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梨花压海棠”，竟是学生调侃老师八十岁，老牛吃嫩草的男女故事

张先是词坛高手，以其雅洁、韵高蜚声北宋词坛，特别擅长写男女情爱之事，叶梦得在《石林诗话》中，用“能诗及乐府，至老不衰”来形容他。

发一首张先《千秋岁》词，看看他的诗词造诣。

《千秋岁·数声鶗鴂》

【宋】张先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

惜春更把残红折。

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

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

天不老，情难绝。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

这首《千秋岁》写的是悲欢离合之情，声调激越，极尽曲折幽怨之能事。起句把鸣声悲切的鶗鴂提出来，诏告美好的春光又过去了。借用了《离骚》“恐鶗鴂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一句。

“天不老，情难绝”，这多像《上邪》的誓言，天是不会老的，那么我和你的感情也永无断绝的时候。悲苦中作刚强语，其深情可见。我心中的愁苦，犹如那网中的千千结，难以解开,尤其“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一句最为精彩，用“千千结”比喻忧思百结的愁心，形象生动，将愁思表达得淋漓尽致。

这首词很体现张先婉约、缠绵悱恻的词风，是他的代表作之一。

张先与词坛名家如晏殊、欧阳修、苏轼等均过从甚密，和苏轼有着多年的忘年之谊。苏轼对张先十分恭敬，他在 《和致仕张郎中春昼》诗中说 “跪履数从圯下老，逸书闲问济南生”，以先生师长的身份对待张先。苏轼在杭州期间与张先诗词酬唱甚多，苏轼曾在张先的指导下，写了一首《江城子》：

江城子·湖上与张先同赋，时闻弹筝

[宋] 苏轼

凤凰山下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

忽闻江上弄哀筝，苦含情，谁遣听。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欲待曲终询问处，人不见，数峰青。

作者富有情趣地紧扣“闻弹筝”这一词题，从多方面描写弹筝者的美丽与音乐的动人。词中将弹筝人置于雨后初晴、晚霞明丽的湖光山色中，使人物与景色相映成趣，音乐与山水相得益彰，在对人物的描写上，作者运用了比喻和衬托的手法。

宋词人张先，一生安享富贵，诗酒风流，颇多佳话。话说那个年代纳妾，实属正常，但是85岁的老人娶18岁的小妾，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结果搞得杭州城满城风雨。风声也传入了太守府，苏轼当时任杭州通判。于是就约了好友陈襄一起到张先家来探访。

苏轼等人问老先生得此美眷有何感想，张先春风得意，随口吟诗一首：

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

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

张先问苏轼可有贺辞，苏轼也“调侃”一下，和了一首《戏赠张先》：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苏轼这首诗，最巧妙的有两处：一处是把“梨花”比作张先，因为他已是80老翁，满头白发了;再用“海棠”比作正在花季红颜18岁的小妾。“梨花”与“海棠”比喻很生动形象也很贴切，一个“压”字，形象又含蓄，引人遐想，整句意境绝妙。

苏东坡写诗调侃张先“一树梨花压海棠”的这个故事，虽然新奇香艳，但可信度不高。因为此诗太俗，很似民间打油诗，与苏轼的诗风、修养迥异。

据宋人魏庆之《诗人玉屑》卷十八记载：当张先八十五岁纳妾时，苏轼受好友陈襄的怂恿，倒是真的写了一首谑调笑老词人的诗。题为《张子野年八十五尚闻买妾，述古令作诗》，诗云：

张子野年八十五尚闻买妾，述古令作诗

宋.苏轼

锦里先生自笑狂，莫欺九尺鬓眉苍。

诗人老去莺莺在，公子归来燕燕忙。

柱下相君犹有齿，江南刺史已无肠。

平生谬作安昌客，略遣彭宣到后堂。

别小看了这首诗，句句皆是典故，个个典故皆关情，而且都和姓张的名人有关，以此来和张先戏谑打趣。

诗的首联化用杜甫《洗兵马》“张公一生江海客，身长九尺须眉苍”之意，取笑张先就是个老色鬼。

颔联“诗人老去莺莺在”用《会真记》中张生与崔莺莺密约幽会之事来取笑张先。

“公子归来燕燕忙”用唐人张建典与关盼盼之典，张建为徐州刺史时，娶名妓关盼盼为妾，为此建“燕子楼”,后张建死，盼盼不肯再嫁，独居燕子楼十余年，最后不食而死。

“柱下相君犹有齿”，是指秦朝的张苍。据传他家有妻妾过百，也活过了百岁。见证了秦的灭亡，汉高祖刘邦的驾崩，张苍还在汉成帝四年的时候当上了丞相，还辅佐朝政十几年。

“江南刺史已无肠”。讲的是唐朝刘禹锡的故事。

清·丁福保辑《历代诗话续编》收唐·孟綮《本事诗·情感第一》载：“刘尚书禹锡罢和州，为主客郎中、集贤学士。李司空罢镇在京，慕刘名，尝邀至第中，厚设饮馔。酒酣，命妙妓歌以送之。刘于席上赋诗曰：高髻云鬓宫样妆，春风一曲杜韦娘。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江南刺史肠。’李因以妓赠之。”司空：官名，此指李绅。江南刺史：这里是刘禹锡自指。刺史，官名。这两句诗的意思是：这轻歌曼舞，你李司空看得习惯了，完全是平常的事，不足为奇，可对我这个刚被罢归的江南刺史来说，却感伤得柔肠断尽啊!宋·苏轼《满庭芳·佳人》词曰：“人间何处，有司空见惯，应谓寻常。”后来就用“司空见惯”来形容经常看到，不足为奇的事物。这里化用刘禹锡“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江南刺史肠”之意，调侃张先八十娶妾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平生缪作安昌客，略遣彭宣到后堂”。典出《汉书·张禹传》:“禹成就弟子尤著者，淮阳彭宣至大司空，沛郡戴祟至少府九卿。宣为人恭俭有法度，而祟恺弟多智，二人异行。禹心亲爱祟，敬宣而疏之。祟每侯禹，常责师宜置酒设乐与弟子相娱。禹将崇入后堂饮食，妇女相对，优人管弦铿锵极乐，昏夜乃罢。而宣之来也，禹见之于便坐，讲论经义，日晏赐食，不过一肉卮酒相对。宣未尝得至后堂。及两人皆闻知，各自得也。"

意思是，汉代张禹字子文，是汉成帝的老师，后封为安昌侯。在他的弟子中，以彭宣、戴崇最有成就，后来都位至高官。张禹喜爱戴崇，每逢戴来，二人入后堂饮食，有妇女侍奉，优人奏乐，尽情娱乐。而彭宣来，却只是讲论经书义理，留饭也极简单、从来不请他入后堂。后用此典表现师生之间的关系，以“到后堂”表示师生亲密，感情好。

虽然说整首诗都是在调侃张先，但因为巧妙地运用典故使得这首诗具有无穷的艺术魅力，并因此流传至今。

后来，张先八十九岁去世。远在密州作太守的东坡写了一篇《祭张子野文》，其中有“我官于杭，始获拥慧(引申为给人当学生的意思)，欢欣忘年，略拖苛细。”

实际上，像这样的事在古代有很多，苏轼写这句诗虽有调侃之意，但“一树梨花压海棠”这句诗因通俗生动形象成为千古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