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飘摇，在泥泞的路上，冯宇迈着蹒跚的步子，探寻心中的光亮。
01
冯宇从小生活在南方一个偏僻的四面环水的小村庄。村庄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居住人口大约三、四百人。说的好听是四面环水，其实不过是一条宽约十几米的水沟环绕整个村庄而已。村前左右两口门前池塘显得宽阔一些，中间隔着双抢时堆稻谷的“打禾场”。
打禾场农忙时用来堆稻草晒稻谷，闲下来就是孩子们的天堂。男孩打野战、女孩跳皮筋，甚是热闹。偶尔回家休假的煤矿工人带来一些“小雨衣”，买给不懂事的儿童，冯宇他们省下买练习簿的零钱，斗胆买上几个，吹成带有小隆突的气球，赢得满禾场的欢笑。
小时候的冯宇特别调皮，看到村东头刚修了一条可以过板车的新马路，便伙同小朋友特意结伴一起在路上玩泥巴。来来往往路人比较多，路人嫌他们碍事，有时会说他们几句，可是小朋友却反而嫌大人们啰嗦。
冯宇和小朋友一起想办法去整整大人们。于是他们齐心协力，在路中央挖坑灌水，找些树枝小竹条架在上面，再铺些树叶小草，然后盖上薄薄的一层泥土和沙子。冯宇他们躲在不远的田梗上，装着若无其事地等着有人掉进他们的“杰作”中。
来来往往的人依旧不少，可等了几个小时都没见有人踏到“雷区”，有几次眼看着有人快要危险接近，却又瞬间弯绕过去，悬着心脏等待看热闹的小朋友们一声声叹息。年幼的他们哪里知道拙劣的铺盖方式，早就成了大人们心中的路障。
那时农村的孩子大多都是“随地”大小便。冯宇最讨厌的就是拉粑粑的时候，土狗围在周围甚至打斗，有些大胆的土狗几次三番靠近，去舔冯宇还未拉完粑粑的屁股。苦恼至极，经常手边准备着一些石头，吓退那些敢于来犯的土狗。
冯宇想到陷阱没有整倒大人，便想用来治治狗，看看如何。冯宇带领小朋友在墙边的地面上挖了个深坑，蹲在坑上拉完粑粑，找来一根十来米长的电话绳子，在坑口上套个活圈，然后牵着电话线绳子的一端，躲到十米外的地方等候。
待到土狗头伸进坑的瞬间，冯宇猛力一拽电话绳。不曾想，土狗被牢牢地栓住脖子，疯狂地朝冯宇方向袭来，冯宇跑不过土狗，眼看土狗快要追上冯宇的时候，冯宇吓得丢掉绳子，也摔倒在地，直到路过的大人闻讯赶来护住冯宇，打跑了土狗。吓得魂不守舍的冯宇总算老实了几天。
可是没多久，他又本性难移，依然象往日一样时常外出淘气。
02
记不清是哪一年的夏天，破旧的木屋似乎阻隔不了酷暑的热浪。一时找不到小伙伴的冯宇只好自娱自乐地戏水降温，在西边门前池塘边玩起了潜水的游戏。平时小朋友潜水比赛总为自己潜的时间长而洋洋得意。
这一次冯宇自己尝试潜水爬行却弄偏了方向。憋到用尽最后一口气时，他浮起身体，却发现头顶刚刚冒出水面，脚底已经沾不到泥底，死亡的威胁让人感到十分恐惧和万分焦虑！也许是命不该绝，摇晃、挣扎、拼尽所有力气，最后游到岸边，一头栽倒在岸边的水稻田里不省人事。
醒来后高烧不止，吃药打针丝毫不见好转。母亲和二婆（堂奶奶）每天傍晚烧香燃纸，在鱼塘与木屋之间的路上念念有词：“娃儿归来哟，归来了！”，摸来的鱼塘碎石压在枕头底下以求吓散的魂魄早早附体。如此迷信了差不多一个月之久，或许是精神心理的舒缓也可能是药物的慢慢发力，冯宇的身体慢慢才恢复了元气。
还有一次危险涉水，也是在酷热的夏天。仅穿一条小短裤的小朋友们结伴外出捉黄鳝。这次走得比较远，路遇一条宽有十来米的小渠，水流比较急。木桥如红军长征时遇到的铁索桥般没有了桥面，只剩下相隔3米左右的桥墩木桩，木桩早已如破屋的木柱一样腐朽。
同伴们都能自如地游过小渠，不会游泳的冯宇站在渠边着急忙乱（经历溺水事件之后严重影响游泳训练，至今不得要领、技不如人）。思来想去，好强的性格还是占了上风，溺水的恐惧拋到九霄云外。
朝着上游斜45度的方向跳入水中，竭尽全力扒水蹬腿，如此循环重复地抱过一个又一个的木桩到达彼岸。事后想起边事，冯宇还是吓得不轻，水流的冲击一旦让人错过抱桩或者抱不住木桩，很有可能溺亡。
