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阳光是不要钱的 

水是要钱的

电更是要钱的

只有阳光不要钱

只有阳光仍然不要钱

因为阳光不能被垄断

所以穷人还可以不要钱地享有它

因为阳光不被某些人垄断

所以它现在还是公平的

所以阳光仍然是最可信的

阳光真好

阳光真了不起

它可以不畏强权

洪山菜苔

他们说

洪山菜苔是最正宗的红菜苔

洪山菜苔

我见过

我也吃过

的确好吃

的确是菜苔的味道

这几年

洪山菜苔身价倍增

也算是网红

我要说

洪山菜苔

你可以红

也可以红得发紫

你也可以贵

我要说的是

你红，你贵

也是红菜苔

也是一盘菜

蓬间雀

林间主要是大一点的鸟占着

也有小鸟

它们真的是小

小得你甚至认为它们不是鸟

不会飞

实际上它们是标准的鸟

甚至是标致的鸟

它们飞起来比那些大鸟更快

更快捷

它们在树枝间闪电一样穿梭

如果是起风的日子

你会把它们误认为是纷飞的树叶

这些鸟也会鸣叫

也有胆量

它们从不畏那些大鸟

它们有蔑视高飞的本心

也有自己的雄心：

与那些大鸟毗邻

但不与它们为伍

欢喜相 

酒瓶是装酒的

酒喝完了

酒瓶就空了

空了的酒瓶

也有欢喜相

这就叫空欢喜

空欢喜

也是欢喜

渔舟唱晚

一首名曲

也怕用旧了

更怕被借用了

《渔舟唱晚》被“天气预报”用了几十年

它不再是《渔舟唱晚》

它现在叫“天气预报”

