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 说
文/老骥
夫吾好游山,惜其无同趣者,故每每独游耳。夫南山之腰,有天生石凳,可坐可卧;上有乔木之荫,下有幽花之媚;且山风恒轻拂之,故无纤埃之积,吾尤爱坐之。
去岁孟夏,吾过而坐之。轻风袅娜,日影斑驳;坐之甚愜人意。所患者唯蚁甚多。色玄而體硕,匆匆然、茫茫然乱趋。地上亦是、石上亦是、树上亦是;直至吾足、股、臂、衣,无处不是也。吾顿觉毛髮竖,肌肤痒,心意恶;乃勃然而怒,操扇狂打。一阵猛拍后,蚁尸累累然弥布地上。然后吾乃曰:“蕞尔渺物,敢啮吾乎!”乃洋洋而去。至夜眠反思,以为己或杀生太过,蚁亦命耳,颇自有悔。
今年孟夏,吾复过而坐之。见群蚁又蠢蠢欲来,吾乃曰:“尔不犯吾,吾亦不击尔;不然尔见去年之尸乎?”群蚁似解吾意,不敢进,皆悄悄离去。吾闻济南明湖,原蛙鸣甚聒,乾隆眠而不得,乃曰:“蛙无鸣。”至今湖中绝无鸣者。据《越中杂识》记:沈僧昭,武康人,为梁山阴令。时武陵王纪守会稽,燕坐池亭,蛙鸣聒耳。王曰:“殊废管弦之听。”僧昭临池叱之便止。及日晩,僧昭曰:“王欢既阑,今恣汝鸣。”便即喧聒。
嗟夫!蛙能解人言,蚁亦能解人言;万物皆有灵耳。昔者《左传》记葛介卢懂牛言,《论语》记弓治長懂鸟语,吾读之犹未信也。而今以吾之验,乃信也。故为之作《蚁说》而存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