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诗歌研讨会之一

老刀还是那把老刀

----解析广州诗人老刀的诗歌

李磊

      摘要：他的诗歌充满了别致的想象，忧伤的情绪和善良的情怀，更有对这个时代的反思，他的诗歌打破了传统诗歌的保守秩序和线性结构以及诗歌本身应具备的特点，抛弃了后现代主义的虚情假意和晦涩意境以及其语言上的矫揉造作，甚至包括诗歌的抒情性和象征性。这些语言显露粗砺和凹凸的表象，而在表象里面，则蕴藏着他的激荡感情。这种感情也就造成了老刀他对传统诗歌的假崇高和后现代诗歌的假抒情的彻底反叛，而是用戏谑的口吻来抨击他所看不惯的一切。

      大约在2002年，我在一个叫《红袖添香》的论坛里，评论了老刀的诗歌。当时我说：从老刀的诗里，我读到了反讽，甚至荒唐，当然也有亲切和伤感。他杂揉进生活的奇闻怪事和荒诞不经。他的诗歌充满了别致的想象，忧伤的情绪和善良的情怀，更有对这个时代的反思，但他的反思不是概念性的，而是让读者自己去反思生命的一切，使我这个容易在温暖中满足的人也感到他刀锋的寒光。我不禁感叹：老刀还是那把老刀。

      他的诗歌打破了传统诗歌的保守秩序和线性结构以及诗歌本身应具备的特点，抛弃了后现代主义的虚情假意和晦涩意境以及其语言上的矫揉造作，甚至包括诗歌的抒情性和象征性。而是返回到诗歌所要表现的生活本身，寻找了一系列朴素的情感，直接的事件，具体的意象和自然的场景甚至一些看似毫无意义的东西。也许他所寻找的正是诗歌的根。因此，才有了《罩鲤鱼》这样的深刻篇什，爱的追求却带来生命的毁灭。“交配时，水面动静很大”，所以“静候在岸边的村民，就会拎起竹罩冲过去。”。还有那只叫个不停的猫，“我几次想掐死他，让他换一条命”，他似乎在告诉这个世界，生存与毁灭是相随相伴的，生命的生常以死为代价。还有他一系列写父亲的诗， 他一反常态，没有写对父亲的爱，而是“恨”，“谁来我内心，帮我杀死我的父亲，他劳动的背影，比贫困更加伤人。”，还有“金丝楠阴沉木最为昂贵，疙疙瘩瘩里，才有最美丽的花纹，那可是金丝楠，生长时最难受、最痛苦、被伤害的地方啊”。因此，他的诗读起来几乎是松弛的叙事和冷漠的散调。我不知道他是否借鉴了法国画家马塞尔•杜尚“现成事物”的创作方法或者阅读过智利诗人帕拉的“反诗歌”。但我确信，读者可以从他的诗歌里找到自己的影子。

      老刀在他的诗歌中融进了他日常生活中耳闻目睹的语言，或许在现代主义看来是“粗野的语言”，这些语言显露粗砺和凹凸的表象，而在表象里面，则蕴藏着他喷薄欲出的激荡感情。这种感情也就造成了老刀他对传统诗歌的假崇高和后现代诗歌的假抒情的彻底反叛，而是用戏谑的口吻来抨击他所看不惯的一切。“你强大到没有敌人，我敌人很多，多到我要到敌人中去寻找朋友，多到一天不见敌人，我就会孤独”，我不知道老刀写诗时的情绪，他是想在其诗里对生存状态进行否定，还是看到周遭世界的虚伪，而把其诗当成他深感失望的结果。

      老刀诗歌最大的特点在于：他借助看似简单的短诗，借助朴实的口语方式，阐释“诗”来自哪里，归于何处。我最为欣赏的是他的随性的口语写作。关于口语，我一直认为，我们回归诗歌本源，回归汉语写作，就应该用平常的口语方式来表达。因为这种即兴性、自在性和音乐性的语言，正是对中国几千年诗歌表达的完美传承。从《诗经》开始，几乎每一个有成就的中国诗人都是用口语在写作，因此，我们才有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随性书写。通过日常口语让诗歌回归到诗歌的本源，“诗歌”何尝又不是一次诗歌口语的回归。而老刀的诗歌，正是他通过对身边的人和事的随性命名，激活了其诗歌精神的力度和向度，通过日常物象和细节的些微闪光，寻找到诗歌本质的隐喻与象征，从而使他的诗歌具有了诗歌美学和家园历史的双重维度。

