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他乡
段广亭(甘肃)
就在几天前,我在省城的一座河上大桥头看到一伙人围着议论什么,好奇的凑过去想看个究竟。这一看,吓我一跳:秦春!细细上前一看,是他。长头发,脏衣服破破烂烂,脸上的垢痂黑油油。他坐在桥梁头的石柱边,萎靡不振,有气无力。我喊一声:“秦春!”他抬起头冲我咧咧嘴,没吱声。他这副模样令我难以置信,也把我的记忆拉回到二十年前……
那年我去厦门经济特区,在开元区嘉华里一家宾馆暂住,在厦门的一月时间里,我一直住这里,宾馆房费不高,一夜四十元,周围饮食摊点也多,买吃包子一个一元五,春麦面面条一碗三元。这种消费价格在厦门当时太便宜也很实惠。朋友说我是北方人,就挑选这里让我住下。那时去厦门是搞劳务洽谈对接,每天都出去在周围的一些三资企业和台商企业奔忙。在这里一周后的一天下午,我刚从广厦集团回到宾馆,登记室的服务员就喊我:“先生,这里有一位先生找你!"服务台旁边沙发上有个人站起来,喊我道:“老乡,你回来了!”我驻足看着这位穿白半袖衫,也挺有风度的青年人走向我。他伸手和我握手,我才问:“你是?”“哈哈,你忘了,上初中时比你低一级的同学,叫秦春,那会也调皮!"他这一提醒,我终于想起他了。他乡遇老乡,我心情激动,也倍感亲切。几天来听不懂的闽南语和一些各地不同的语言,使我跟别人交流费劲舌干也恼心,我的普通话也差的可怜,满嘴的老家土语,也感到孤寂。遇上秦春,我一下精神了许多。和他在房子便杂七杂八天南海北谝了一阵子,我才问他:“你几时到厦门的?干啥?"他说是从深圳过来的,他在深圳有个公司在厦门有分公司,让他过来去整合一下分公司管理层。我问秦春所在深圳公司的分公司在厦门哪里?他说在鼓浪屿。来厦门这些天,我还没去鼓浪屿,地理生疏,还的顾及正事。天快黑了,我领他出去在外面专门找了一家兰州牛肉拉面馆,和他一块吃了牛肉拉面。回来房子闷热,就和他坐着闲聊,他一会操着吐字不真的叽哇声说话,一会又用老家话说话,还解释说:“这深圳呆几年了,广州话都习惯了,有时一急就说上了!"公鸭子叫的广州话,我看了他一会,知道他是在显摆,就聊着聊着睡着了,他这天晚上也与我同住。第二天他说和我一块玩一天,我也乐意,有老乡在他乡陪聊陪玩,开心快乐。就和他在开元区这边的一些景点游玩。早餐午饭都是我买单,他说他请客,却在吃完饭时就急急去卫生间。这其实是不想掏钱,我心里明白。中午天气忽变下雨了,他没有雨伞,就骂天爷乱下雨,我给他买了一把小伞,他说:“日他妈啥天气?太阳红红的就突然下雨!"我一听有些奇怪,你在深圳呆几年,难道不知沿海气候?厦门也是海洋气候,在海边,可能比深圳多雨,我也没有再多想。下午他说;“老同学,到前面这家海鲜馆吃海鲜,我请客!”我心里烦他说这话,为使不致心情不好,和他进了嘉厦海鲜馆,他拿起菜谱点了四个海鲜菜,要了两碗大米饭。吃完饭他起身又去卫生间了,服务员过来对我说:“先生,请买单!"“多钱?”“您总共消费是二百六十四元,我们优惠,您就付二百六十吧!”我付完钱也准备往出走,秦春从卫生间出来了,责备似地说;“哎呀!老同学,你急的干嘛?等我方便完我买单吧!"我对他淡然地笑了笑,没吭声。
这晚,他还和我同住,我问他:“你几时上鼓浪屿?我到你们分公司去看看!”他说:“明天早饭后我打个电话,让分公司的车过来接咱们过去!"游玩一天,他分文未出,这也无所谓,我总在想,他从深圳过来为啥没带任何行李?对这边的天气情况和深圳的天气他咋不太清楚?这晚我没有太多和他说话,转游一天我也累困,就呼呼大睡了。一觉醒来,太阳都照到床上了,一看手表早上七点多了。厦门早上七点多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我洗完脸却不见秦春,以为他起来出去买早餐了,就坐等他回来。八点多还不见他,我便收拾外出才发现手提包有动过的迹象,便拿过来查看,手提包里其它东西都在,夹层包里装的昨天四百二十元钱没有了。我终于明白了:外乡遇老乡,却是如此!有些生气,幸好其余资金装在贴身衣袋,那时也没银行卡。这时,服务员喊我接电话,我便去服务台接电话。电话是他打来的,我心里窝火:“你在哪?啥事?"他在电话那头说:“我在车站,马上走了。老乡,别生气,你刚来厦门我就乱逛见到你了,不敢确认,跟踪你几天,才到你住的地方查询证实是你。不好意思,我骗你了,出来混的打工没有找到活,身上花的分文没有,就打上你主意了。对不起呀!”此时我真是欲怒不行欲哭不能,只好说:“别乱跑,过来我介绍你进厂打工吧!"他挂断了电话。我心里苦笑自己太傻,也感到这位老乡在他乡相遇太不道义。自慰以后干啥得多个心眼,别再犯此错!
秦春见我问他,就一连声地说:“老乡,对不起你呀!我对不起你呀!"我知道他这声声对不起是说的二十年前的事。我对周围围观的人说:“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我这位老乡遭难了,没啥好看的!"围观的人陆续散了,走了,我又问他:“你这是咋了落的这样?”他说:“老乡,没脸见人!对你实说,打那年厦门遇见你后,我就一直胡游乱窜,在外怕出力,不安心干活,就装逼有时骗骗人,偷偷摸摸,混了自己一个。这些年也不知咋鬼混,就跑兰州来,人说这里的东岗钢材市场能捞钱,我就去折腾,偷钢材被抓了,拉进去判了……”我制止他别往下说,对他道:“老同学,都半把年纪了,别在胡整了,挣不了钱,就回家好好种地吧!"“就这熊样,咋有脸回去呀!”他这些年一直讨饭,能混出个啥样?我念及同学之情老乡之情,掏给他四百元钱,说:“找个地方洗干净收拾好,到火车站买个几十元车票回家去,也别给老家人说你什么了,以后好好种地过日子去,种地虽然挣钱少,却能吃饱肚子。做人要脑子清:堂堂正正些!"他感激地接过钱,爬着给我连连磕了三头。
我转身走了,心想:邂逅他乡,我是不是又犯傻了?


作者简介:段广亭,甘肃省镇原县人,曾为乡干部,后在杂志社为记者,记者站供职多年,先后在中央和省市级报刊发表各类文章近万篇,文章朴实无华,接近地气,很受读者品味。《祁连文学》特约作家,《定远文学》编委、特约作家,现因病蜗居在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