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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是你醉酒的样子
青枝与时光，相守四季
仿佛只为了
一夜枫红
只要你愿意，这时辰
风般迷人，矫饰的一切
叶一样纷飘落地
迷离中，你问今夕何年
我说清秋夜
正是你醉酒的样子
现在，我愿是那爿新月
如一个躬身的柝夫
为你守住寂寞
你可以笑，可以哭
但不可以早早醒过酒来
不然，这筵席就散了
2019年10月6日
最长最长的夜
这一天，假如飘降一场
鹅毛大雪，就用它
絮一件羽绒服，裹紧身子
可等来的，居然是
台风雨。数九天淋漓尽致
我伸出双臂抱住自己
风还缠着风，雨却不停留
寒冻中，竟嫉妒起
小城里与你围炉的人
在最长最长的一夜
什么都可以放下
只有想你，是没法的事
2021年12月22日（受“雷伊”台风影响，冬至当日本地下了一整天的雨）
翘 首
深冬里，雪花当棉
日光做布，缝制衣袄被褥
梦里人共我暖和
江水慢了下来，如果
时间也慢，我就凝神注目
慢看蓓蕾敨出香蕊
初春的梅，早早就
投胎去了，到转世的一天
或许我认不出你来
或许你不再二度花开
天无所有。不知要
去哪儿抓一剂药，治一治
这该死的相思病
海上驶来一片云
假如那是你高高站立的地方
也不枉了，我的翘首
2021年12月8日
你不来，月就不圆
奔波的江，无处可去的海
皱纹比谁都多。大野
在旦夕之间老迈，一树树秃枝
是一束束喑哑的闪电
对于太过冗杂的世事
假如可以删繁就简
就会像涤荡过的天空
只剩下深情。那些未曾出现的
若真的降临，定是奇迹
不想永世寂寞的人
不要独自逡巡天上
正如此时，谁若在夜幕后面
探出头来，谁就是我
苦苦找寻的人。只是今宵
你不来，月就不圆
2021年11月18日
想你的夜越来越长
莲瓣上的两滴，同时
掉落叶盘，在紧紧搂抱中
秋竟然更凉了些
却是我所要的况味
如倒春寒，让时间倒着走
回到花开之前
品过香茗，啜饮烈酒
浓与淡，醉与醒
是春与秋错置制造的假象
只有指间一支烟
明灭着。这一个白昼过后
想你的夜，越来越长
2021年10月8日
白露是伊人回眸
一条江不声不响
兀自离去，跨前一步
就不见了身影
一条江，偏要
与一轮月，走相左的路
月过无痕，江陷进
海里，白白交出自己
鱼不落泪。鱼若有泪
也都在源源逝水中
秋风过处，江峰众木
一呼百应，像一种
集体意志。只差一把火
火红后，会不会
落得一墣墣轻灰
依依芦荻楚楚白露
是我远去的伊人
噙着秋水的一瞥回眸
2021年9月15日
雨是细细密密的针线
路过的水，停下脚步
捂着雷电的云，沉沉低垂
弥散成雾，漫过江来
你，撩起雨帘进门
像一双纤手，拨动了琴弦
淅淅沥沥，宛若你
如泣如诉。暑热随之消退
谁偷走了一轮满月
正如我藏起你栀子花香
雨似六月里一缕缕
情丝，于前世与来生之间
编织一张飘摇的网
而在三江口，雨却是针线
细细密密，缝补着
被现世刮破了的部分
2021年6月25日（五月十六）
夏至是一种相思
直到日暮时分，才知道
万千事物，全都循规蹈矩
摆动在土圭水臬之间
其实，不可逾越的
何止一道用日光砌起的墙
冗长的蝉鸣，像一条
绳索，圈成了北回归线
盛大的爱，开始沸腾
谁都不能，从炉火正旺的
海底，抱走一捆捆柴薪
而她偏偏转过身去
茕茕姿影，像一个月亮
一堆堆火，慢慢冷却
再给些时日，就要凝固成
一座座冰川。所谓骄阳
从峰巅之上徐徐降落
设若爱情如水，一种相思
将不断延展，洇透长夜
2021年6月21日（夏至）
爱是月光下翻腾的潮
溯流而上的人，想给
江水，找一个源头
就像害上相思的人，要为
自己，查出病灶
雷声虺虺，并未吓阻
什么，只有乌云天
一阵阵抽搐，在块垒之上
压上块垒，却强忍住
一场悬而未决的雨
如怀春人强忍住泪水
回流的路越走越窄
回流的路，越走越在高处