       老刀的创作实验给我们新诗却带来了一股新鲜的“粗野”之风。他的诗虽然取材于日常生活，评论现实问题，他的目光却能透过事物的表象触及到生活的各个领域和心灵的不同层次，而且把他所能看到和感到的一切混乱，矛盾以及由于混乱和矛盾所带来的心灵裂变，剪接成生活的碎片，用略带嘲讽的调子揭示出来。因为，诗歌是反抗现实和语言分裂的产物，他不是随便一种讲述，而是一种特别的讲述，他是把语言从功能论提高到本体论的地位来看待的。因此，诗歌不是日常语言的简单使用，而是通过语言的自行表演，敞亮存在。

      李磊：仲恺农业工程学院外国语学院院长，教授，广东省大学英语教指委副主任委员，广东外语学会副会长 。

老刀相关作品：

罩鲤鱼

每年春天

有那么几天

鲤鱼会到

岸边的

草丛交配

我们老家叫介白

不知道是

兴奋还是不依

交配时

水面动静很大

我们那

叫做响水

水一响

静候在岸边的村民

就会拎起竹罩

冲过去

有时候能罩住

一对鲤鱼

多数时候

只能罩住一条

肚皮上

还流着白浆

有时候

一条也没罩住

怀念父亲

谁来我的内心

帮我杀死

我的父亲呀

他2018年去世

这一年多来

频繁出现

在我的梦中

让我忍无可忍

种田作菜

他劳动的背影

比贫困

更加伤人

英 雄

小的时候

父母打我时

奶奶就在一旁骂

你是头猪啊

打你都不会跑

我就是不跑

我不是猪

我是刘胡兰

黄继光、董存瑞

打算得了什么

他们连死都不怕

我要让父母打

看他们能把我打成怎样

我要让父亲

打到手软

让母亲打到自己痛哭

抱着我认错

敌 人

我与你不同

你强大到没有敌人

我敌人很多

多到多一个少一个

无所谓

多到我要到

敌人中去寻找朋友

多到一天

不见敌人

我就会孤独

金丝楠

无意中读到

金丝楠阴沉木的文章

文章抱怨

金丝楠阴沉木今不如昔

价格暴跌

当文章介绍到

难看的

金丝楠阴沉木最为昂贵

疙疙瘩瘩里

才有最美丽的花纹

我心一沉

几乎溅出泪来

疙疙瘩瘩

那可是金丝楠

生长时

最难受

最痛苦

被伤害的地方啊

农民

这是一个泥做的词

谁也看不出来

这个词圈定的人有什么变化

吃不饱，穿不暖

仿佛他们从来就是这个样子

永远是这个样子

事实是，他们生死相继

一代又一代

在这片土地上繁衍了千百年

这个千百年来

一直在漏水，当动词用的名词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

他们从牛羊的怀抱里大量流失

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在南中国

随处可见他们

残缺的偏旁和部首

老狱医

这是一个老狱医

他全心全意

在给一个受伤的歹徒检查身体

老狱医检查的很仔细

他一会摸摸歹徒被打伤的手

一会拨开歹徒的眼皮

用电筒晃来晃去

在看守所已经工作了

三十七个年头的老狱医

他的手有些迟缓

他的头发全都花白了

他蔑视着我们

耐心地记录着歹徒的每一处伤痛

他给歹徒量过血压

细心地帮歹徒解开脖子上的绷带

老狱医还是放心不下

他取出听诊器

他还要听一听歹徒的心跳

他慢慢替歹徒解开衣衫……

当老狱医得知

歹徒是在抢劫怀抱婴儿的妇女

被市民们打伤时

他苍老的手突然一抖

歹徒的上衣被撕开成两半

我们只听到

钮扣从墙壁弹落到地上的声音

老狱医一言不发

歹徒的胸毛在剧烈地颤抖

（推荐：郭锦生  编辑：火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