拉切贝拉，一只孟加拉虎的命运

一直替她悲伤，在那洞穴，

她用爱，养育四个儿女。

四个不安，在丛林里，

像四个蘑菇，摇摇晃晃，也像蜂巢。

滚过树和山岗。

不是强大的，就永恒，

如果用广角镜头，和无人机照耀它们，

它们比叶子还小。

在南亚的密林中，

美丽，从来不青睐顺从者。

相对于松鼠，和松鸡，

就是在大海中选择了抹香鲸。

分贝就是语言，

生存的法则是，运气永远靠不住，

对凶猛的掠食者，我们

只有用最小的损失，补充最大的损失。

但对于一只虎，饥饿永远都是第一的，

一个把地盘视为生命的，

生命只是一种形式，

什么都是猎物了，

你也连猎物也不是。

2021年9月10日

帝企鹅

帝企鹅喜欢扎堆在一起恋爱，

交异性朋友，

我挺佩服它们，在类似我们的人民广场，

居然没有咸猪手，也没有串帮

和情感走私现象。

连黑风和鹅毛大雪来了，也没把秩序

搞乱。就连一块石头在那，

也会被风吹乱性的。帝企鹅啊，

没见过花，它们把自己的嘴当花在使用，

它们都披着披风在恋爱，

身体呀，就是宗教。它们的亲吻

就是钟声。

在南极，这些相爱了的帝企鹅们，

雌帝企鹅生下蛋后把蛋交给雄帝企鹅，

雄帝企鹅四个月不吃不喝孵化蛋，

雌帝企鹅到大海觅食去了，它回来的时候，

小帝企鹅已经出生，

这次轮到雄企鹅到大海寻找食物去了，

它们都很忙碌，

不像我们人类生孩子，有一个人

还是有一点闲。

2021年8月24日

狼和坦克

德国的吕讷堡，混交林里的阳光，

尘埃滚滚，

从波兰来的一匹公狼莱奥，

进入了青春期，

与它同时进入青春期的，还有昂扬的坦克，

一个军事基地，

和菜奥一样，胡子里都长出了荷尔蒙。

坦克的柴油味，和莱奥的尿骚味，

常常搅和在一起，

这两个重口味的家伙，让其它的动物们，

都成了靶子和空气。

这就是一个木偶剧场，

坦克生出的，

是炮弹，

莱奥生的，是狼崽和肉身。

炮弹最终落在了靶子上，

狼崽呢，

最终落实到了另一领地上。

谁是吕纳堡的胜利者，

一目了然呀。

2021年8月29日

狐狸的尾巴

我们说狐狸狡猾，

狐狸说自己是谨慎。

你说它尾巴终于露出马脚了，

它说尾巴是专门露给傻子看的。

狐狸聪明呢，

给个尾巴让你们欣赏什么才叫转身，

你们偏要纠结，

狐狸最终得手的，

就是你们犹豫的那一瞬。

加拉帕戈斯陆鬣蜥

厄瓜多尔，费尔南迪那岛火山口，

石头的细胞里

藏着火山的眼屎，

仙人掌，恨不得长出盔甲来

才安全，

剃刀般的山峰上，死神都不愿意擦肩而过，

加拉帕戈斯陆鬣蜥们仿佛就是

大海丢在这刀片上的遗物，每走一步，

死亡都会心惊肉跳。

它像个苦难的使者，亲吻火山灰，

石头们冷却了，

但它们的身体却仍然要像黄金一样火热，

眼睛里看不见敌人了，还得走，

它走一步仿佛要用一个光年，

现在它首先也是最后需要角斗的还是

自己的同类，这比火山烤无数次

还要痛苦。

阳光在加拉帕戈斯陆鬣蜥身上结痂了，

没有了敌人，美丽毫无用处，

它用碎片把自己包裹起来，

让丑陋，成为这岛上最豪迈的风景，

现在它向火山口的中心进发了，

它想试试，死了的时间，

可不可以重新燃烧。

2021年10月10日

有一列幸福的火车穿过村庄

有一列幸福的火车穿过村庄

带着村民们幸福的向往

载满乡愁和期盼

从遥远的他乡驶来

不问这列火车的来路和去处

只知道它带来了幸福

奔驰在村庄的那一刻

不需要太久

只将幸福留下

将痛苦带走

有一列幸福的火车

穿过村庄

甩下一声汽笛又驶向远方

人们在思考着经过村庄的火车

留下了什么

只知道留下了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那就是幸福

因为村庄有一列幸福的火车穿过

连枷的弹唱

夏收时节

连枷在乡村广阔的稻场

阴阴阳阳的弹唱

拍打粮食掷地有声

翻打庄稼的前世今生

连枷的弹唱

就是一场乡村丰收的歌谣

饱满的连枷声

就是一番丰收的场景

连枷拍打一个夏季

就拍打农民一季的收获

谁握住了连枷

谁就握住了这一年丰收的喜悦与荣光

连枷声声

喜悦阵阵

连枷总是拍打出一年的年成

砸出粮食

颗粒归仓

对打的连枷声

一唱一和

共同弹奏出生活的最强音

连枷拍打乡村一季的欢乐

也拍打农民一季的忧伤

连枷声饱满与无力

就是日子的浓淡与稀稠

连枷拍打我童年的记忆

也拍打我缺衣少食日子的伤痛

如今连枷声远去

浓淡稀稠的日子远去

就如乡村逝去的民谣

总是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歌唱

麦子向上

麦子在金黄中成熟

昂首直立

根根麦芒刺向青天

高举着一生的头颅