03
小时候的冯宇特别讨厌放牛却又非常喜欢骑牛。每天清晨，天刚放亮，母亲就拉扯、喝斥睡梦中不愿意起床的冯宇，敦促起床后要么放牛要么拾粪的任务。
稻田的禾苗绿郁葱葱，田埂上的小草茂密环生，睡眼惺忪的冯宇，牵着牛绳打着小盹，在窄小的田埂上晃悠，时不时地扯动一下牛绳，警告水牛好好吃草，不能对田梗两旁的绿苗存有幻想。
水牛与冯宇斗智斗勇，时不时地在冯宇松懈之际啃上一两口禾苗，试探主人的反应。冯宇便会恶狠狠地拽扯牛绳，让牛鼻子疼痛地收回馋嘴，水牛也装模作样地啃着野草。
水牛实在耐不住绿油油、郁葱葱的禾苗诱惑，趁着冯宇打盹之际，就“收割”了一大片禾苗。冯宇看着一大片秃秃的小禾杆，气不打一处，拽着牛绳好一阵狂扯，牛鼻子流血了，牛绳从牛鼻上脱落下来，水牛便如疯了般在稻田里乱窜。冯宇知道这下子闯大祸了，吓得瑟瑟发抖，当天学也不敢上，家也不敢回。
还有一次，冯宇穿着一双崭新的小解放鞋，牵着牛绳愉悦地踏在清晨露水莹莹的田梗上。冯宇担心弄脏新鞋，也怕水牛趁机又去嚯嚯禾苗，便光着脚，把新鞋挂在两个牛角上，然后牵着水牛走向鱼塘边草丛茂密的地方。
伴着初升的太阳，迎着炽热的阳光，熬过漫长的等待，冯宇高高兴兴地把吃饱肚子的水牛牵回牛栏的时候却发现牛角上的鞋掉了一只。生怕挨打，也特别心疼很多年难得买上一次的新鞋就这样弄丢了，冯宇只好拴紧牛绳，火急火燎地跑回放牛的池塘边、在水牛低头喝过水的地方、甚至还专门下扒开杂丛野草仔细查看，终究无果。
光着脚丫的冯宇，失魂落魄地揣着仅剩的一只新鞋，偷偷摸摸地回到家中，把单只新鞋藏在鸡笼的夹缝里，等待着放学后找回失落的另一只鞋，再拿出来穿。
好多天，冯宇都会去池塘边转悠，期待着奇迹发生，可每次都是心事落空地回到家里，躲避母亲那询问的眼神。古人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丢鞋的事情终究还是被母亲知道了，一顿皮开肉绽的抽打，让冯宇瘫坐在地上豪淘大哭。
冯宇非常羡慕大一点的孩子，骑在牛背上威武神气。可是，自己人小腿短很难攀上牛背，因此就琢磨着在鱼塘边、渠道旁，借助地高垫脚之势跃上牛背。骑得上去，下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冯宇经常是在水牛上岸时借势滑落在地，也会因为水牛低头喝水，冯宇往前坠落。有一次挂在牛角上，要不是衣服穿得太厚，挂破肚皮都有可能。
骑牛的技术，成了冯宇日夜思考的问题，有空就琢磨，有牛就练习，功夫自然不负有心人。冯宇慢慢地学会了好几种方式骑上牛背。先是借助牛抬头之时把脚踩在牛角根部把身体重心送上去，然后再掰着牛的脊梁踏着牛腿骨的粗突借势跃上宝座。久而久之，冯宇融入到了村里的“骑兵队伍”，无比威风。
有了组织，冯宇他们玩得特别欢快。暑假的每个下午，小朋友都在盼望着能够领到一头牛，假模式地放牛吃草。说是放牛，实则是他们结伙邀伴地组成“骑兵队”，从村东头出发，个个精神抖擞挥武牛鞭，经过河堤，穿越到渠道，再往村西胜利回朝。村里指派这帮小子放牛，本是想让牛出去寻些新鲜绿草补充能量，更好的胜任“双抢”时牛们需承载的巨大体力重活，没承想让这帮野小子活生生地折腾得气喘吁吁，连一根嫩草都没吃上。
冯宇的童年，就这样在牛背上有惊无险地度过。
04
冯宇是从生产大队的小学附中考入公社中学，相比于本校的学生，冯宇他们外来的同学显得拘谨很多。入学不久，或许老师对学生做过比较全面的了解，否则，怎么也不会指令冯宇担任数学课代表，这也算是班干部吧。
高中一年级共有三个班。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磨合，也为了刺激学习质量的提高，学校举办各年级各学科的考试比赛。高一每个班各科（语英数理化、政治一般都是在毕业班突击学习）各选5名选手。冯宇便在申老师的选拔中，成了五科都参加的选手。
申老师当年是公社中学的教务主任兼冯宇高一（1）班班主任，个子不高，讲课却是声情并茂，平时聊天的时候风趣幽默，严肃的时候也会让人心生一些胆怯。
