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张二嫂
张二嫂十多年前从农村走出来,在城里打工,先是在建筑工地搬砖,后来去了一家超市给货架上货,再后来,就只能回到租住屋照顾生病的孩子他爸。
张二嫂四十出头,中等个头,不胖不瘦,脸蛋两边微红,嘴唇也显得厚了点。张二嫂的丈夫患病后,吃药打针一直没有效果,最后去了西安一家医院,一查是淋巴癌,住院治疗二十多天,花了近八万块钱,结果人还是走了。住院的这段时间里,丈夫得到了张二嫂的悉心照顾,他想吃啥就买啥让他吃。两口子几年打工攒下的钱,全都花在了医院,还拉了两万元债务。花了那么多钱,张二嫂并不心疼,让她心里难过的是,花了钱,也没能从死神那儿把孩子他爸给拽回来。
安葬了丈夫以后,她在租住屋睡了两天两夜,水米不进。第三天早上起床,头晕眼花的。她心想,这样下去,可不是个事儿。她心里明白,人走了再怎么意不过他也不可能回来,在省城读高职的儿子拴宝还得吃饭,每月等着她寄生活费呢。丈夫走了,没有了依靠,她就得撑起这个残破不全的家。
宅家的几天里,张二嫂想着出去做点啥事。她托人联系,很快打听到一个信息,市里一户人家要一个照顾老人日常起居的护工,她想这干事她能干得来。于是,张二嫂亲自去那户人家看个究竟,完再做决定。她去的这户人家姓王,需要陪护的王老汉八十七岁,得过脑梗,走起路来一趔一趔的。老伴儿走的早,有一儿一女,都在市里工作,平时上班忙,没时间照顾,只有周末才能来家里看望一趟老爸。张二嫂去的这天,是周六,恰好王老汉的儿子女儿都在。王老汉住在小区的二楼,坐北朝南,三室二厅,前面没堵挡,宽敞明亮。王家人看到张二嫂人精干,一番交流之后,便商定了陪护的要求和工资。早中晚一天三顿餐,平时洗洗涮涮,进进出出的卫生,一应家务。工资每月初一现金支付,一个月三千元,老人满意,每月外加三百。一切谈妥后,周日张二嫂一大早就来到王家,开始了她的陪护工作。
这王老汉虽说年纪偏大,但胃口好,每餐都不含糊。张二嫂变换着花样,伺候着,王老汉身体显得比以前好了许多,脸色泛起了红光。一有闲暇,还与王老汉聊天解闷。家里里里外外,既干净又整洁。老人得到很好的照顾,王家兄妹自然高兴,之前约定的报酬也是分文不欠,按时发给,每月还加发三百。
在王家,张二嫂很是细心,干了两年。这一年的八月十三日,王老汉八十九岁生日刚过,十四日晚上,张二嫂给王老汉用热水洗了头,又换了盆净水,把脚也洗了,手和脚的趾甲一并给剪了。这样伺候着王老汉,张二嫂就想起在娘家,没有出嫁时,也这样伺候过自己的老爸。此时,伺候着眼前这个年纪和父亲不相上下的老人,仿佛就是伺候着自己年迈的老父亲。
第二天早起,张二嫂麻麻利利的做了碗荷包蛋,盛在蓝边瓷碗里,切了两角儿软腾腾的白面饼子放在碟子里,端到餐桌上,推开王老汉的卧室,喊他出来吃早餐。张二嫂喊了三次,王老汉都没过声气,她赶紧到床跟前去瞧了瞧,这不禁让她惊出了一身汗,原来昨日夜洗脚时还在和她说话的王老汉,这时已走了多时了。
张二嫂赶紧打电话叫来王家儿子,王家儿子看到老人溘然离世,也是悲从中来,放声大哭。张二嫂好不容易劝住了他,看到老人神态安祥,再想到护工张二嫂细心照顾,让老人家过得十分顺心,也让他兄妹省了不少心。
送走了王老汉,张二嫂把王家一切收拾停当,三天后,她向王家兄妹告辞,带着一丝悲伤,回到了自己的租住屋。
