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题记：吾生于白杨，经春历秋，不觉已二十余载矣。自初中至今，发生于斯之事，难以数计。余今在申城，念及家乡，叹时光飞逝，是以择吾与北环之二三事以记之。另赋七言古诗《坐中忆白杨兼怀往昔》一首系于文末，聊以慰乡情。
小时候，对白杨还没有一个完整的概念时，老听爷爷说：“上街赶集去。”"赶集"这个词，小孩子一听就感觉热闹得紧。锣鼓喧天、人声嘈杂的集会，是我对它的初印象。而那时的我还浑然不知，在初生时，我与它之间便建立了一条无形的纽带。更不会知道长大后，无论身在何方，它永远都会是我眉宇间浓到化不开的乡愁……
一
“咦，你看！她这么小就来上初中了。”刚入白杨一中那天，背后两个高年级的大姐姐看着我瘦小的身板悄悄说道。
其实那时候的我除了身板看着小，心理也尚未真正的成熟起来，更是没有做好离开父母独立生活的准备。果然，一开始我便不适应宿舍的生活，总是想找点请假的理由。而每周日例行的晚自习，于我更像是新一周噩梦的开始。上学路上的那半个小时，那悲壮的心情，仿佛目的地不是学校而是刑场。“要是能生上一场病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家睡觉了！”那时的我常常做着这样离谱的梦。
零九年的一个夏夜，凉气尚未完全褪去。为了能尽早和同村的一个姑娘在学校东北角的停车场汇合，放学铃声刚响起，我便一屁股从座位上弹起，三步并作两步，蹿出教室，冲下了教学楼。随着人流涌出校门后，我们便一步跨上自行车，冲出了那簇拥着的人群，沿北环马路向东飞驰而去。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我看到了朦胧夜色中的它——白杨的北环路。
北大路的尽头，向北九十度转弯，要先上一个大坡，接着是一段缓坡路。俗话说：“下坡容易上坡难。”那几年，说起回家最耗费时力的一段路，那可真是非它莫属。待我们用尽全身力气爬上大坡，站在岭上喘气的间隙，蓦然回首才发觉：这一路走得太匆匆，一不小心，竟未曾留意到身后那片目送着我们远去的灯火。朗月疏星、麦草青青；微风清影、一地虫鸣。什么晚睡早起，什么来回奔波，那一刻全被抛在了脑后。月色下，一条白丝带似的水泥路蜿蜒伸向远处的小村庄。不一会儿，两个黑影隐没于无边的夜色，深巷中时而回荡起两三声犬吠。那晚，我们成功策划了一场“大逃亡”。
二
在县一中读书的那三年，两周休一天。那时，每次回家坐车都堪比逃荒。走的时候虽说没那么夸张，但也颇需费些周折。
在东西马村路口是坐不到车的，所以每次父亲总是沿着北大路骑车送我到白杨街西头的车站。如果去得够早、或是足够幸运能在车上找到一个空位的话，在我坐定后，父亲总是站在车窗外距我不远处跟我挥手示意，待我看到后便转身骑车回家。要是遇到哪天人多挤不上车，父亲便陪我一起等，直到坐上车。有时赶车仓促，待我踉跄坐好，甚至都来不及跟父亲对视一眼，车就启动了。等我再回头时，人群中留下的永远是父亲那远去的身影。
坐在车上目送着父亲那愈行愈远的背影、透过车窗望着那两排一晃而过的白杨树、看着那反向极速奔驰的一大片建筑物，总有一种一个人背井离“乡”的感觉。一想到这些，情绪难免要低落。那时，每次离家路上的一大“痛苦”便源于此。后来，当别离逐渐成了常态，我才意识到，当我随着车辆呼啸而过时，那建筑物、那挺立的白杨又何尝不是在注视着我离去？在我背着书包一步一步远去时，我于父亲而言，又何尝不是一场渐行渐远的目送？
三
从大学起，回家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去年更是，一整年就寒假回去了一次。
将近春节时，我去白杨找朋友玩儿，在一中斜对面的小饭馆儿吃过晚饭，我们就沿着北环路往回走。刚到路口，我一抬头，竟意外地发现路旁多了两排路灯。它们直挺挺地矗立着，那四散的灯光，把夜色划开了一道长长的缺口。走到菜市街与北环马路的十字交叉口，我更是惊奇地发现南边巷口立了一座银灰色的石牌坊，上面题着“白杨树街”四个红色繁体大字。而这些变化，我来的时候，竟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到。那晚骑车回家时，我又回头瞥了一眼那条熟悉的路。看着那静静伫立于道旁的路灯和映射着微光的绿化丛，望着那林立于道旁的商铺和那座象征着白杨新生的银灰色牌坊，我的眼前浮现出了那几年求学时的身影，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胸中翻涌着。待我稍稍回过神，一丝凉风掠过发梢，连带着那些虚影，一同没入了北环那片无际的灯火中。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那种感情：那是不管这里如何变化，只要看它一眼，我便知道，我，回家了！
寒来暑往，我在北环那条马路上，走过了无数的清晨与黄昏，见到了各色的春秋和冬夏。我在那条路上，留下了无数的喜怒哀乐，留下了永久的青春年华。我衷心祝愿它，祝愿我的家乡永远朝气蓬勃，永远荣光焕发！
《坐中忆白杨兼怀往昔》
豫西古镇矗宜洛，参天白杨走相迎。
习习凉风中夜起，飒飒枝叶相交鸣。
云雨暗涌翻长空，十里烟波冷翠屏。
小儿细穗初不识，坠地毛虫胆心惊。
又疑瑶池舞青女，遂使五月鹅毛倾。
阿爷摇首捋髭须，含笑盈盈指正名。
三月日暖杂英发，田陇野畔草青青。
相携步春八九子，寻香暗访迷远径。
七月炎暑炙厚土，稼禾焦卷少人行。
午热不寐盼月升，手把团扇捕飞蝇。
或逢一场新过雨，泥蛙得意水风腥。
深巷黄昏两三家，街头笑谈话晚晴。
南阡北陌纵横通，寒暑易节频由经。
兴起乘夜归并辔，精思筹谋苦营营。
长街斜影走匆匆，似与行人论输赢。
解鞍少驻惊回首，万家灯火对月明。
又是一年风飘絮，夕阳残照独伶俜。
坐中执笔念往昔，聊书以慰故园情。
壬寅年四月十九日记于上海师范大学
作者简介：张远咪，洛阳市宜阳县白杨镇人，现于上海师范大学读研究生。喜欢音乐、喜欢书籍、喜欢诗词。
诵读者简介：张潇，洛阳市宜阳县白杨镇人，毕业于河南师范大学。喜欢朗诵、喜欢读书、热爱写作；喜欢音乐、喜欢旅行。
（责任编辑：刘志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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