成绩下来，冯宇五科成绩几乎都进入了前三名。于是班里炸开了锅：哇，这么厉害。申老师也感到特别开心：冯宇同学将来定是我们中学的高考本钱！周围的同学用羡慕的眼神笼罩着冯宇，班长也拿着《入团志愿书》破例发展冯宇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在荣誉与花环的簇拥下，冯宇开始膨胀了。
课堂上，冯宇同学不是趴在课上打瞌睡，就是在竖立起来的课本掩护下篆刻他自以为是的各类私章。待到放学前的自习课，冯宇就匆匆浏览课文，草草完成当天所学学科的作业，顺手放在书桌上，任同学们抢去抄袭，也省却了他去交作业的麻烦。然后就吹着口哨，飘飘然地背起书包，踏上那条熟悉的泥泞回家路。
时间在不停留地流逝，转眼到了升学考试。为迎接高考和中等专业考试（当年高中毕业生可以自选全国高考或者全省中等专科学校考试一种），学校决定分出快、慢班，重点突击尖子快班，争取飞出更多的金凤凰。于是，往年回炉的学生加上应届特别优秀的同学组成了高二（4）这个尖子班。
暑假结束，宣布名单的那天，冯宇万万没有想到，掌握决定权的教务主任申老师会让他落选，留在了高二（1）班，心情特别沮丧。冯宇想着这所农村的中学，教学设施条件和教学质量极端落后，一年也考不上几个大中专生，往年还有“零”的记录。幸运者决不可能跃过尖子班而在冯宇的慢班产生，于是自暴自弃，瞌睡打得更加放肆，甚至躺在寝室翘课逃学。
白天迟起床，晚上自习穷折腾。有一天晚上，冯宇还突发奇想，写下《考不上大学就没有前途吗》，长篇大论挤满了整个黑板。第二天数学老师上课时看到后，便做了一番即时教育，一字一句念完了冯宇的整篇“杰作”，羞得冯宇埋下了曾经高昂的头。
混沌的日子，茫然的心境，一次与虽是少女却已经长得凹凸有致的同班同学张玲在校门口撞了个满怀。柔软而又弹性的胸部臊得冯宇小鹿乱撞，在“对不起”的慌乱中逃离尴尬和难堪。自此，乏味无趣的教室里，冯宇的视线离不开少女后背两条齐肩的羊角辫子，时常注视着少女托腮的纤细粉润的手指，发呆犯傻。
还有一次恶作剧更是加深了冯宇对张玲的怜惜和疼爱。调皮的冯宇把扫地用的帚子头（稻草杆卷扎而成）放在教室半开的门板上端，本意是想整整他的同桌，没想到沾满泥士灰尘的帚子头不偏不倚地砸在了羊角辫子上，张玲的委屈和尴尬让冯宇心疼不已。几次迎面遇见的时候，冯宇都想停下脚步，说说对不起，表达心中的歉意，当然，还有他日思夜想的小心思。有了小心思，冯宇更加无心于读书学习。
05
临近统考前，冯宇心中毫无期望地选了参加中等专业学校招生考试。第一场语文考试，心里迷茫的冯宇感觉录取无门，便草草地做完基础试题，丢下占分超过一半的作文不写就匆匆交卷。
许久，游晃到考试学校院子外面的冯宇，心生厌烦地又想折回学校看个究竟，却被考场保安拦下：“已经超过半小时了，不能再进入考场！”，细问时间，开考才40分钟。
一时间城里送考的家长围着冯宇，争先恐后地问考试的难易情况，问得冯宇心慌意乱，更有人绝口称赞：“小伙了不起，肯定考上好学校。”，羞得冯宇逃荒似地跑出了围观的境地。
在后续的几场越考越感觉容易的考试中，冯宇是越考越后悔，脑海里尽是父亲残疾的臂膀和母亲乞求的眼神，在心里咒骂了自己千百遍。
放榜那天，冯宇为了应付父母亲，也特地去了一趟学校。榜单上冯宇的成绩与录取线仅仅相差18分，这18分晃得冯宇跌跌撞撞，冯宇蹲下身子，敲击着脑袋：“怎么就不写作文呢？”
怎么就不写呢？！
……
06
经历读书考学失败之后，冯宇便又想起了当兵从军的儿时梦想。落榜之后，比冯宇更为难受的母亲早早筹划他去复读的事宜，时任公社副书记的堂叔最先想把冯宇弄到太阳公社（河洲乡）中学，学校偏远不说还让人感到有些阴森森的胆怯。后又在堂叔的运作下，冯宇极不情愿却又毫无扺抗力地进入了新建的县城第三中学读书。
人在学校心却想着军营，身在曹营心在汉！每次周末回到木屋提起报名参军，父母都是搪塞应付，等到同学议论“已经征兵体检了”的时候，冯宇还蒙在鼓里。好在冯宇所属的公社征兵体检刚巧安排在邻近三中的太阳公社卫生院。