这年的冬季,市里举办护工培训班,张二嫂报名参加。经过培训,她拿到了护工证。翻过年的春天,张二嫂经介绍,去省城又当了两年的保姆。
儿子拴宝在高职学的是厨艺,毕业后应聘到市里一家酒店做后厨,每个月也能挣回几千块钱。从此,他也开始自食其力,不再依靠母亲的接济。过惯了紧巴日子的拴保花钱很节俭,省下来的钱悉数交由母亲保管。
拴宝在酒店不光厨艺不错,人品也很好,在酒店工作了两年,这一年他二十三岁,处了个女朋友叫巧莉,是这家酒店的服务员。她中等个头,活泼开朗。拴宝的母亲见过面后很是喜欢。
这年的国庆节,拴宝和巧莉如期举办了婚礼。日子过得真快,很快就到了年底。除夕夜,拴宝和巧莉在租住屋里做好了饭菜,和母亲一起吃顿年夜饭,这顿年夜饭由拴宝亲自下厨去做。张二嫂坐在饭桌前等着动快子,看到小两口忙活的身影,久违的喜悦又挂在了她的脸上……(草于2022.2.18 刊发于甘肃经济日报生活周刊)
二叔的“牛”事
秋日的清晨,天气晴好,东边的天空,开始露出霞光。早起的二叔同往常一样,用一把老条刷从槽里清理牛吃剩的苜蓿草节子,嘴里还哼着小曲。牛棚里,花牸牛悠闲地反刍着胃里的食物,旁边卧着一头半大的花牛犊子。三年前,二叔还是村里的一户建档立卡贫困户,那时二叔坚信,只要有当地政府的大力扶持,他就心里踏实,一心想通过养牛,来实现自己的致富梦想,如今他家已摘了帽,脱了贫,二叔心里头自然高兴。
五十开外的二叔,中等个头,方脸盘,额上有两道皱纹,深深的,像刀刻上去的一样。二叔自幼没走出过家门,地里头的活他却样样都能干得转,下起苦来更是一个顶仨。前年春上,一心想养头牛的二叔如愿以偿的从镇上领回了一头花牸牛。这头牛呈黄褐色,肚子底下是白色,头部眉心处有一坨,毛色雪白,四条腿也是纯白色。二叔十分喜欢这头花牸牛,给她取名花花,从此,花花就成了二叔家的一员。
为了养牛,二叔早就在庄前的园子里盖好了一座牛棚。二叔的牛棚,坐北朝南,冬暖夏凉。牛槽是二叔用钢板焊的,楕圆形,明亮光滑,仿佛一只不锈钢的大钵碗,草料添进去,牛吃起来既干净又舒服。
翻过年到了春首上,花牸牛有了发情的迹象,添进槽里的草料也不像往常那么爱吃了,凭着早年在生产队当过几年饲养员的经验,二叔判断花花开始寻犊了。二叔心里充满了欢喜,走起路来仿佛比平常轻快了许多。他背着手,牵着花牸牛,一路上哼着小曲,轻轻快快翻过了一架山,到邻村陈跛子家,给花牸牛去配种。
陈跛子家住赵河村咀头上,他腿不痊患,走起路来一跛一踏的,人称咀头上陈跛子,至于他的真名叫啥,恐怕没有人知道。陈跛子年纪和二叔差不过紧,只是人长得更壮实。
听见庄子外大黄狗在咬,陈跛子一跛一踏地走出大门,见有人牵着牛来,他把狗挡进了狗窝。
“这牛我看时寻犊哩,早上赶紧牵过来,想让陈大哥你给配个种。”
陈跛子经营着一头脬牛,全身黄褐色,一对青灰色大角盘在头顶,显得威风凛凛。这牛被主人经营得十分健壮,身上光溜溜的。陈跛子从牛棚里将脬牛牵出,牵到庄子外边的一块场地上。这个时候,二叔随后也把花牸牛牵到这儿,两人各自解了缰绳,给牛去了羁绊。那脬牛见了牸牛,尾干一扎,直奔而去。
陈跛子坐在场地边的碌碡上掏出衣兜里的烟叶,卷了一棒,二叔站在陈跛子跟前,也来了一卷。他俩刚点着烟过瘾哩,只吸了两三口,两头牛的美事很快就结束了。
二叔给陈跛子付了配种钱,陈跛子也不客气,顺手将钱塞进上衣里层的口袋里。说:“他叔,我估摸着,不出啥意外的话,这牸牛到腊月头上就能添丁了。”
二叔道:“托陈大哥的福,那敢情好!”
