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回家的骷髅头(散文)
段广亭(甘肃)
小时候尽干一些出人意外的事,动不动就因此招一顿大人的打。但劣性不改,继续隔三岔五胡折腾。
上小学四年级时开始学画画,说是画画,真正象在涂鸦,乱七八糟乱画一通。但有一点,画大头娃还真不错。当时学校教图画(那时叫图画不叫美术)的老师叫席志聪,中等个子,国字形脸,两个耳朵既大有竖立,一脸无忧无虑的欢喜相。他能唱歌也能吹笛子,二胡还拉的杠杠的,小铜号也吹的响亮。席志聪老师的画画,当时在学校也是唯一。他和我是同村人,他们家里与我们家里也有几辈人的互相帮助情缘。他发现我喜爱画画,就经常叫我去他房子跟着他学画画。起初,席志聪老师教我练绘画线条笔法,从素描入手。那时对这些理论并不懂,就拿个铅笔抹线条,练轻重。渐渐,他让我学图形,画一些简单的小鸡,小猪和花草,再进深一步就是画人像。画画最难是人像,记得志聪老师拿出一本素描技法,那上面有很多人头像画图。其中有三四个尸骨头像,都是素描线条抹画的,明暗分明,布局恰当。他对我讲:其他人形好画,唯有尸骨头最难画,它是把人头解剖成干骨画法。学好画骨头头像,之后给骨头头像添画皮肉,就会画出真实的完美人头像。志聪老师说的这些,当时也听不明白,理解不了。但在他的经常细心指导下,画画技能还是进步较快的。他拿出一本自己的板报报头小册子,那上面是办板报时使用的各种美术字,图边装饰线,人型报头,机械图画等等,基本什么都有。给了这本小册子,学校每周在房子山墙头的两块黑板报就交给我去办。画画,写字全是我一人做,老师选择黑板报内容让我用粉笔抄写,装饰画就用黄蓝红三色粉笔任我去画,甚为得意,也是学习画画的最好机会。
暑假里,席志聪老师送了我一个本子,让我继续练习画素描,也可以见啥画啥练练画图造型。那时的暑假里家里人都参加生产队劳动,早出晚归?假期学生也义务参加生产劳动。一天,我在生产队的饲养场参加担粪,发现猪圈窑洞掌里有一处挖开的旧坟墓,里面尸骨白花花散放着,还有一颗骷髅头,极象素描技法那本书上画的型态。我心里惊讶:这书上画的咋这么真呢?素描画真的不得了。临近劳动结束,我便钻进这座旧坟穿堂窑里,把白白的骷髅头抱了出来,吓得一帮伙伴们都跑的躲的远远的。我脱下身上的破烂衫子包了骷髅头,等放了工后带回了家。中午吃饭,我是不敢把这死人头抱回家里的,因为父母和大姐都劳动回来在家里,我就把死人头藏在门外一堆蒿草里。大姐见我光着上身,追问我把布衫穿到哪去了?我也撒了谎,说忘了落在饲养场里了。那时穿衣凭布票买布,布料紧缺,人们新衣服很少。大姐催我快去寻找回来,小心被别人拾到拿去。我只好假装寻找衣衫去。磨叽到大人们都上工去了,我便马上跑回家,从蒿草里抱出骷髅头,拿进放在窑里的破旧方桌中间摆正,就拿出铅笔和本子照着死人头构画图型,用各种线条布抹,认真地画出一个大体图,却怎么也不象。再画,对着骷髅头细看老大一阵子,构图,抹线。不知啥时父亲回来取东西了,一进门看到我放在桌子上的死人头,一把提起我就抡起巴掌痛打。突如其来,我也躲逃不了。父亲本来生性暴烈。看到我如此胡来。拾起鸡毛弹子用细竹竿把抽打我,气得粗声粗气骂道:“你寻的要死?你把死人头抱回家招祸殃!”越骂越气,越骂越手里打我更急。在农村里,谁家都忌讳不干不净和不吉祥的东西拿回家,尤其死人的一切是最大的黑色禁忌,谁招惹谁家就会出事!我胡作非为超人意外折腾的这一出,把父亲差一点气死。他把我打骂完吼叫让我拿出去,那弄的放到哪里去。我画的两页骷髅头图形他也撕下来用火点着拿出门外烧了。我抱着死人头跑着去饲养场放进那座旧坟墓里,胆怯地回到家里,只见父亲一脸怒气未消,手里拿着一根桃树条子。我脑袋嗡地一声,这下非被抽打一身红印不可!既干了犯讳的蠢事,就准备再挨打!父亲喝喊一声:“站在大门外别动弹!"他拿着桃条子在窑里院里各个角落抽打,口里好象还在念叨什么,一直抽打出到大门外,来到我跟前,在我浑身上下轻轻抽打一遍,把桃条使劲扔了很远,粗声厉气对我说:“倒退上进去,坐在院里向着太阳晒着去!"他自己急匆匆地又上地干活去了。
我后来才明白,我这一出闹剧给家里带来了惊恐。农村有一种桃条可以抽打清退所有污秽不祥之神效,它来自于王母蟠桃园,可以驱赶所有邪魔鬼怪肮脏之物。父亲的用心是良苦的,他是一家之主,永远希望家里四季平安!


作者简介:段广亭,甘肃省镇原县人,曾为乡干部,后在杂志社为记者,记者站供职多年,先后在中央和省市级报刊发表各类文章近万篇。文章朴实无华,接近地气,很受读者品味。《祁连文学》特约作家,《定远文学》编委,特约作家,现因病蜗居在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