吃过早饭与几位同学匆匆赶路，各自寻找各自大队带检的民兵营长。营长似乎还是堂叔的同学，私交应该不错。找到营长时，他断然回绝：“不行，明年再来”。也许是年轻气盛，冯宇近乎以质问的口气：“别的大队怎么就可以加名字，为什么在你这就不行，明年？明年我就不来了！”
在围观的人群里冯宇不知道懊丧发呆了多长时间，却又神使鬼差而且异常清晰地听到呼叫自己的声音。这声音犹如启程的号角，伴着冯宇穿越了所有科室的体检现场。抽完血回到村庄已是深夜，得知体检消息的父母拴紧木屋的大门，让衣着单薄的儿子站在深秋的寒风中，聆听絮叨足足两个小时。时至今日，冯宇也不知道民兵营长是怎么改变的决定，关键时刻没有掐灭应征青年心中的梦想。
眼看着应征体检合格，冯宇的母亲依旧不甘心就此放弃冯宇的学业，竭尽全力想把冯宇再次送上考场。深信“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母亲找来村里所有退伍军人轮翻对冯宇进行思想轰炸，用他们编造的血腥惊恐画面企图吓退冯宇的志愿。还想让当干部的堂叔和舅舅利用行政的手段截断冯宇从军的道路。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母亲为了孩子有一条良好的出路，有一个美好的未来，花尽了所有心思。
07
冯宇穿着不太合体的新军装，胸佩大红花，在锣鼓声中，告别父母忧伤的眼神，踏上离别家乡的火车，暗自高兴却也忐忑徬徨。从未离开父母的视线，内心哪能坚强？涉世未深的农村孩子初入军营有着太多的焦虑和紧张。
刚入军营不久，战友们还不太清楚紧急集合的真正含义。往往在睡得正沉、呼噜声此起彼伏之时，一阵急速而清脆的哨声就会划破寂静的夜空，让整个新兵连的各个宿舍顿时喧闹起来。叽叽喳喳含糊不清的各地方言，伴着床板床架晃荡的声音显得十分嘈杂。班长不断地催促：“别说话，快点，快！”。
正沉浸在美梦中的冯宇被班长一把揪起来，匆匆忙忙地打好背包，冲出宿舍，只听到操场上连长洪亮的声音在作简单而又急速的动员：“全体注意！请稍息，就在刚才，接到上级命令，后山磨菇口发现土匪，正在破坏革命大好形势，命令我们火速追击！”。
在往回跑向集合操场的路上，气喘吁吁的李亮趴在冯宇摇摇晃晃的背包上发牢骚：“我实在跑不动，张明那小子匆匆忙忙把我的右鞋穿跑了，害得我双脚穿的都是左鞋，右脚指定起泡啦”。没等冯宇回话，指挥员的声音冲击过来：“别说话！保持队形！一二一”。冯宇本能地甩开李亮，哪料李亮的手指缠绕着冯宇打着活结的背包绳带，冯宇肩上的背包瞬间也被甩开了活结，掉落在地上，他只好抱着棉被跟着队伍跑回了营区。
操场上东倒西歪的队伍前，连长下令值班员检查所有人员的行军装备，冯宇羞愧地抱着棉被，孤单单地站在队伍前面，面向两百多名新战友，低垂的头像极了霜打的茄子，眼睛也仿佛要跌落到地缝里。连长总结讲评的声音嗡嗡地撞击着冯宇一直捂得严严实实的自尊心。
一天晚上熄灯的前夕，冯宇打水回来的时候路过指导员办公室，悄悄地听到连长跟指导员说，今晚再拉动一次。冯宇顿时大喜：今晚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表现一回！于是，他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干脆爬起来，轻手轻脚地把军服穿戴整齐，扎好背包，静坐在床沿上等待着急速的哨声……
等待总是让人感觉时间过得太慢。坐在床沿的冯宇睁大双眼看着窗外的月亮在乌云中时隐时现直至渐渐西落，附近池塘里的蛙鸣也此起彼伏。冯宇在心里暗暗祈祷着：连长呀，你们就快点吧，明早还要出操啊！
渐渐地，夜风大了起来，豆大的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冯宇又想，老天爷下雨了，应该不会再搞紧急集合吧？可转念思考，无意中听到的情报是切切实实的呀，而且曾经在中学听说过，部队的军事训练才不管你是天晴还是下雨。思来想去，冯宇慢慢的两眼皮直打架。迷迷糊糊的冯宇在战友的呼噜声和磨牙声中似醒非醒。