说罢客套话,二叔告别了陈跛子,牵着花牸牛踏上了返程的路。他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只要经营好,就像陈跛子说的那样,到了腊月间,他这花牸牛就会产下一头牛犊子了,那时,他就有两头牛了。人常说,牸牛下牸牛,三年五个牛,如能所愿,用不了几年,就可以有一群牛了。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二叔便加快了脚步……
(草于2020.11.11夜 刊发于黄土地季刊)
骟匠
在农村,有个劁猪骟驴的手艺,居家过日子就不受穷,走出门去,还能吃香喝辣。
盖三是个骟匠,早年在部队当兵,他学的是兽医,由于脑袋瓜灵光,给牲口看看病,劁个猪啥的,都学到了手,而且手艺精到。从部队复原后,盖三回到农村老家盖家庄,劁猪骟驴的手艺正好派上了用场。
在农村,盖家庄可不是一个小庄口,虽说与王家什字无法相比,但也是有上百户庄户人家的大庄子。这儿叫盖家庄,其实盖姓并不多,只有三两户亲房,其余不是王姓就是张姓。
盖三中等个头,身子骨显得有些单俏,但不属于病态的那种。三十多岁的人,白皮嫩肉的,倒像个书生。当罢兵回到家乡那会儿,正好是春首上,农户家家养猪,只半天光景,他一口气给村里劁了二十头猪。他劁猪手轻,小猪缓起来快,十里八村的,都愿请他去,因而,在那一带可就出了名,凭手艺,也为自家赢得了一个骟匠的好名声。
劁猪对于盖三来说,那简直是小菜一碟,带过儿就做了。他劁猪,无需旁人帮忙,独自一人,一个单面刀片,或者一块瓷碗碎片儿就能解决问题。随着小猪三两声叫唤,麻利地用手指从瓷碗中醮一点清油,抹到小猪的刀口处,就算完事了,小猪也哼哼着,离他而去。
真正为盖三赢得声誉的,是骟头够。他骟头够,从不绊倒了去骟,他是走骟,就是主人拉着头够前面走,他瞅准了机会,一刹那,头够裆部的两疙瘩就到了他的手中。
盖三到三十二岁上成的家,娶的是本庄王姓女子,叫狗儿的。那狗儿是王老大家的二女子,人长得眉清目秀,中等个儿,胸大屁股也大,干起农活来舍得出力气。庄户人家说,屁股大的女人能生儿子,这不,狗儿与盖三正月初八结的婚,到年底,就为盖家生下了一个胖乎乎的儿子。
盖三给儿子起名牛牛,狗儿在家一边料理家务,一边带牛牛。翻年后到了暖月天,牛牛已有半岁大了。做完了家务,天气暖和的时候,狗儿常常抱着儿子,在大路畔上转悠,有时候,她会撩起衣襟,露出白堂堂的大奶,给牛牛喂奶吃。
牛牛长大点后,常跑到庄口上与其他孩子玩耍,每到午饭、晚饭时候,狗儿就会站到大门口,扯起嗓子喊:"牛牛,吃饭了!"
本庄王满福家生活殷实,用当地人的话说就是年窝得很。王满福五十多岁,脸上红堂堂的,下巴上长着几根黄稀稀的胡子,他身子骨十分硬朗,苦庄稼还很泼实。
"他盖家爸,晚上你有空没?三头猪娃打窝,不吃食,吱吱吱叫唤着泼烦得很,麻烦你过来给劁了。"王满福的婆娘刘桂英中午来请盖三劁猪,盖三答应后,刘桂英满心欢喜地说:"务他叔,你缓着。"刘桂英屁股还没坐热就出了盖家的大门。
傍晚时分,西天一抹彩霞,仿佛燃起的一堆火,红彤彤的。盖三把一只褪了色的黄帆布包往肩上一搭,给屋里的婆娘说:"我去了。"便走出家门,径直朝王满福家走去。这些年,庄里人谁要来求他,他没有不答应的。