一片群山朝着北方
倒伏，像新编的传奇
让几只无处栖落的
飞鸟，说谵妄的情话
到了这时，才知道爱
是月光下翻腾的潮
每一天，都选一个好时辰
倒灌江河，倒流心中
却与跋涉到上游的人
渐行渐远，渐行渐远
2021年5月20日于三明
一场盛典黯然谢幕
这时才明白，一条江带走了
春水，已不再回返
时间被挖掘一空，填平
一座海湾，仿照固化的波痕
镌刻我多褶皱的脸庞
姹紫嫣红之后，一个个
油桐，挤满了山头
一场盛典，因为浩大的煞白
黯然谢幕
留不住一心营建的良宵
正如舍不得春和你
只剩下暗恋，抑或单相思的
份，让烈酒乘虚而入
翻腾而来，狠狠淹没自己
2021年5月4日于闽侯月山
相思有如同名的树
总拿春天说事。一次次
将潮湿的风，牵向朝北的乡关
你的周身，我来萦绕
我把一座叫做岐山的
山，搁在海湾的岸边，你青翠
我不敢垂垂白头
一岁岁，一季季
越箍越紧的，是一匝匝年轮里
一条直贯到根柢的心
春尽，情未了。从这时起
我不再直呼你的芳讳
万千相思，有如一棵同名的树
2021年4月28日
柳条系不住时光
等你，漫长如闰年
见你，正月只是一个由头
围着饭桌，并不就算
团圆。不论日蚀抑或月亏
我都是你的另一半
却是那隐形的部分
春意荡漾。在眉目
与眉目之间，横亘万水千山
我和你，相隔的
岂止是疫期规定的距离
我吹熄焖罐的火苗
却捻不灭胸腔里跳闪的灯芯
你按住转动的桌盘
也没接进斜落的日辉
好在兑入酒精的血
激活一颗因你而病的心
缸里的鱼，跃跃欲试
墙根的笋，蠢蠢在动
窗外柳条撩人，系不住时光
火锅还在沸点上
我，又到了该走的时刻
2021年2月20日（正月初九）
每天都是等你的日子
旧年苦。旧的一年
每一天都是等你的日子
因为你如约到来，我
原谅了寡情的俗世
年味，春意，什么都有
杯中酒，为我搽抹
酡色，恰好掩饰住羞赧
墙外燃放爆竹花
谁都听不见它的声响
正月初，新葩正艳
人，却老了一岁
四季还将循环往复
可我再不情愿，也留不住
走过中天的日头
你改变不了世界
正如我改变不了自己
不远处，海与天
热烈拥吻，旁若无人的
爱，叫我平添妒意
2021年2月18日（辛丑年正月初七）
宛在海中央
入夜，宛然沉浸海中央
明月在天。除了你
缠绵周遭的，都是虚构
顺着潮湿的风
抚摸夜色，海天的肌肤
乳白月光般柔滑
还是不敢，去尝试
一口海水，因为低矮的
胸壁，抵挡不住
排闼而来的十五大潮
独立岸边。除了你
再没有谁值得萦怀
长短不一的波浪，画出
卦象，读不懂爱的
爻辞，不配做海的歌者
2021年1月26日（庚子腊月十四）夜于厦门
你在身旁，人间值得
同一个严冬，雪太遥远
同一座城市，街灯太迷离
不期然，相遇星汉里来的
一束光，放晴的夜
付出了阴郁的代价
心的跳动，快于钟摆
有人想留住时辰，却准点
敲响新一年的钟声
不是礼花，是镀金的
银杏叶，撒下满地的阳光
是枯草尖长出青霜
是青霜之上，长出了火苗
你在身旁，人间值得
你在身旁，哪怕世界就此沉沦
2021年1月7日
湖 畔
都冬天了，柳条还柔弱如春
系不住一丝丝风
有人疾步走向这一年的深处
失踪在波痕的尽头
紫红羊蹄甲，碎了一路
清湖不会因为起皱
而显老。词曲都写在了水面上
只要心怀是一面鼓
我就用双脚踏响行板
天，晴到了极目处
给爱留下辽阔的地盘
几树栾花，点亮一盏盏小灯笼
就是这时天黑下来
我也能在山北，找见你
2020年12月5日
神 祇
真的弄不清，你醉了
还是没醉，只知道
一片月，被你含在了嘴里
从未这么温润
夜，终于翻过身来
在白亮的窗前，你觑见花落
枝叶不说疼，正如你
不说出她的名字
那是你的禁忌。是不是
因为偷偷地惦念
才对她贼一样心怯
是不是因为，她远在
山的那一边，伸手可以摩天
才把她奉若神祇
2020年11月20日
又一个光年
爱不讲仙俗，不分
天上人间。到凌霄高度
情种不老
你一笑一朵莲花
他一步一点星光
群鹊架的桥，顶起穹窿
拱成一弯上弦月
时间的长空上，最后的