黎明的曙光刚刚落到窗前，暴雨停止了，急速的哨声敲打耳膜：“集合啦，集合啦，快点！快！”。冯宇揉搓眼睛整了整军服，挎上挎包水壶，背起背包，第一个冲到了等候在操场上的连长面前。连长直直地看了他几秒，翻了翻眼皮，冯宇满心欢喜的以为连长要表扬他速度第一，便朝连长跟前凑得更近。“冯宇！你的帽徽呢？”连长进了两步，警示着冯宇。
冯宇摘下帽子，帽子前沿真的光秃秃地看不到帽徽。当年的军帽徽是红五角星，用细铁丝穿扎在帽子上，稍不注意很容易挂脱。他慌慌张张地往回跑，一路寻找却迟迟不见踪影。只好跑回宿舍，拿起床头备份的帽徽。待返回队伍时，部队已经跑出齐刷刷的步伐，极速地冲出营区。
刚刚下过暴雨，路面依旧湿漉漉的。跑在弯弯曲曲的小山路上，高一脚低一脚地踩在泥泞的地里，溅起一层层水花，睡眼惺忪的冯宇机械地跟着队伍的节拍前进，偶尔还在为帽徽的事情有点小懊恼。跑着跑着，脚底一滑，冯宇滑倒在路边的小溪里，裤管灌满了污水泥沙，背包也沾上泥泞污渍，一瘸一拐地被队伍远远地甩在后面的泥路上。
新兵连快要结束的时候，又拉动了一次紧急集合，这一次冯宇货真价实地第一个跑出宿舍来到连首长面前，连长微笑地向他点了点头。这本来是赞许的点头，却让冯宇本能地紧张起来，总感觉自己身上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似地，摸摸领章帽徽衣扣，整整挎包水壶腰带，确定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才端端正正地站在队列里，坚挺着并不伟岸的身姿！
08
冯宇以优异的成绩结束了新兵连的生活，并以他完全高中毕业的文化程度和清秀的文字笔记得到了机关领导的青睐。分兵那天，冯宇在全连两百来个新兵羡慕的眼光中，第一个走出队列，跟随着几位领导七拐八弯地绕行到一间宽敞的宿舍。当时的冯宇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这就是放映员住宿兼值班的地方。心里默念着，这次分别，战友之间到底有多远的距离？
背包行李放下没多一会，司令部陈参谋走过来，抓刚到位政治处电影组新兵冯宇的公差，要求冯宇帮他出一期欢度春节的黑板报。冯宇顿时脑袋嗡嗡作响，没有一点绘画基础，写字也只是钢笔字稍微过得去，在新兵连出的几次板报纯粹是赶鸭子上架。哪想到现在丢人要丢到司政机关去呀？
冯宇不知道如何拒绝，硬着头皮跟在陈参谋身后，来到早已准备好的板报现场，各种排笔毛笔，各类颜色的广告涂料应有尽有，好在还有一本连队黑板报图案设计手册。冯宇胆怯心虚地依样画葫芦，好不容易熬到太阳西下，广告色挤满黑板的时候，压低着声音对陈参谋说：“弄完了。”便逃回了宿舍。
临近春节，电影组的工作多了起来。除了放电影的各种准备以及会议会场的布置工作，还临时增加了春节游园活动。刻字挂横幅、扎骨架糊纸皮、抄写谜语条、制作幻灯片，林林总总，忙得是焦头烂额。直到大年三十晚上八、九点钟，电影组长给冯宇他们三位放映员送来了每人两个面包一瓶矿泉水的“年夜饭”。冯宇啃着冰冷的面包，眼泪叭啦叭啦地掉下来，这可是冯宇离开家乡远离父母过的第一个春节啊。
除了杂活，电影组还负责播放军号的值班工作。起床出操开饭熄灯，都有不同的调调。初次值班的冯宇，心理上过度紧张，梦中醒来看错时间，清晨提前一个小时把部队官兵请到了训练场上。事后战友们笑骂不已：你个臭新兵蛋子！
电影组的主业自然是放电影。春节后，电影组长坐下来给大家分工：“王军继续刻制幻灯片，前几期放映之后部队反响比较好；李兵负责写好电影广告，附近村庄张贴一下，咱们军民一家嘛；冯宇一会骑辆自行车去20团把电影片拉回来。什么？你不会骑车？”组长疑惑的眼睛盯着冯宇，冯宇低着头，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脚尖磨擦着地面。