等待收割

身躯弱不经风

也要把籽实举过头顶

再饱满沉重

也不会低头

哪怕是躺倒在一片锋利的刀下

割掉了头颅

流淌着民族的血

也依然挺直着身躯

保持着锋利的芒

根根直立向上

宁折不弯

麦子

总是在直立中完成自己一生的辉煌

在烈日暴晒下愈发金黄

用芒刺护卫着饱满的籽实

交出绿色  成熟到死

也要把直立坚守

昂首总是成为一生的写照

麦子终身不倒

倒下便是一片光明的前景

接着是一片光明

走进武大珞珈山

茂密的森林

遮天蔽日

天空突然变得暗了下来

我只看见眼前的黑

和黑暗中的树冠

在经历过山头

那一片百年参天古木之后

穿过这片黑暗

突然一阵瓢泼的大雨

落了下来

接着是一片光明

砸向了我

砸向了我的前程

一道彩虹亮在了眼前

知了

难以发现妳的影子，在林间，岸边

在盛夏的深处，或泥土里

或股掌之间，却是无处不在

颤抖每一山石头，每一滴不透风的水

水面有浪，叫回响

从佛语到福音，到信仰，到春华秋实

到生到死，到空寂

到一无是处，到一了百了

了，一种声音，也许一个心魔

也许万物，能记住，不灭度

自然的灵性，相同雷鸣穿过整个白云和天空

其实，知了是虫子，我也是一只虫子

在人间，牵着手一起去小隐

2021年7月4日

良宵一刻

我是如此的单薄。在水里

找不到刀口穿过十字路口留下的锋利

那朵花，已让时光褪去色彩

不知道是喧闹的短缺，还是静止的多余

昨天的事物都落在身后，呈现

春分和重阳，能够从回音壁旁品味出来

低着头，才能看淡山路平坦

这与上帝无疑，与初恋无疑，与镜中人无疑

唯一活着，与我也无疑

斑鸠咕咕地越叫越欢，阳台外

每天播下一粒种子，良宵一刻

我是如此的单薄

2021年3月16日

重逢

京戏和黑夜，共用一盏马灯

萤火虫躲在屋后草丛里

我和少年的我不期而遇

在古渡口。古渡上架起一座桥

摆渡的船寻找船工，码头退回原样

山水辽阔，遗憾没有多余的路去选择

光秃秃的树干立在桥边，就像往事抛空水分

但能经常相见儿时的玩伴，很是桃花一样的幸福

洈水河中的新鱼，记忆依然只有七秒

杨柳戏风，没有别带隐喻

左脚慢了下来，回头已成家常便饭

这并不是担心身后有一双手。而是

前去重逢远方的父亲，羞愧

一直没有学会穿越

2021年2月20日

一样流淌的谷雨

落在秧苗田和小麦地的雨，连同

落在屋顶的水，一起

流到四支渠五支渠，再流入社灌渠

横穿全村后，流向区灌渠

继续向南，这些带着尘埃，泪水和汗水

还有蛙鸣的三月，叠加成一朵朵浪花

流进县排渠

从此，告别自由的春天

那花丛下的阳谋和乌云中的闪电

就在一茬又一茬的水底潜游，等待

一场龙卷风。也许

你的下游只是我的上游

而我的天堂，能否成为你的凡间

轻如薄纱的晨雾，已被鸡鸣声吹散

早上醒来，天气和去年谷雨一样晴好

平静下来的虎渡河，又露出了

一坎新台阶

2021年4月24日

另类

藤蔓渐渐枯萎。发芽以后

长大的引力已成就一片森林

这对于同类，我们和两只蝴蝶

都是幸运的事，一百年

结缘新诗，蓝色的眼泪和七彩的蝴蝶泉

一起从滴穿的石孔中流出。只是

弦已断，雨也停。会飞的山伯和英台

是不是已把我们看成另类

包括那些埋在地里的规矩。很像一根根井绳

可以取水解渴，洗涤，浇灌，灭火

挂在树上演一出悬梁自尽

如果，还能打结记事

2021年1月19日

翻过大坂（外四首）

翻过大坂，顺着山体的天堂阶梯

来到高处，阳光哗哗啦啦，齐齐射来 

赭红的卤汁轻轻一点，雪山就亮了

牦牛的尾巴轻轻一甩，牧草就黄了

南风的吆喝之外

一匹快马，奔驰而来

呼应着岩嘴上蹲伏的老鹰尖锐的鹰唳

跌跌撞撞，如静谧中突然扬起的鼾声

不断前行的蝼蚁者

即使上不了天、入不了地

哪怕只能亲吻一下慕斯塔格峰的山脚

哪怕只能抚摸倒映在卡拉库里湖中幽蓝的山脊

风，吹醒了风，吹长了路，吹老了冰川
吹出了叫阿米尔的新郎、叫古兰丹姆的新娘
向我迎面走来，风

也吹开了我心中的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春天

心情好的时候，花都开了

没有晚一时，没有早一刻

所有花开的时辰，刚刚好

譬如，花开的时候

每一朵花，都举着蝴蝶、蜜蜂

还有一个梦

譬如，几只蜻蜓，霜白

或者橙红，饱饱满满地飞

然后，牢牢地抓紧了春天

譬如，更多的少女走上草原

和遍地野花一同呈现

把新鲜的幽香，唱遍了天下

收稻

在早饭的香气中醒来

檐下的燕子侧了侧身，送你们出门

果，草，已成金色，下到稻田

风的清香，穿越了稻谷啄开的浓香

阳光逐渐上坡，稻田逐渐开阔

你们手握镰刀，向谷子内心伸进

稻穗粒粒饱满，新娘般等待收割

低头或抬头，全是甜蜜

经过聆听，幸福的鸟鸣