盖三来到王满福家,刘桂英已烙好了"烂草帽",一大盘子,腾着热气,端在了炕桌上。蓝边洋瓷大碗里,盛着两颗雪白的 荷包蛋。"他盖家爸,赶紧上炕。"刘桂英系着一条白围裙,热情地让着盖三,正让着,王满福也进了门,两口子把盖三让到了炕上,王满福也上了炕,两个人一边一个,盘腿坐在炕桌的两边。刘桂英麻利地炒好了一碟洋芋丝,也端了上来,两人边说边吃。
吃罢后,盖三把碗一放,嘴一抹,下了炕,走出房门。这时,王满福也吃罢了,随即跟了出去。
"找上一爿耱,劁猪。"王满福找了耱,立在了庄外的猪圈旁边。盖三顺手从圈里提出一头猪娃来,两条后腿上拴了根绳子,倒着往耱上一挂。这时,猪娃拼命地叫唤。刘桂英端了一盆水出来,搁到耱旁边。盖三端起来,用清水撩着洗了洗猪娃的裆部。然后,从包里翻出一只刀片,"噌"一声,猪娃裆部突出部分,便露出两棒肉来,割去肉,猪娃歇斯底里地叫,盖三不管它,任它去叫,他用事先准备的针缝合了刀口,再撒上花椒面,滴上清油后,解下来,在小猪娃腰上用手轻轻一按,说:"好了。"
这天晚上,盖三连劁了三个猪娃,两个公的,一个母的。
在这个庄里,盖三家的日子虽说并不富裕,但也完全能过得去。一家人和和睦睦,儿子牛牛也慢慢长大,变成了一个大小伙子,在本镇一所中学读高中。盖三寻思着,儿子今年考上大学后,他年纪也不小了,也不想再从事自己的营生,帮老婆种点菜,给儿子变腾些上学的学费。看到庄里人前些年种菜发了,他嘴里没说,心里也是痒痒的。
这年的春上,天气似乎比往年要暖得早。庄子外,地埂边春草已然绿了,园里的杏树也已含苞待放。
有天下午,本镇一户陈姓人家来请他去骟骡子,他収拾起行当,跟陈家主人去了。
那骡子被主人经营得好,膘肥体壮。陈家主人从槽头解下缰绳拿在手上,顺便牵到旁边的一块地里。盖三打亮了几下,他心里想,这头臊骡子挺结实的。他让主人拉着遛了几圈,走上去准备动手时,天空飞鸟飞过落下一粒鸟粪,恰巧落到了他的鼻尖上,刚要去擦,没想到那骡子飞起一蹄子,踢到他的裆部,他疼得双手握住那个部位,顺势蹲了下去。待主人拴了那骡子,赶忙扶起他时,他脸色蜡黄,额上滚下大颗大颗汗珠子。
盖三说:"我骟了半辈子畜牲,没想到今天让这畜牲把我骟了!"陈家人自是紧张,赶忙把他送到了镇上的医院,一检查,裆部肿了,一颗蛋让那骡子踢碎了。
医院在完成了例行的检查后,当晚给他做了手术,切除了那个被踢坏了的蛋。(刊发于黄土地季刊)
巧解麻达事
这世上的事百古什样的,有的因为这事跳楼,拌断了腰;有的因为这事响动大,丢了官。这儿说的,发生在渭北一个小区,正好与前面的相反。
有个老汉姓胡,名字就叫个胡了成 。老胡虽说是年逾花甲的人了,但身板结实,脸色红润,走起路来哼哼哼的,攒劲得很。
老胡平素常爱跳舞,一来二去,与一块跳舞的一个女的缠到了一起。
一次,老胡吃完晚饭,嘴一摸走了。对老胡的事,他老婆蔡花早就有所耳闻。蔡花收拾好碗筷,锁了门悄悄跟了去。她老远地看着老胡,悠着跟上去。她心里头想,我看你到哪儿去哩,你敢"胡了成",让我逮住,看你的脸往哪儿搁哩!
转了几个圏圈,胡了成一下上了小区的三楼,把左手的门敲了三下,门"吱"一声开了,胡了成闪身进去了。这一切,躲在楼下的蔡花看得清清楚楚。她赶紧一个电话,叫来出嫁了的女儿胡凤莲,上楼敲门捉人。可敲了半天,就是不开门,气得蔡花娘儿俩没办法,在门外大声喊叫:"再不开就报警哩!"
这个时候天已黑乎乎暗了下来,门开了,老胡从门缝缝里探出个头来。
"都这一夜子了,门关上着做啥着哩?"
"搞了个话么。"
"搞话着为啥不把灯拉着?"
