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我年岁十五,因文革休学在家,整日跟着青壮劳力推小车。由于个矮小体力不足,整天一溜小跑。生产队有时加以照顾,每天可能比别人少个一趟半趟。这样每天也总是累得气喘吁吁,腰酸腿痛。
由于是山区,不是上坡便是下耩,那时都是两人一个小车,青壮推妇女拉,到了耩顶青壮送粪进田,半劳力下坡休息。有时拉车人也会替推车人回家推上几趟让其休息一下。
我个小力不足,无人愿意给我拉车,更无人愿替换我回家推粪。无奈我每天拿出两个工分补贴给拉车人,才勉强有人愿意和我合作。
秋天霜打绿叶,红黄青紫,层林尽染。又是一年初冬季节,南归大雁不时的从空中飞过,一会儿人字,一会儿一字。偶有群雁身后有一两只落伍的飞雁,是因体弱身小,还是病老伤残,总是不时的凄叫。我抬头看看总是感到心寒。我是否就像它们一样,由于个小力不足总是第一个上工,最后一个回家。每天为了多挣工分,日日累得腰痛腿酸,上山忽忙回家孤单。
凄惨的叫声又一次传来,天空又有两只大雁向南而去。我抬头看了看觉的有点伤感。我虽然最后一个回家,但家就在眼前,而大雁前途未卜,路途遥远。可怜的大雁啊,你何日何时才能回到自己的家园?
这天,又要往粮点送公粮。公社在七甲,离我村有十里多的路程。那时没有公路,只有一条羊肠小道从我村北耩而过。生产队嫌我小,无力气不让去,我固执一定要去。原因是一趟能挣十二分,小车还有五分再加三毛钱补贴。(那时十分才值五毛钱)一趟能顶二天的工钱,为了多挣工分和这三毛钱,自知力不如人,只好和母亲一起去送。
步步上耩脚脚攀高,母亲拉车我在后面推。一路曲曲弯弯,不时的掉进雨水沟或小坑内,身体象个知了猴,头低腰弯,两腿横跨左晃右扭,母亲绳搭右肩,双手紧握绳弓背低头弯腰浑身用力,双脚尖蹬地也是步步有声。母子二人费出吃奶之力,还是落在别人身后老远。好不容易上去坡,前面路比较平坦,母亲推着小车我跟在身后,母子二人轮流推车向前。
经过大草屋西坡人称五里沟一路向北,虽有上坡但坡度不大,我和母亲一推一拉急步前行。上了东林家东北耩已经看到七甲了。但这是一个下坡道,坡陡路更是不好走,这时我推着小车,双腋夾着车绊,母亲则把拉车绳从我的右肩腋下经过身后,双手紧拽绳,身后仰用力,我双脚后跟用力蹬地,双手紧拽车杆浑身使劲后仰,一步一步的向坡下走去。
坡时陡时缓,一路跑跑颠颠。坡缓还能控住车速,遇急坡控制不住车,只好北顶地头,南撞地堰控制车速,一路跌跌撞撞随车而下。车上三个麻袋的地瓜干随着一路颠簸重量前移,虽二人拚尽全力,车速越来越难控制,我奋力往下按着车杆,母亲拚命拽着拉绳。
突然车前挡棍,俗称扒篓的车绳断裂,三个麻袋瞬间前滑,更加前沉,我无法控制住小车,双手拼命按着车杆。突然小推车前翻,把我高高带起,我象个蓝球似的被运动员从手中抛出,更象个蝙蝠展着双翼身飞高空,我重重的摔在坡下离车一丈多远。母亲手中绳也被挣托,由于身后仰脚后跟用力因惯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爬起来忍着巨疼朝我奔来。
母亲来到身前,见我四肢叉开脸朝天,躺在地上头朝上脚朝下一动不动,上前拉起我拥在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惊动了田里劳作的人们前来观看,有人按着我的人中,拍拍我的脸,良久我有了气息,妈妈喜极而泣。
我站起身,虽然浑身痛,但无大碍,手脚还算灵活。在多人的帮助下重新捆绑好麻袋,有两个好心人帮我母子送下坡。
进了粮所,太阳也快进山,生产队长和会计正焦急地等着我们。其它送公粮的人正陆陆续续走在回家的路上。
过完秤,算完帐,队长和会计也匆匆先我们而去。我和母亲因摔得浑身疼痛难忍,只能落在他人身后。
上了坡天色已暗淡下来,空中又闪过一群大雁,身后落伍的两只大雁不时的传来凄凉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