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裴千让编瞎话原本只是想好好恶心郑乾坤一下,出一出憋在心里很久的这口恶气,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死了!
裴千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正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时,门外响起了“所长,所长”的喊声和敲门声,紧接着就是踹门声。一个念头在心里瞬间生出:肯定是刚才离开的那两个警察回来了,自己肯定会被乱枪打死的……慌乱中,他本能地捡起了地上的手枪不知所措地端枪对准了门口。
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两个警察居然没有对他形成任何威胁,而是转身跑了。
这一点,纪实所写跟坊间的传说是一致的。
那天,两个新来的警校毕业生是第一天前来派出所报到,根本没有资格佩枪。因为没有经验加上心里害怕,不敢盲目行动,而是跑回派出所去搬救兵了。
两个新来的民警走后,裴千让更加害怕了。他摇了摇地上的郑乾坤,发现确实是死了。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先把这枪给处理了。他提着枪跑到厨房,四处看看发现没有可以藏枪的地方,慌乱地出了后门,看见了那一小截子平时没怎么注意的残土墙,就把枪放在了墙根,本想用力踹倒土墙,把枪埋起来,却又忽然想起那个惹祸的痰盂。他于是跑回餐厅,把痰盂拿了出来,跟手枪一起放在了墙根。他忽然又想起了那个账本,账本里有郑乾坤欠他的一万多块钱的账目,还有每次给正郑乾坤送感谢费的记录,都是兰草儿记的。他又转身回到餐厅,从柜台里拿出了账本,用塑料袋子包起来,跟痰盂和手枪放在了一起,然后用力踹了几脚,把残土墙踹倒了,手枪、痰盂和账本就这样被埋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给兰草儿发了一条短信告知她埋账本的地方,说郑乾坤自己死了。但没有提到枪和痰盂。发完短信,他把手机扔进了下水道里。 裴千让自己并不是十分清晰自己这样做的目的,只是觉得反正就这样做了。
完成了这些动作后,他在一瞬间动了跑掉的念头,想逃命的。但转念又想:人是死在自己这里的,跑是跑不掉的!他又想:师傅走了,兰草儿走了,店子是不可能再开了,砸进去的钱都打水漂了,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还不如好汉做事好汉当,怕个球啊!
回到餐厅,他看了一眼已经死翘翘了的郑乾坤,忽然觉得他死得活该!自己再也不用受他的欺负了!心想,他比我先死,我就算被枪毙了也值!
他感觉释然了。他知道派出所的人很快就会来,他决定在临死前自己犒劳一下自己。
他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挑了一块最好的卤牛肉,认真地切成薄片凉拌好,又从罐子里倒了一小碟原先做好的花生米。他本来还想再炒两个热菜,但考虑到即将赶来的警察不会给他留太多的时间,就放弃了。
他把弄好的两个菜在郑乾坤尸体旁边的桌子上摆放好,然后走到柜台去拿酒。他第一次伸手拿的是最便宜的“秦川大曲”——那是他自己经常喝的酒。柜台的架子上摆有好几个酒的品种,“秦川大曲”是最便宜的那种。往日里,客人们有喝各种酒的,比如“西凤六年”、“ 西凤十年”、“西凤十五年”、“泸州老窖”、“洋河大曲”什么的,但他自己都舍不得喝,往往是客人走后,打烊了,清闲下来了,他就让师傅弄一两个小菜,自己拿一瓶“秦川大曲”来喝几口,或者让师傅陪着也喝几口。现在,当他本能地拿到“秦川大曲”的时候,忽然觉得不应该这样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到了不该对自己吝啬的时候了,应该喝点儿好酒!他把“秦川大曲”放回去,在“西凤系列”里看了再看,拿了一瓶最好的“西凤十五年”。
他坐下来慢慢地吃喝着,万念俱灰地等待着。
他在给自己的人生送最后一程。
纪实揭开的真相表明,他当时确实是对围观的群众说过“想喝就来喝点,谁跟谁呀?”但并没有像坊间传说的那样唱京剧小调。他基本上是一个没有音乐细胞的人,顶多只是能偶尔哼两句本地人大多数都耳熟能详的本地剧种商洛花鼓,对京剧一点概念都没有,更别说是改唱词唱京剧了。
纪实揭开的真相还表明,公安局长当时的镇静、刑警大队长的英勇以及裴千让当时作为杀人凶犯被“智勇双全地生擒了”的坊间传说是一致的。
记者纪实揭开的真相表明,归案后,裴千让之所以低头认罪并甘愿伏法有很多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只有两种。其一,他受够了郑乾坤的欺负!受够了郑乾坤的羞辱!他不知道这样被欺负被羞辱的日子啥时候才是尽头。郑乾坤死了,他除了高兴还是高兴!别的不愿意多想了!其二,他认为,即使自己说出郑乾坤的真正死因,也不会有人相信。谁会相信一个痰盂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恶心死?就连他自己也一直都不相信那是真的!再说了,人家是有大官做后台的,谁会为了他一个平头百姓来主持公道?斗不过啊!如果纠缠下去,年迈的父母亲说不定都要受牵连的呢。与其这样,还不如承认了痛快!死后还能落下个真汉子的好名声!
其实,裴千让当时并不知道,想秉持公道的人大有人在。虽然死者郑乾坤的那位在地区行署当专员的远房堂叔多次催促县公安局从快从重结案,企图给裴千让判处死刑。但县公安局、法院、检察院不乏良心人士,一次又一次地以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这才保证了整个案子的查处基本上没有按照上面的指示进行。遗憾的是,后来的情况越来越对裴千让不利。首先,在裴千让的口供里, 始终都认为郑乾坤该死!始终都不否认自己的杀人行为。虽然一些有良心有正义感的干警通过各种渠道对他做思想工作,希望他说出真话为他自己脱罪或减少罪责,但很快就被一些受专员指使的内部人威逼利诱,导致裴千让最终违心地坚持了认罪伏法的口供。
其次,餐馆师傅、兰草儿去向不明,多方联系未果,一些重要情节得不到印证,加上裴千让坚决拒绝交待那只手枪的去向,有对抗法律之嫌。本来,那位行署专员亲笔指示要求对裴千让判处死刑并立即执行的。但在相关部门的努力下,还是判处了死缓。
案子的真相揭开后,根据裴千让的交待,新专案组从餐馆厨房后院的那个布满了荒草的土堆子里,挖出了三个关键性的证据:手枪早已生锈,确实少了三发子弹。痰盂早已没有了恶臭,但陶瓷残片还在。塑料袋子包着的账本完好无缺,郑乾坤所欠餐馆的的一万多块钱以及收受的一年半内的感谢费九千块钱的账目清晰可见,并被后来出现的兰草儿证明是自己背着裴千让亲手所记。
作者简介:张正剑,陕西商洛山三要人,62年生,青年后漂泊在外,时常梦归故里难成行。生计难持但生命不息,文字情怀不敢有丝毫怠慢,毕恭毕敬于文学胜于孝敬祖先。未入任何协会、文联,无会员之桂冠。但有部分作品如小说、散文、报告文学、影视剧、将军传记及数百篇良心新闻报道等数百万文字散见于各报刊。现居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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