"怕费电么。"
眼前的尴尬事让胡了成巧妙地化解掉了。
方寸不乱胡乡长
这一天,胡乡长起了个早,独自去了长乐村。
胡乡长大名胡作来,当地老百姓却偏偏爱叫他“胡做爱”,他说,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你爱叫啥就叫呗,反正怎么叫他都不生气。他刚满三十岁,正是而立之年,当乡长已二年有余。他个头不高,长的却很攒劲,一头乌黑铮亮的头发,四方脸,皮肤白白嫩嫩的,下巴上长一颗痣,痣上长三根毛。他常下村,为人谦和,不摆谱,没架子,但他有一爱好,就是特別爱助人为乐。
这天,胡乡长到他联系的长乐村忙完了工作,临近中午时分,他打发走了村上陪他的,在去上庄里的路上溜达了一圈,见没人,一下子折回到翠花的家里。胡乡长一进大门,她家的黄狗“汪汪”叫了两声报告了主人,见是熟人就又钻进了大门左侧的狗窝里。翠花听见狗咬,脚踏两只拖鞋,赶紧从卧房里出来,放下手里头拉的袜垫子,抿嘴一笑,把胡乡长让进了她的卧房。翠花家条件好,她二十八岁,人虽然生在农村,却长得腰细臀丰,一双眼睛毛荷荷的,皮肤白里透红,打扮得也很入时,是村里出了名的俊俏媳妇。她从路上走过,男人们见了,总会神不由主的多看上几眼。
这天,翠花的掌柜的李二去了县城跟集,恰好不在家里,八岁的儿子牛蛋去了学校。翠花麻麻利利地给胡乡长下了碗面,里面卧了两个土鸡蛋,胡乡长美美地吃了一大碗。
胡乡长吃完了面,翠花问:“吃饱了没?再吃点啥不?”胡乡长色色地说:“肚子饱了,现在又渴得不行了。”翠花说:“那我给你泡茶去。”翠花刚从沙发上起身,胡乡长一伸手抱住了翠花……
李二赶完集,本来想再逛一逛的,恰巧本庄王三的三奔子要返回,他便乘上回家了。
李二推门进去,翠花和胡乡长还在被洞洞里,眼前的一幕,可气坏了李二。他出了房门,顺手抓了把窗台上放着的砍柴刀,冲进来说:“你说我把你杀了么候杀?”胡乡长从被洞洞里侧身坐了起来, 诚惶诚恐地说:“杀了,我做的这事情,让你碰到了,该杀。但不要杀到炕上,你以后还要睡觉哩,血淌一世上,你怎么睡哩?杀到外面走!”李二一想,他说的也对,不能杀到炕上。李二呵斥道:“赶紧穿衣服,穿好了往出滚!”
胡乡长一边穿一边寻思着,这出去了他真要杀咋办?管他哩,先出去了再见机行事。
胡乡长穿好衣服溜下炕,又穿上了炕根底下的皮鞋。这时,翠花在炕上吓得哇哇直哭,胡乡长被一推二搡着出了大门,一跨出大门槛,乘李二还没缓过神来,他撒腿就跑,李二反应也真是慢了一点,他心想,你给我跑,提刀追了上去。无奈李二身体肥胖,加上正在气头上,没撵几步就上气接不了下气。胡乡长边跑边回头看,见前面有过路的行人,就大声说:“你看这家人,浪一哈都不成么。”一句话,巧妙地化解了眼前的尴尬。
李二追他不上,腿一酥软,扑踏一下坐在路边上,他气得要死,骂道:“我把你贼杀的坏孙!你要再胡来,我把你的㞗割了喂狗,看你拿啥胡骚情!”然后把刀咣一声摔在了路上,眼睛里直冒火星子,鼻孔里仍重重地喘着粗气。
在李二的骂声里,胡乡长像只鹰追隼赶的野兔子,早蹑得没了影子。 (发于天南地北会宁人公众平台)
拜 年
天不忒冷,晴朗朗的,似有微云。大年初二这天,早晨醒来,嘉宁利利索索穿好衣服,准备去县城,给李开林爷爷拜年。
嘉宁是刘沟村村民刘凡的儿子,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眉心间有一个扁豆粒儿大小的痣,一米八左右的个头。一年前,嘉宁从定西一中考入兰州大学。入学前,亲朋好友,乡里乡亲的,都来到他们家表示祝贺,刘凡一家人不用说有多高兴了。
如今,每当说起嘉宁,刘凡两口子都会抹鼻子抹泪的,二十年了,夫妇俩都说嘉宁这孩子命大,如果不是遇到一个好人,他就不会来到这个世上,他们也就没这个儿子。
让时间回到二十年前。三十二岁的刘凡已经是两个女儿的父亲了,作为两女户的刘凡家,也成了刘沟乡计划生育的重点户,一心想生个儿子的刘凡两口子把俩娃撂下,让她奶奶去照看,他俩跑出去逃计划生育去了。
这一出去就是快一年的时间,出逃的日子,对刘凡夫妇来说,是无法忘记的。他们俩去了外地,打工度日。好在没过多久,老婆巧巧又怀上了,这让他俩高兴得不得了。平素常,粗茶淡饭,夫妇俩都吃得香香的,巧巧肚子里的小东西是他们共同的希望,在他们俩个的呵护下,希望在一天天长大。快要生养的时候,夫妇俩悄悄回到了刘沟的家。夫妇俩想,都到这个时候了,既是回去了让乡上的逮住,怎么着也得把娃生下。