放电影看似很简单，其实有着一套细致的工序。先说电影胶片，放映前必须得每一卷都在手上滑过一遍，检查有没有缺齿挂孔断裂的情况，并及时精准地修剪刮薄衍接，刮多了容易留白，刮少了上胶水粘不结实，胶水的涂抹得恰到好处，涂多了糊了胶片，涂少了存在气泡容易断片。
放映机的操作也有很多细节需要认真把握。那时候冯宇他们电影组有三套（每套两台，切换）。一套提包机，供野营外训，不常用；一套氙气灯的座机，驻在机关大院露天电影场的机房，也是冯宇他们办公的地方；还有一套是碳棒为光源的改装机，驻在机场小电影机房，也是露天电影场。所有放映机都需要精心维护，片道齿轮干净润滑。
放映中，装片时上下缓冲弯预留要准确，压片卡齿要实，最精细的是两机切换（很多朋友不知道每卷胶片放映结束时，屏幕右上角会出现两次信号，间隔6秒钟，犹如训练中的预令和动令口号），要做到屏幕不留白不黑影不重影，更不能断片，要巧妙地过渡，让观众没有太大的反应。尤其是碳棒机的操作，必须保持好阴阳两极碳棒间的动态距离，以防忽明忽暗甚至熄火。最让冯宇吃力的是挂荧幕，拋绳必须准确定点抛到高高的杉木支架上，冯宇力单体薄，时常需要反反复复好多次才能挂好，乐得提前到场的干部战士笑得合不拢嘴。
最忙的就是新片上映，为了干部战士看个新鲜，就得与兄弟部队或地方影院跑片，跑片就是别人放映一、两卷立马小车带回部队，错开放映时间，让吉普车在两地来回穿梭，时常在楼梯口跑得满头大汗。
四季更替，太阳依旧日出日落，影片箱在冯宇的车后座上日复一日地摇摇晃晃。每次艰难地摇到营区门口，还要时不时地注意避让拦路问话的岗哨以及好奇的家属子女，慌乱中时常连人带影片摔落在地上。
有一次冯宇驮着片箱规规矩矩在道路边上吃力地爬坡，迎头被一辆欲左弯抄近路逆行的自行车撞倒，冯宇艰难地爬起来，想关心关心对方，对方躺地上一动不动，冯宇两难中，正要吃力地扶车之际，对方翻身跳上单车飞快地骑跑了。
磕磕碰碰的冯宇，在苦熬中得到锻炼，在学习中得到成长。“摇晃”了一年多不到两年的时间，冯宇学到的不只是骑车，还有美术字的划写，幻灯片的制作，电影胶片的检查和修补，当然还有放映优质场次的精准技术，文化知识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和提高。
09
拿到军校录取通知书的那个晚上，真是无比激动，辗转反侧难以进入梦乡。“嗄吱”的木屋和读书的场景以及母亲期盼的目光一幕幕地呈现眼前，积郁在冯宇心中的苦闷似乎突然有了渲泄的通道。
入伍前几乎没有出过县区，舟车劳顿更是一无所知。反复查看地图和列车时刻表始终找不到一条清晰的上学轨迹。直接领导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不厌其烦地划图示意教冯宇在哪上车、在哪转哪趟车，中转如何签票，遇到困难如何处理，内容十分详实。
列车上，正在为自己签票转车，顺利得到座位暗自高兴的时候，冯宇看到身边挤着一位怀抱小孩的大嫂，便本能地起身让坐。受让的大嫂没有任何感谢的表情和语言，木讷地把目光投向车窗外面的风景。
过了几个站临座有位旅客下车，空出的座位似乎可以解救久站发麻的双腿，谁承想木讷的大嫂动作麻利地抢占了座位，小毛孩座位边上冯宇想挤出半个坐位都成了幻想。就这样，一直站到这位没有任何愧疚感的大嫂下车，耗时整整十六个小时！冯宇拖着麻木的如同灌铅的双腿，行进在车站出口的路上，他依然为自己的小小付出感到自豪。
10
寒假回乡，是莘莘学子盼望已久的梦想。冯宇与同乡四人相约同路回家探亲。那年的列车车厢非常拥挤，学校统一买票没有座位。行进中的列车上，一位同伴膝关节肿得厉害，疼痛难忍，印象好似过敏性紫癜，其他两位面面相觑，唯有冯宇摸出口袋里仅剩的18元求着列车长给病人补卧铺。冯宇再让那两位同学看好行李，便逞能似地扶着病患艰难挤了4节车厢。