你的父亲挥镰，看稻田的神情比看你要温柔一些

牛也在地头，咀嚼你们看不见的东西

从稻捆中抽身，你偶尔抬头

看见你送水的母亲提着水灌走来
轻而易举，就把浓厚的秋天顶在头颅之上

我的一个下午

下午的草坪，的确很好

甚至于一朵朵野花

伴着清白的风，在你身边睡了，又醒了

天上的片云，缠着相亲而来的片云

在头顶飘浮，懒散的样子

那不是你放出的风筝，也没有长长的丝线

挽在手中，让你的手伸缩得那么自如、流畅

身边的山石，从童年走进壮年

山下的溪流，从近前奔向遥远

多像你的一生，一点点长大

一点点变老，对着红红的落日，不停地咳嗽

花朵，山石，溪流

开在你此时的时光里，以至于

一小片宁静，一小片热闹

都能送你一个完整的下午

山中一日

刚下过一场雨

田坝的溪水暖了又寒，浊了又清

通往田埂的路上，走着什么

人们说着话走路，路会变短

人的后面跟了一头羊，还有一只狗

山里的风，坦荡地飞跑

吹向大人，也吹孩子，还吹古老的山

甚至吹向天空

大朵大朵白絮，就从云层里掉落下来

鸟鸣归巢，人们按时回家

铡薯藤、挑井水、补箢箕，木柴劈得

一堆一堆成了山，码在寂静的院子里

像时光永远分隔，又永远相连

拉野屎

最好是有一堵院墙

我纵身翻墙而出

微风轻轻地吹

各种虫鸣此起彼伏

月亮或明或暗都无所谓

在这荒郊野外

我把平日见不得人的地方

全部裸露

因为没有人

也等于没有裸露

一朵小野花碰了一下

痒 酥 久麻的屁股醉了

有屁大胆放

这里的分贝只是个空概念

可以边拉边笑

可以边拉边唱

噼里啪啦稀里哗啦

两岸猿声啼不住

轻舟已过万重山

随意摘一片叶子

或随意捡一块石头

随意擦了擦肛门

远山淋漓泼墨

近水恣意鸣琴

木之耳

山中的枯木

長出许多耳朵

木耳遗传木的DNA

麻木是素养

木讷是性格

听见风声是风声而已

听见蝉鸣只是蝉鸣罢了

人有人间

木有林间

人爱林间

不知木爱不爱人间

人有头脑

木耳没有

无法交头接耳

电子烟

刀子抵住电子的脖子

说，我不是烟

是烟也是戒烟的烟

尼古丁、焦油

化好了妆

在烟幕后面躲猫猫

被麻醉的瘾君子陶醉了

真以为从此鸟枪换炮

诚实的物理化学可以假设

我庆幸她们拒绝假装

撩开地球乌烟瘴气的一角

我看到惊悚的一幕

一批一批飘来荡去的人身

直接用肺吸烟

天上人间

鸟从头上飞过
不在乎听没听见鸟鸣

雷声从头上滚过

不屑一听

母亲孤伶伶地拾着麦穗

静悄悄啊没有什么能让她分神

天上与人间啊是多么不同

蓝天白云

我说不出白云有多少种

天上有多少事

我无力跟你解释这么一个通俗的词

像天一样蓝，像云一样白

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头顶蓝蓝的天

白白的云，浑然不知

不知一朵白云会不会死去

天空没有了白云

是不是更干净

土地

像亲人一样去亲近土地

父亲没教给我什么大道理

在人前挺直了腰

在土地面前弯下腰

夜行

独自牵马上路

黑夜的绳索系住我的舌头

乌漆嘛黑。文字是我黑暗中的眼睛

劁猪佬

我有幸居九佬十八匠之首

腰间皮夹子里别着一把刀

专割牲畜的睾丸或卵巢

手起刀落

牲畜哭都不敢哭出声

比刀子更锋利的目光

让牲畜不寒而栗

方圆十里

一把刀阉割了传宗接代

牲畜怕带刀的人

带刀的人怕来世成为畜牲

一蘅一澍（组诗）

渔洋关镇

1
细听古老的茶语
看见茶水深处
时间的贝壳在闪闪发光

渔洋。不见打鱼的姑娘
听见采茶妹土家族的山歌在荡漾

五峰。内陆深山
茶树满山坡的小镇

2
一片茶叶的柔软刀刃
轻巧切开了
茶马古道和海洋通道
身披神秘传说的外衣
行走西方

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镇
像海洋一样辽阔

一个山里青青发芽的小镇
一个洋上缓缓漂流的古镇

比海洋更深邃
采，蒸，捣，拍，焙，穿，封
酝出道不尽的茶味
和凡尘以外的山水

3
她不古旧
每一片时光那么清新
也不遥远
任何地方都在品它
独有的清香

她的茶叶
春秋在四月一闪而过
像秒针没有惊出微澜
春又那么绵长
绿了饮者的秋冬
甚至让枯萎的人
在滋润里返青

4
雾的清晨
白云化开了茶韵
茶香摇醒了梦境

山，浮起来
山路飘起来
化成蜿蜒的五线谱

千万片叶子的露珠
洗出一个晶亮的小镇

云雾洗过的鸟鸣
把茶树喊得
绿上加绿

5
最终她是封闭的
远离世界
深山是她最好的自我归宿

午时或晚间
茶水的沸腾中
自有安静
人声喧闹中
自可独处

暮色是她最好的背景
无语是最好的茶语
是远行者对她
最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