事情往往不会从人们的愿望而来,在家里仅过了两天,有天夜晚,天下着雪,刘沟乡计生专干李开林在检查这个村的计生工作时,出其不意来到他家,这可吓坏了刘凡一家人。巧巧哭着说:"李领导,你行行好,都难肠死了,快生了,你让我把这个娃娃顺顺当当生下,娃娃长大后,我们让娃娃给你来拜年。"说罢这些,巧巧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李开林赶紧把挺着大肚子的巧巧扶了起来,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他静静的坐在卧房的木凳子上,缓了好一会儿,眼里噙满了泪,站起身说道:"就全当今晚上没人到过你们家吧!"说罢这句话,李开林踏着路上的积雪,走了。
如今,老李早已退休在家。以前的事,他也不去回想。闲了去活动场所转一转,活动活动,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身体还硬朗着哩。
正月初二这天,老李午休起来后,准备出门去,忽然听见轻轻的敲门声,他开了门,见进来了个小伙子,他把小伙子让到沙发上。小伙子将手中提着的装了烟酒的红色塑料袋放在茶几上,老李沏了杯茶,见不认识他,便问道:"你是?"嘉宁有点怯怯地说:"我是刘沟村的,叫刘嘉宁,我妈妈叫巧巧。她让我来给爷爷您拜年。"
一听嘉宁的话,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在他们家的一幕,一下子浮现在了眼前。李开林便坐在嘉宁跟前,仔细端详起这个年轻人。他不无惊喜地说:"像,像,还真像你爸爸!"
李开林用手轻轻拍着嘉宁的肩膀,说:"多帅气的小伙子,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
看着眼前这个叫嘉宁的小伙子,不知不觉中,李开林老人眼角涌出了泪花……(发于陇中文苑公众平台)
山里人家
五婶家在离县城较偏远的山区。近年来生活好了,家道殷实,要啥有啥,五婶的心里总是甜滋滋的。
有一次,我去五婶家,一踏进家门,就看到五婶家新盖的大瓦房,门窗玻璃亮得晃人眼。看到多年不见的亲房侄子到家里来,五婶心里头十分高兴。
五婶已是五十开外的人了,闲暇的时候,总爱说道说道过往的事。
五婶说:“小的时候,家里人多劳少,生活哪是现在这个样?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青黄不接的时候,更是揭不开锅。”她说,那个时候一年中总有一些时日,是要吃野菜的。
“没有油灯,常常在屋檐下的土台阶上吃晚饭。姊妹们手捧一碗菜汤,月亮在碗里面晃荡。别说吃不饱肚子,那时连烧柴也紧缺,遇上阴雨天,灶堂里就燃不起火了,连水也烧不开。”
她说,自己刚过门的那会儿,新家的生活依旧清贫,现在可好了。
说话间,五婶的儿媳小凤端上来一盘香喷喷的油馍馍,又泡上清香四溢的盖碗茶。坐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开开心心的说从前道将来。
五婶说:“以前可是穷得出了名,这些年光阴好了,吃用不愁。”
她说,去年,家里接通了自来水,如今上厨房做饭根本犯不着烟熏火燎,打开沼气炉,既干净又便当,一会儿功夫饭菜就做好了。大彩电、电冰箱,这些原本城里人用的东西,如今乡下人也享用上了。说着说着,她还扳着手指算起了收入帐。
“去年我这个五口之家收入可好哩,卖洋芋收入两万多,儿子在外打工挣回三万多。”
听着婆婆说起收入的事,在一旁沏茶的小凤忍不住插嘴说,“还有退耕还林补助领了三千多,养羊收入两千多……”
正说着,五叔赶集回来了。一进家门兴冲冲先给老伴报上喜,赶上眼下行情好,八个猪娃又卖了个好价钱。
看到五婶家如今过的好日子,我这个当侄子的由衷地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