安顿之后列车也刚好停在郑州这个大型中转车站，想到挤来时的艰难，便跳下车试图从站台跑回行李车厢，谁知列车严重超负荷，郑州站只下不上旅客，身无分文的冯宇被挡在列车门外懵圈傻眼。待回过神来看到餐车厢门前几位穿着白褂下车小憩的厨师，冯宇发疯似地跑过去扯着厨师的衣服，语无伦次地嚷嚷着“我有票，我是当兵的，从车上下来送病人”，有惊无险地扯着衣袂挤上了列车。假如那天沦落在郑州街头，或许就回不到魂牵梦绕的木质瓦房。
身着军官装的冯宇好话说尽地从姑姑家借来二八大杠自行车，壮着胆子骑行二十里地，直奔张玲的村庄。刚进村口，恰巧碰上同班男同学张某，张某猜说：“你是不是喜欢张玲，我带你去，她在家，可是她已经结婚了”。此刻冯宇的内心，紧张得就象小偷被人逮住一样，极力地挣扎：“啊，不是不是，我是路过”。蹬上自行车，屁股后头卷起的尘土在半空飞扬。
头脑掏空的冯宇，骑着自行车不知不觉来到了邻村的女同学李琴代课的学校。李琴与冯宇关系挺好，上学放学经常同路交流，聊得比较开心，当兵这段日子里时常通信共勉。
到校时正好赶上饭点，李琴在食堂打了两份饭回到宿舍，好奇的学生爬在窗户外边嘻嘻笑笑，李琴红着脸赶走学生关上窗户，故做轻松地说：“孩子们对当兵的好奇，别理他们。”尔后边吃边聊，自然而然聊到了找对象的事上。有些燥热的李琴脱下棉衣，穿着单薄的秋衣，裹着饱满起伏的胸脯，脸色绯红地倚躺在床沿，大胆地传递：“我就想找你这样的。”双眼直勾勾地注视着冯宇。
冯宇努力地保持平静，掏心窝地回答：“其实你挺不错的，只是咱们两村因为农田灌水，结下恩怨，几十年都不通婚姻，我们去冒这个险，日子肯定不好过。”
“多少年的事呀，现在什么社会，再说咱们又不在村上生活。”
“不，不，这不是两个人的事，涉及到两个家庭，往后父母兄妹都不好过。”说完话，冯宇低头托词还有事，匆忙地骑上车，再次卷起了一地的灰尘。
11
酷夏，冯宇他们军医实习组一行十二人离开学校，风尘仆仆从祖国北方来到江南大山脚下。到达医院实习生小楼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吱吱哇哇、叮铃咣啷地拆开包装归置行李，忙得不亦乐乎，突然传来清脆甜润的声音：“这么晚啦，你们轻点，楼上还有半夜值班的人在休息！”。抬头望去，三楼飘下一位身装军装身材轻盈的少女，穿过我们杂乱的行李现场，沿着“羊肠小道”渐行渐远，留下冯宇他们面面相觑。
上下两层的小楼骑跨在大山脚下防空洞的出口上，仿佛是一幢具有三层楼高的乡村别墅。大块岩石砌成的拱形防空洞口，器宇轩昂。
小楼依山傍路，矗立在宽阔水泥路的转弯处，形似“肘关节”外沿的山脚下。宽阔的水泥路由小楼左侧向正前方转弯往下滑坡，给小楼增添了不少居高临下的雄风气势。道路两边的冬青依然枝繁叶茂，向前三百米左右，道路右手边是实习生一日三餐寻觅“佳肴”的干部灶。干部灶斜对面则是实习生唯一使用的公共厕所，起夜自然没有现在的套房方便，但这生活的不便却方便了往后时不时的巧遇邂逅。
小楼有些破旧，披上了岁月沧桑的外衣，窗框的油漆斑驳陆离。一条通往门诊、住院部大楼的羊肠小道与“肘关节”形成“大弓小箭”之势指向小楼入口。
住院部四楼的外科，冯宇初到这个陌生的环境，多少还是有些拘谨。除了“跟屁虫”似地紧随带教老师的节奏，查房开药写病历，就是在大砖块似的教课书前发呆煎熬。待到下班双手伸向水龙头的时候，旁边抹满肥皂泡的手掌比划出的“清脆甜润”再次敲打耳膜：“停水啦，要去拿桶下到一楼提水”。冯宇用余光扫过清秀稚嫩似乎还有些央求表情的脸庞，屁颠屁颠地提了满满水桶。
一天中午值班，门诊送来了满腹疼痛的急腹症患者，经过麦式点穿刺化验和X线腹部拍片检查，根据白细胞增高和腹部中等量的气体显示，冯宇考虑上消化道穿孔并向带教老师提出建议，带教老师则考虑阑尾炎穿孔，让冯宇填写手术申请单。
两种情形的穿孔手术开口位置是不一样的，于是冯宇只好折中提出腹腔探查手术的再次建议，并要求备好手术医生（实习生当时只能做阑尾手术，腹部其他大点的手术只能做第二助手）。探腹发现穿孔点在十二指肠球部支持小钱的判断，要做胃大部切除术，冯宇由第一助手退到第二助手。
几个小时下来冯宇虽有疲劳之感，但想到晚上有《霹雳舞》电影便浑身是劲，护好患者整好资料写完病历，详详细细地做了汇报，并附上一句：“老师，今晚礼堂放《霹雳舞》您去看吧”。“你去看吧，值班我来。”老师不紧不慢的声音，让冯宇飞快地跑向礼堂。
