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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调包记 （下）
作者：朱海明
播讲：黎明
从此，梅麻子鬼迷心窍一样，满北京城寻找起那件宝物来。那个瘦猴儿仆人也隔三差五地来店里打听情况，还说老爷已经准备好了货款和丰厚的谢仪。可是半年过去，还不见宝珠的踪影，梅麻子比那位阔佬还着急，几乎急疯了。
这天，梅麻子到长安大戏院听了马连良的《借东风》，心情松弛了许多。刚出戏院，猛地遇见一个熟人，当兵时的一个排长常万福。两个人是山西同乡，被孙殿英收编前当土匪时，就成了生死弟兄。没别的，一阵热呼呼的寒暄之后，手拉手进了酒馆儿要了雅间儿，三杯酒下肚共话衷肠。原来常万福也昧了珠宝开了小差儿，今年到的京城，在一家新开的珠宝店里当二掌柜。
梅麻子心头一亮，吱溜干了一杯酒，亲昵地叫着常万福的外号：“灵狗子，你狗日的想不想再发大财啊？”
“那还用说？做梦都他妈想啊。”常万福脱口而出。
梅麻子点点头，说：“那好。就帮着大哥找一件宝物吧。”
“什么宝物？”常万福惊异地问。
梅麻子压低声音，说：“一颗宝珠。当年太后老佛爷凤冠上的宝物，那可是——”
“慢着。”常万福拦住话头，比划着问，“大哥，是不是双龙宝珠，这么大个儿？”
梅麻子把事情的原委一说，常万福一拍桌子，说：“嘿。狗日的巧了。前天下午，一个破烂衫的糟老太婆，破抹布包着一颗大宝珠，进了我们店。说那是什么稀世珍宝，本来成双成对的，要不然穷死了也不出手。”
梅麻子一把抓住常万福的手腕儿，眼睛瞪得溜圆，说：“真有这事儿？”
“那还有假吗？我们老板一出手就给了二十万。乖乖，那狗日的老太婆还直他妈嫌少，差点儿不卖哩。”常万福煞有介事地说。
就像鬼催灯一样，梅麻子二话不说，紧拉着常万福一口气来到那家珠宝店，求店主拿出那宝贝仔细一瞧——哇!果然不差，与那一件毫无二致耶。梅麻子再也沉不住气了，忙问店主这物件儿卖不卖。店主开始说不卖，禁不住常万福巧舌如簧猛劲儿撺掇，这才勉强答应，出口要价三十万，少一个子儿也不行。梅麻子一想阔佬出价二十万，自己不能做赔本儿的买卖，便涎着脸讨价还价。最后经常万福磨破了嘴皮打圆盘儿，这才答应原价卖出，不过要另加两万元的手续费。梅麻子没得可讲，说回去考虑考虑，明天一早回话。
梅麻子急慌慌回到店里，又见那辆乌油锃亮的小汽车停在门边。阔佬主仆说他们已经等了好久，明天要回东北，特来打听寻宝情况。梅麻子把巧遇宝珠的事儿一说，主仆二人击掌称奇，并当即商定，明天上午由梅麻子拿着宝贝到恭王府找金五爷。当面眼看无误后，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梅麻子忙说那家要价二十六万，阔佬稍一沉吟说，认了。
次日一早，梅麻子叫了一辆人力车，到那家珠宝店花了二十二万现大洋买了那件宝贝。心里划算着，半年来虽然跑了不少冤枉路，到底踅摸到了这宝贝，又干赚他几万，合算!
说话间到了恭王府，梅麻子被领进一间精致而华丽的密室，正自心存疑虑，胡思乱想，阔佬和瘦猴儿仆人从内室迎了出来。
“先生，宝贝到了。”梅麻子强抑喜悦之情，将宝贝献上，说，“您瞧好了。”
阔佬接过宝珠仔细端详着，审视着。良久，笑眯眯地点头说：“嗯。不错。不错，就是它，就是它。”
瘦猴儿仆人冲梅麻子一笑，对阔佬说：“老爷，既然没错，那就——”
“等等。”阔佬突然收敛笑容，冲瘦猴儿仆人一挥手，“把老爷子请出来。”
瘦猴儿仆人答应一声转过屏风进了内室。许久才扶出一位身穿蜀锦长袍，外罩贡缎马褂，虽然瘦小枯干，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双目闪光的老者。阔佬忙上前双手递过宝贝，恭恭敬敬地说：“三叔，这物件儿请到了。”
老者不动声色，撩起眼皮冷冷的说：“看准啦?”
阔佬小心地说：“三叔，这位梅老板是朋友，错不了。要不，您老再过过目？”
老者点点头接过宝贝，眼珠转动着凝视良久，眼皮一撩，说：“嗯。果然不差。四儿，拿来!”
梅麻子松了口气，只当瘦猴儿仆人去拿银票，可是拿来的是那个小木盒，轻轻打开取出那物件儿递给老者。梅麻子正自狐疑，只见老者一手一个宝贝举在眼前，久久地凝望着，时而摇头，时而点头。
密室里静极了，静得叫人发毛，静得叫人害怕，静得空气都凝固了。梅麻子的心忽上忽下悬动着，不知如何是好……
“哈……”忽然，老者脸色一变，发出一阵阴鸷瘆人的怪笑，冲梅麻子吼道,“混账!假的,这是假的!”
梅麻子陡然变色，几乎蹦起来，语不成句地嚷道：“不，不是——”
老者无动于衷，嘿嘿一笑，左手用力一捏，眼见那宝贝变成碎渣，从那只鸡爪般的指缝里飘落下来。
梅麻子什么都明白了，刷地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了目露凶光的老者——
“不许动!”随着一连声的断喝，三个彪形大汉端着手枪冲出来，一个用身子挡住老者，另两个逼近了梅麻子。
忽然，阔佬一跺脚，喝道：“姓梅的，愣着什么?找死啊!”
是啊，宝贝没了，命还得要。梅麻子用眼睛狠狠剜了老者一下，端枪后退着出了密室，狼狈而去……
真是越想越冤，越想越恨，一夜未眠的梅麻子来到那家珠宝店，要找常万福问个明白。不想一进门便被几个伙计扭住。店主则指着梅麻子捶胸顿足的说，昨天夜里千刀万剐的常二掌柜偷走了店里的珍珠宝贝不知去向，一定是你们两个老西子王八蛋里外勾连监守自盗，老子要到警察局告你们……
梅麻子傻了，黑麻脸儿上暴起了一层白霜，既而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两眼一翻栽倒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