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南瓜
会唱歌的白杨树
我早年教书的花岘子学校,老师们的一排办公室前边,栽了不少杨树 。夏季到来,推开一扇窗,在临窗的办公桌前批作业,轻风一吹,杨树叶就会欢快地歌唱。大雁南飞时,杨树叶片由绿变黄,金灿灿的,成了学校里一道难得的风景。
我是师范毕业后,分配到花岘子学校教书的。报到那天,我背着铺盖卷,走了三个多小时山路,来到这所大山深处的学校。前脚走出校门后脚又踏进校门的我,在这里度过了两年的教书生活。之后,随着工作的调动,我又去了另一所山区学校教书。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学校教师紧缺。不论哪所学校,几乎都是如此。花岘子学校这所山窝窝里的八年制学校,有八个班级,但只有不到十个老师,有不少是既务庄农又教书的社请老师。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学校的条件真是十分艰苦。
吃水是困挠老师们的第一个难题。学校里有一口水窖,由于天旱,窖里面蓄的水少,根本就不够用。记得有一个学期,离放麦黄假还早,窖里储存的水就没了,住校的老师大多离家有几十里地,又回不去。我们先是想办法从窖底吊仅有的那一点水,用一个小铁罐吊进窖底,一点一点往出吊,罐罐在窑里吊好几下才能弄到一两碗水。这水还是稠泥糊糊,淀清后才能用来做饭。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就动员班上的学生用塑料桶背水。每天晚上放学回家时,联系一个学生带个桶去,第二天上学时就可以背一桶水来。说是一桶,但只有三四斤左右的水,这三四斤水通常也是翻山越岭,走了十几里山路而来,真可谓来之不易啊!这样的情况一年中有时会持续一个月,甚至更长一段时间。到了冬季,如果窖里的水没了,只要天下大雪,我会拿上锅铲,把墙头上的积雪盛入盆子里,在火炉上消雪水。把消得的雪水积存在水桶里,节省着用。
老师们冬天的取暖也是一大困难。学校在县城买了煤球和煤砖,花钱顾用拖拉机拉运到距离学校好几里路的一个山头,由于路不通,就只好动员师生们,一点一点把煤背到学校。这样运到的取暖用煤,师生们不敢有丝毫的浪费。为了省点,老师们取暖的铸铁炉子,内胆都用红浆泥泥得比手腕还要细。既使这样节俭着用,分得的煤也还是维持不了一个冬天。
除了这两个难题,老师们需要面对的另一个难题就是照明。那年月,大山里晚上一片漆黑,学校里没有通电,晚上备课批阅作业,就用煤油灯。常常是买上一斤煤油,也要很节省地用上一、两个月才算没有浪费。晚上批阅作业,点上个把钟头的油灯,到第二天起来,鼻子里尽是黑乎乎的东西。后来,在我调离多年以后,学校总算通了电,结束了煤油灯照明的历史。
就是这样一个条件艰苦的学校,竟然走出去不少优秀的学子,他们走出山沟沟,去当地重点中学求学,之后又考取大学,有的还攻读了博士学位。有位姓曾的女生,她就是山沟里走出来的女博士,成了山里人的荣耀!
时光飞逝,算起来,我离开花岘子学校已有几十年了。到后来,由于生源问题,这所学校已停办多年矣。
春去春又回,那所山窝窝里的学校,老师办公室前的那片白杨如果还在,我想也该长出新叶了吧。(全稿1200字 草于2022.2.22)
我的中师生活琐忆
我是初中毕业后考入中等师范学校的,那个时候是国家刚刚恢复考试制度。生长在农村的我,由于家境贫寒,无力去县城读高中,便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报考中等专业学校,幸运的是,我竟然被当时的临洮师范学校给录取了。
当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自然是高兴,家里人自不必说,因为从此以后,便可以不再为我负担上学的费用。那个时候正是暑期,我按照要求,把家里仅有的一百多斤麦子拿去交到当地的粮管所,转了粮食关系,通知书上规定的报到时间,也是丝毫不敢错过,按时去学校报了到。
坐上县运输公司的班车,行了四个小时,走了二百多里盘山公路,终于到了我要去求学的临洮师范学校。当时报名的同学不少,他们一个个都比我年岁大,我大概是那一届学校录取的年龄最小的一个,以致于在报名时,学校教导处一位四十岁左右,白白胖胖的女老师,一见面便冲着我问:“你给床上小便不(na)?”当时我的脸“唰”一下红到脖子根了,可想而知,我当时不知有多尴尬了!
报到后,两年的师范读书生活就以这样的“尴尬”开始了,期间也有一些让我很难忘记的人和事。
我被分在五班,同宿舍有八名同学。床铺分成两排,我的床位在靠窗中间一点的地方。由于被褥单薄,我的床铺明显比两边的低了不少,像是平原上开挖的一道窄窄的沟渠。入学后,我们的一日三餐都上食堂去安顿。记忆中,食堂的饭菜不错,我最喜欢吃的,是大灶上的师傅做的肉面片,要我说那可真叫香,即便是生活条件同以前相比已是天壤之别的今天,如果能吃到那么香的肉面片,不能不说是一种口福。
我的年龄小,个头也显矮小。上体育课时,我常常排在队列第一排的最后一位。给我们班上体育课的老师姓师,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师老师既上我们的体育课,又是我们的班主任。体育课上,她常会用浓重的临洮口音对着队列喊:“尕的个(gai),抱球来”,每当那时,我便会很自觉的到器材库抱来篮球去操场。
班主任老师待同学们不错,一次我生病了,在宿舍的床上躺着,她知道后把校医请来给我输液,校医输上液后回到校医室,是班主任老师守护在床前,一连几天,直到痊愈。期间,她每天都会在家里烧好大米稀饭给我端来,看着让我喝下。生病的那段时日,我的身体只能勉强吃点稀粥,其它东西一概不能享用。
由于我年岁小,班主任老师除了在日常生活上照顾,在我的学习方面,也是十分关心,以致于我能够从学校毕业,顺顺当当走上教师的工作岗位。
临洮师范虽然是甘肃省一所普通的师范学校,但在那个各类人才匮乏的年代,她为甘肃,特别是定西培养了不少教育方面的人才,他们走上教育岗位后,无不为家乡的教育事业贡献出他们的智慧和力量。我从学校毕业十多年后,随着国家教育改革步伐的加快,以及师范类学校的布局,临洮师范学校没有继续走下去。学校停办以后,老师们各奔东西,班主任老师被调到省城兰州一所学校任教。学校校产也划归临洮第一中学。后来,在填写档案材料时,在毕业学校一栏,我们仍然填写临洮师范,但从现实来说,我的母校真正已经成为过去。
光阴荏苒,从教十多年后,我去新闻单位从事宣传工作,如今当记者又是二十多年。凭心而论,在我的经历中,能够种得出印象的,是在学校的那段时光。少年青春,那是我生命中最为愉快的时光。(草于2022.1.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