史老师郑居之。
一个星期过后,李天铭似乎有了一种冲动,这种冲动原本是对一种新生活的憧憬,可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李天铭决定要去当兵,当兵打日寇。李天铭也不是说不想上学,而是他感觉自己上学的费用,母亲实在是拿不出来,母亲为了他的上学,宁愿自己饭少吃一口,她也要把钱省下来让李天铭去上学去读书,母亲还陪着笑脸去跟李天铭的伯母蒋翠花去求情,常说的一句话是,请你看在我们本是李家同祖同宗的份上,请你借给我们一点钱吧,等天铭长大挣钱了再还你。这句话就像一把利剑,深深地刺透着李天铭的心。在这种情况下,李天铭觉得自己上学再也无用,倒不如出去当兵杀日寇。李天铭还认为自己到了部队上就不用愁吃愁穿了,于是,李天铭主意打定,非出去当兵不可。
荣誉顾问:关敏仪 然 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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