电影已经开演，弱光下冯宇摸索位置正准备坐下的时刻，清脆甜润放低了声音：“你不是值班吗？术后患者怎样？”。“挺好的，值班老师顶着呢”，说完之后，冯宇时不时感觉后背的眼神在穿透他的脊梁，思绪成了电影荧幕的画外之音。
同是住在小楼的实习生，一来二往，慢慢地熟络起来，“清脆甜润”叫袁欣。她和冯宇一样，轮科转室都是单打独斗，只是每转一处她都比冯宇先到一个星期（在这往后的错位一周的时间里，她的同学总说冯宇这好那也好，还说是袁欣告诉她的，被人夸赞，冯宇内心特别舒畅）。
大多数时间，冯宇和袁欣是在同一个科室实习，家长里短，他俩聊得十分轻松，甚至还有某种灵犀相通之默契，别有一番愉悦在心头。无影灯下、护士台、待产房和病房等等，都留有他们会意的眼神和甜甜的欢笑。
袁欣父母为她钦点的对象，经常远道而来为她献上暖胃的殷勤，这些殷勤偶尔也会填塞冯宇的胃底。袁欣时常说她并不喜欢这个对象，决绝的时候把所有书信化成灰烬，冯宇只会傻傻地点头。
每当她告诉冯宇烧烤“殷勤”的时候，冯宇都会从干部灶上士那里顺点鱼肉鲜货带到她的寝室。袁欣的烹饪水平不错，简单的电炉子也能烧出不少样式的味道来，冯宇至今记得最为真切的是豆芽肉丝馅的春卷，当然还有他那颗烧得越发活络的心。
节假日时，冯宇特别想约袁欣一起出去玩，却一直开不了口。后来，有一次冯宇的同年战友请客，冯宇便试探性地问了袁欣，没想到对方答应了。
医院的几位战友申请了一辆吉普，路程不远，也就二十来里，停车的地方到战友家有个高五、六十公分的台阶，袁欣示意冯宇拉她一把，冯宇握着袁欣厚实的手掌，心跳加速，头脑蒙圈。袁欣抽回手风趣地说，“我这手掌大吧，经常在家干家务训练得特别有劲”。
一天傍晚，袁欣借来一辆自行车停靠在小楼的洞口边，邀请冯宇一起去军部看电影。去还顺利，回来时不知道是骑术太差还是散场时人多拥挤，他俩摔倒在路边草地，惹得行进中的队伍一阵骚乱。
她嗔怪着：“看你，这技术以后怎么带媳妇？要不我来骑着带你！”冯宇哪能丟了面子还去掉底子，硬着头皮把她载回了营地，嘴里还犟着说，以后有摩托车！如今回想，冯宇感觉还真有点象电视剧《王牌部队》中的高梁驮着韩春雨，只是他没有那么幸运摔到河里，载的也不是韩春雨。
那时部队战士配发的蚊帐都是封口的，上下床非常不方便。冯宇看到袁欣整洁的内务和开口的蚊帐，心中好生羡慕，于是袁欣让冯宇把蚊帐洗好凉晒到小楼走廊的护栏上，她拿去加上一块纱布缝好做成开口蚊帐再晒回原地。躺在床上望着留有清香的蚊帐，冯宇露出甜甜的微笑。
三楼的玻璃窗口，那盏床头灯时常明亮，冯宇总会想到，织衣的竹针还在跳跃。冯宇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去买毛线的情景，为了避免上次骑车摔倒的尴尬，袁欣特意借来两辆自行车，匆匆忙忙好象还有担心被人发现的紧张心理，简简单单地吃了点西餐，便马不停蹄地返回，临近医院时还故意拉开距离回到小楼。
跳跃的竹针同样织着清脆甜润的声音：
“我再织一会，给你试试吧，看合不合身。”
“嗯，辛苦你啦。”
“客气啥！你这次请假回家是不是相亲去啦？”
“哪能啊，一个农村的穷孩子，谁看得上呀？”
“你现在是堂堂准军官，别妄自菲薄。”
“说说你吧？”
“你们看到的呀，我不喜欢他。假如是把你写的信，当着你的面全部烧了，你会怎想？”
“是会感觉委屈。要是他对你好，就好好珍惜吧！”
在畅谈袁欣的父母督促她找对象，花尽心思的时候，问到冯宇想找什么样的女孩，一句“你这样的”红透了袁欣的面颊。
实习结束的前夕，袁欣请假回了老家。告别小楼的时候冯宇看不到她，冯宇穿着温暖的毛衣拖着惆怅的身躯登上了火车。省城的天使回了她的省城，农村的孩子迈向了他的山野，落寞的小楼在破败中顽强地迎着风淋着雨。
风雨中的冯宇，依然在跋涉，在远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