两团火，快于光速
却沉静如灿烂星海
幽怨的情话，淹没在
翻滚的天河
一个光年，又一个光年
只有今夕，月晖
蒲公英般吹落天涯
晚霞菊瓣一样
蹁跹，如你的裙裾
夤夜，天空像个大钟盘
我，不是一颗流星
是一根倒转的秒针
2020年8月22日（处暑）
秋蓝如你
一条路，可以重走无数遍
惦念一个人，也是
进了深山，忘了四季
满身披挂的雾，还是不是
那年高不可攀的云
入秋的人，患上健忘症
偏在昨夜梦靥时
说漏了嘴。那是一个名字
使舌头梗塞，却像
口中含着的一块糖
现在还早，等过了今日
天空浮泛的一切
都将沉淀下来——秋蓝了
蓝得像你一样清纯
2020年8月19日
落木渗出血来
春夏不是过了，是错了
如踽踽远行的你
东去的江，跌宕起伏
背靠没奈何的潮
我，像一株倒退的漂萍
对于你，我是咸湿的风
翻不过崔嵬的关山
雁南飞，瞻顾的一瞥
只为一泓秋水
白云深处，幽蓝的井
是我忧伤的渊薮
像前生又像来世，直叫
今朝如幻。而雷电
宛若香丝树的根系
闪灭之后，扎进山坳
不可再错过秋，错过了
落木会渗出血来
2020年8月14日
我说的燃烧
我说的燃烧，只关乎黑夜
我说的燃烧，因为季节
因为别样的一年，如野狐禅
我说的燃烧，是天，是地
是沸了的江河湖泽
层层浊浪，喧腾无边
我说的燃烧，像无数个
过往的日子。你是你
我是我，你我之间的秘密
再谵妄，都不言语
我说的燃烧，比春天短
比夏日漫长。譬如凤凰木
把火焰藏进叶丛
譬如今夜孤岛，有人
捧海作碗，啜饮月光
2020年7月16日于厦门
你来……
你来，一丝风，一股涧泉
跌宕成山水清音
闪亮的鸟哨，落进深潭
心湖绽开涟漪
你来，水步步蹈空
挥撒一团团碎玉
其中一粒，花籽一样飞溅
激吻一枚心形的蕨叶
你来，群山碍眼，路石硌脚
好在松风可以冲茶
万种清凉，都沁成汗珠
如心苦脸热的荷花
日过正午，我们一起
翻过了山垭，而时光
却比流水走得急促
我说歇歇吧，你答曰不累
要赶在黄昏，陪我回家
2020年5月19日
蓝
事物开始卸去伪装
枯叶，化进无边的蓝
高天与大海同一个岸
落入季节的，鱼虾一样
潜藏。只有孤独的云
在蓝之上漂泊
相对于蓝，我身在异乡
与你渐行渐远
这时，我才知道
爱，是个无底深渊
只要看你一眼，我的余生
就不可救药
2019年10月23日
十六的月亮
一条江走着，跳着
就淹没进一排排大潮
正如我想着，念着
沉浸在了无际无涯的月光
昨夜，月儿是大众的情人
今宵，她只属于我
昨夜不舍咬下一口饼
只为了今宵的丰盈
我对着满世界的朦胧
在福州三江口，点起渔火
你却在另一个半球
用东经南纬画出坐标
风过处，粼粼的江波
是缤纷飘落的秋叶
我把圆月，吹成了孔明灯
叫它翻越万水千山
2019年9月14日（八月十六）
孤独如你，寂寞如我
你携一个海，逡巡天空
云朵就翻腾起浪涛
我的一片潮，再怎么高涨
都远远够不着你
对于我，你月光一样明白
却还什么都不说
冷漠如故，高傲如故
叫我的一颗心，盛夏般
凉了下来
今夜，你若是一爿孤独
我愿是一片寂寞
——只有寂寞如墨蓝的夜空
才能把你拥入怀中
2019年8月28日
好大一阵雨
“好大一阵雨”
雨引出的话题，交给雨
去说
既然无关风月，那就
只谈百姓日用，让天下关怀
遮掩两人间的儿女情长
雨氛一样不着边际
雨线一样，牵系彼此
终于，凝华的时光
雨滴般断落——等来的是雨
留不住的，还是雨
看着雨，没入一条江
看着你，带走一袭秋色
2019年8月18 日
假如每一丝雨都是你
冬日山中，一场雨
暂无辞别的意思
假如她就是你，该有多好
假如她们都是你
山谷，哪会这么空
衬着繁叶，雨是从
厚云上疯长下来的一茬茬
荒草，断落间
带落了空欢喜的腊梅
微微翘起的亭檐
挂不住一滴滴霤水
雨不急，急的是
溪涧里愈来愈焦躁的山洪
2022年1月24日（辛丑腊月廿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