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已经快到中秋了,雨还大得像夏天。看看预报,三五天内不会转晴,就过了桥去冒雨称毛栗子。认得我的父老乡亲都不约而同地问:“也来量毛栗子?”
把购买毛栗叫作称毛栗子,应该是见怪不怪。但说成量毛栗子,已经寥寥无几了。“秤”衡量的是重量,“量”衡量的是容积,说不定好久以前,云蒙山人买卖毛栗子就是用升子或者斗来计量的,给顾客也一定堆得升子和斗都冒尖呢。听,这位老者就说,“一升毛栗子也就不到五斤。”
没想到量毛栗子这样简单的事情,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看着个头和成色都好的,价格不菲;遇见个头偏小其貌不扬的,咱看不上;偶尔发现质量和价格都相对能接受的,却没想到人家动辄三五十成百斤“一桩走”。咱作为一个吃客,又不是贩子,要这么多干嘛?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好说话的60多岁的老大爷,终于同意以5元一斤的价格售出一部分。“要多少,装多少。谁能吃那么多呢?再说这东西不好放,容易出虫……”仅仅这几句话,就让人心生暖意。

说话间,就想起打毛栗子的艰难了。举起沉重的竹竿,面对晃眼的太阳,没有技术的人可能十几下都打不下一颗毛栗子来。还有一种极大的可能,绿刺猬一样的毛栗子会直接砸到你的额头上、手臂上。我自己就曾经被毛栗子的刺扎到额头这个骨头多、皮薄的地方,怎么也挑不出来。直到毛栗子的刺彻底干了,六七天以后才忍着痛挑出来。至于被戳破手指、扎烂鞋底、挂破裤腿,那是毫不意外的事情。在这莽莽苍苍的大山里,每一年都会传出几个有关捡拾毛栗子摔伤或者被马蜂蛰的悲伤故事。所以,量毛栗子的时候,我是没有底气、也不忍心讨价还价的。
有人说,云蒙山大了去了,绝大部分是国有林场,毛栗子树也是没主儿的东西,完全可以自己上山去捡呀。这也对着。在路边卖毛栗子的,其实多数是过六旬的老人,他们的毛栗子也大多是从高高的山野上捡拾回来的,大多数甚至还夹杂着树叶和草根。去年,朋友有位去拾毛栗子,回来之后叫苦不迭。原来,他即便不算开车往返,在山里一刻不停搜寻了四个小时,也只捡到了不到四斤毛栗子,而且还让毛辣虫蛰了手臂,买了一瓶风油精。从那以后,逢人便说,“开汽车拾毛栗子——不够油钱。”要我说,再加上出发时吃的早点、回来后吃的午饭,这一次拾毛栗子的活动完全就是“折本生意”。

说到这里,就想起一幕幕送毛栗子的情形。大山深处也有我的几位老亲戚,时不时在中秋节前送三五斤毛栗子给我。以前老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直到那次听说一位阿姨因为拾毛栗子从坡上滚下摔断了腿,在家休养,赶忙带些礼品去看望她。没想到临走时,姨父急急忙忙追上来,塞给我一包东西。仔细看,却是三五斤红通通、油光光、匀乎乎的毛栗子——叫我哑口无言了。吃着那些毛栗子,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又见山里红》唱到的“酸酸甜甜招人疼”吧。
明明已经离题万里,却还想越扯越远。我家也有好多毛栗子树,是父亲一棵一棵栽培、一株一株嫁接成板栗。以毛栗子树为砧木嫁接成的板栗子树,个头均匀、味道甘甜,两种树长在一起,互相授粉后结出的,被当地人称为“二栗子”,更是个头适中、味道绝佳,深受欢迎。可惜父亲不在后,我既不会管理,又不会采收,几十棵高大的毛栗树大概是觉得即便是结果也无人问津,便像山里人说的——“气死了”,一连几年也不再挂果,只好守着几十棵毛栗子树,反倒要量毛栗子吃了。真真正正俗话里说的,捧着金筷子银碗讨饭吃。
提着毛栗子从桥上过,一位年过七旬白发苍苍的老爷爷毫不遮掩地说:“这是真正的毛栗子,老树、老果、味道绝对好着呢。”一边说,还一边很时髦地冲我竖起大拇指。若不是已经买够了,我真想把他老人家的毛栗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量下来呢。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云蒙山的孩子,我知道天地有情惠众生,云蒙毛栗格外香。话又说回来,一斤5元的价格,哪里够支付辛苦的父老乡亲们出的汗、流的血、滴的泪以及磨破的鞋底呢?所以,每年中秋节,我都为自己、也为朋友去量一些毛栗子。多量点少量点多少量点——不仅仅因为咱好这口,而且因为这吸天地灵气、纳日月精华、聚人生悲欢的云蒙山的毛栗子,实在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朋友,看了这篇文章,但愿明年秋天你会约上我,到山青水秀的麻坪,一起做件有情有义的事——量毛栗子。



作者简介:萧军,祖居商洛洛南,自称云蒙山人,文学爱好者,有作品刊发于纸媒和网刊,很高兴认识更多文朋诗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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