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影人吊嗓幕下疯
(散文)
文/北山虎
我着实喜欢对联, 典美词雅,养眼且养心。每早,眼睛刚刚睁开,首先要做的就是赏金秋诗文社的对联。于我,这已经不是对仗与平仄的对错,而是一种习惯和过程了。
那天建平诗友又出了一幅联——
“花枝弄影窗前碎
杏蕊随风砚底红“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勤奋的弭静,已用下联应对了——
“驴皮转型幕后疯“
好一个疯字。童年对皮影的痴迷,怎一个疯字得了。这醒目的联之眼 ,一下子勾起了我对童年有趣往事的回忆。不过我的回忆的题目不能全搬弭静的应联,因为她的联,受了上联规矩的制约,于是,就拟订了我回忆文字的题目《影人吊嗓幕下疯》。
我是在唐山迁西乡村长大的,可以说是居无定所,是随着父母工作岗位的变动而变动的。但是最有趣的时光,几乎全是在姥家度过的。冀东文艺三枝花,滦县评剧,乐亭大鼓,尤其是乐亭皮影,周围几个村子,平时几乎夜夜唱。
那时,我们不知道什么生旦净末丑,只是把旦角叫唱小的,把净角叫唱大的 ,把老生叫唱髯的。对了,不知为什么,乐亭皮影的老旦也唱髯。

我们疯,但是最疯的是我。在那个比较困难的时期,比较封闭的农村环境,玩皮影是受条件制约的。可正是制约,显出了我们的疯。
那时没有驴皮刻影人,就用比较挺刮的好纸张。我的一个同学不知从哪里淘换的账纸(即账本纸张),把我们几个皮影粉丝羡慕得都直眼了。没有颜料,就赶四月二十八的新集铁器会,购齐铁罐罐装的矿物质颜料。头天夜里,就约好小伙伴,揣着烙饼,在街市的屋檐下守候了。那时虽然寒冷,却有难以言尽的期待和兴奋。
没有雕刻刀,就用钢锯条自己做。有条件的,用钟表的报废表条做。磨出角度 ,用两片半圆的木片夹住,缠上白线,再用蒜蹭牢。那时我天天盼望我家的钟表立马报废,可是,它却每天悠哒哒慢条斯理地,走个没完没了。
油影人茬子,没有桐油,就用当时密封中药丸子的蜡壳,撒在半成品上,再用烙铁烫。没有雕刻用的垫板,就把姥姥的板柜盖子翻过来用。那时我一个同学,他爸爸就是唱皮影的,有好多真驴皮影人,把我羡慕得不得了,借他的影人当茬子(即模子),到家用铅笔仔细地描下来,以备雕刻。我那个同学,在距离姥家只翻一道山梁的桃木峪, 因头大姓于,都叫他于大脑袋。特别是他的爸爸是唱皮影的,就是我的偶像,崇拜极了。不幸的是,我在六年级暑假的时候,他到离家不远的滦河洗澡淹死了。记得全县教育口,还发过通报。

我们真疯,追着看皮影更疯。追着影社,即皮影演唱班子天天看。当时影社,演出时不报幕,但是我依稀记得有张绳武, 张鹤亭的影社。记得有一次,当时菠菜下来了。我到离我姥家八里路的东荒峪看皮影。那是一个姥家在东荒峪的同学悄悄告诉我的。我爸那时在该公社干。半路,爸爸用自行车驮着一捆菠菜回家,正好被我发现了,担心被抓回家,急忙中躲进一棵杨树后面,才让我的皮影梦如愿以偿。回来,无疑我的同学住姥家了。我独自一人回家,路上碰到一个叫高云迁的热心人,问我的住址和家长情况。他是王庄子大队干部,当然认识我爸,就留我住在他家了。第二天,是和他们村的我的同学高云阁,高云国一起上学的。到家,我妈直抱怨我,耽误了一顿煮饺子。如果事情发生在现在 ,这还不得闹翻天呀。毕竟自己唯一的儿子丢了整整一夜啊,难道没有一顿饺子重要吗?可见那时的治安多么的好。
那时农村看热闹没有座位,都是站着。大冬天,好像比现在寒冷得多,影台子下,一冻就是小半宿,耳朵和后脚跟都冻坏了。人小个儿矬,在人群里再挨挤,脚跟不时地让人踢几下。结果,耳朵脚跟冻伤患处,流血的伤口老不愈合。最后,也要放寒假了,我也不能走路了。不过却因祸得福,在家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病号待遇。那个年月,一碗白面条汤下肚,简直就是神仙了。尤其是我的老爸,亲自兑好冬瓜皮,为我烫脚疗伤。那浓浓亲情,让我至今回味无穷。

我们疯,我们唱起皮影比疯还疯。在窗跟下,用来晒白薯干子萝卜干子的,高粱秸扎成的苞子下面,就着搭苞子的叁根杆子,把姥姥压豆腐的豆腐包的四角系好,用上自己全过程制作的影人,点上油灯,我们小伙伴们,一场皮影就热热闹闹地开台了。我们分工明细,有唱的,有耍的,有模有样的,竟吸引得成年人都来围观。尤其是我,捏着嗓子,唱完大,就唱小,那是全身心投入了。有一次,油灯倒了,把我姥姥的豆腐包烧了个大窟窿,姥姥还拿着笤帚疙瘩追着打我。
感谢弭静的对联,勾起了我的回忆,让我顿时有了搬出一坛陈年老酒,一饮半醉般的感觉,美美的了。

作者简介:北山虎,实名吴虎汉,河北唐山迁西人,老三届,老知青,开滦退休;1980年开始发表作品,唐山作家协会会员,老三届诗社社长,坚持每天一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