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姜华                   

        在缺粮面前，县领导的生活同样紧巴。县委书记比我祖父小六岁，论资历远不如祖父，所以对祖父很尊重，两人关系甚好。他老家是肥城农村的，老伴和子女也是进城不几年。一闹饥荒，书记老家兄弟们多，经常来人。来了管吃管喝，走时，书记还要给点钱，拿点吃的。为这老两口没少拌嘴。有一次，老伴实在忍不住了，说，你把吃的都拿走了，咱吃么？孩子们吃么？书记脸上下不来台，当着亲戚的面就和老伴打起来了。老伴一哭闹，外边的人都过来劝架。老伴哭着说，我这么大年纪了，他劈脸扇我。书记分辩说，我哪里扇你的脸来，跺得你的腚。此事后来成了个笑话。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那个年代，干部和农民是一样的清贫。

       有两个副县长住邻居，王县长家属老是看着自己家的面缸里的面下得快，就怀疑有人拿自己的面。临上班出门时她做了记号，回来发现地上有面的痕迹，顺着找下去，就认为是邻居县长老伴所为，便指桑骂槐地说话。邻居县长待知道情况后，感到天大的羞辱，不分青红皂白，把个小脚老伴一顿暴打。事后才弄清楚，是院外的孩子们干的。但这个县长的老伴却从此精神愰惚，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不知说些什么。一直到九十岁寿终都没清醒过来。这个老太太是早我学兄的母亲。每当谈起老太太，学兄都会泪水涟涟，哽咽不止。

      父亲曾谈到那时在山东财经大学期间的生活，那时学生每月二十多斤定量，都吃不饱。我说，现在每月根本也吃不了二十斤馒头呀？他说，现在肉蛋奶各种菜都有，占了食物的百分之八十，当然吃不了二十斤馒头。那时，二十多定量，包括玉米高梁谷子地瓜，小麦算细粮，真正吃到肚里的远不到二十斤；再说，除了二十斤粮，基本没有菜，哪像现在酒山肉海的，根本用不着吃主食。父亲还讲了个真实笑话：当采购员的李全芬伯伯（亲戚）路过济南去看他，给他带去两包桃酥。这在那时属高级食品。他白天怕说搞特殊，不敢吃，晚上他睡上铺，饿的不行了就悄悄吃两片，还不敢叫别人听出响声来，一直吃了十来天。

        我们院里，西侧房里住了位县委伙房的司务长。晚上，院里的小孩们在一起玩，就有好事的小孩说，他家里又喝粉条呢！于是，大家就一拥而上，跑到他家屋门口，隔着门缝往里瞧，果真如此。从那我就记住了"饿死戚戚传（蚯蚓），饿不死炊事员"、"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司务长，就是伙夫"，是个真理。（待续）

作者简介：姜华，正教授级高级编辑，曾任中国报纸副刊学会理事、中国地市报副刊研究会副会长、中国地市报摄影研究会副会长、华东地市报文学研究会副会长、山东省副刊学会副会长等职，其文学作品十余次在全国和山东省及期刊上获金银奖。出版文学、历史、新闻著作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