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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漂流的花》(下)
作者/宋道星 主播/梦锁清秋
初夏的夜晚，蛙声如潮，银玉的月光亲昵地吻着大地上的万物；后院外的小池里，鱼儿不时地搅破平静的池水；荷叶托着荷花，张开着幸福地笑脸；清澈的池水，闪迭地倒映着俩个紧偎在一起的人影，这是我常和枫姐坐在这里。
夕阳将落，余辉无穷，村庄前那清浅的小河里，常常传出我和枫姐清脆、快乐的笑声。青春的友谊，幸福的渴望，诚挚纯洁的爱恋，把我们的心紧紧地连在一起。哗哗的流水，常被我们打得四处飞溅。
高高的望梨山，是我们星期天或假日坐山观景，自由呼吸的好地方。绿草如茵的草地上、浓青欲滴的竹林里，留下了我们多少个坐过和躺过，滚过的印迹。
可现在，现在！枫姐你在哪？这些美好的生活，你都忘了吗？你真得不回来了吗？！
一九七七年，我考取了南京大学，当接到入学通知书时，我激动的热血沸腾，这张入学通知书里，我知道也有枫姐很大的付出。我从商店里买了许多糖果，回到家把通知书给枫姐看时，她高兴地一下子抱着我的头，愉快的使劲摇晃。
妈妈前天到姨妈家还没回来，吃过晚饭，我和枫姐并肩坐在她的床沿上，枫姐把我买回来的糖果留下一些给妈妈，剩下的全放在床上。我们尽情地吃糖，尽情地说笑。她剥一个糖果塞到我嘴里，我剥一个糖塞到她嘴里，她剥给我，我剥给她，我们就这样幸福的吃着、谈着、笑着，不知不觉已到了半夜。
“哎呀，不能吃了，再吃要甜死了。”枫姐起身去喝水。是的，枫姐今晚确实吃了不少糖果。平时，我们也吃过糖，每次枫姐都是剥给我吃，她自己很少吃一个。她说她不爱吃糖，可今晚她吃了二十多个糖果，我才知道枫姐不是不爱吃糖。是啊，谁不喜欢甜呢，枫姐只是没有机会，没有得到罢了。她来到世间二十多年，父亲的不幸、母亲的病逝、自己的遭遇，使她哪有……。现在我考上了大学，她生活有了盼头，高兴之际吃了这些糖，是多么的难得呀！
“枫姐，你是苦汁泡大的，今天就让甜冲掉苦吧！"我又剥了一个糖果给她。
枫姐注视了和片刻，忽然搂住我的脖子，双眼流出了泪花，是辛酸的泪？还是幸福的泪？我不知道，也许二者都有吧。
大学里，环境是美好的，学习既轻松又紧张，主要靠自己的努力。我在紧张的学习里，没忘常给枫姐写信，叙叙往事，汇报学习情况和学校里的新闻，更多的是如何想家和枫姐。枫姐每次回信，总是叫我要怎样怎样的关心自己，爱惜身体，如何要努力多学些知识，还不时地给我寄钱和粮票，要我自己调剂生活，使我战胜学习上的困难，生活上的孤独和思亲之情。
大学毕业后，因我的要求回到母校任教。能在家乡工作，能经常在枫姐身边，天空是蓝蓝的；阳光是温和的；风是柔软的；空气是清新的；草是青青的，生活更是美好的。
一天，一个表叔来到我家，说是来给我贺喜的，我们热情地招待了他。
吃过饭，枫姐在厨房洗碗，我和妈妈在客厅陪表叔喝茶。他接过我递的茶杯放到桌上，便问起了我的终身大事。
事到如今，我就不必瞒他们了，我把和枫姐的关系明白地告诉了他们。妈妈听了后没有多大震惊，她大概在平时也看出来了，很是高兴。没想到表叔听后，却大为惊憾，他端起的茶杯又放下了，问:
“你在大学里没找吗？"
“没有。"
“为什么呢？"
“我觉得枫姐很好。”
“哎呀！我的傻侄子，你都这么大了，还是个大学毕业生，怎么一点都不懂事:你是什么人，你枫姐是什么样的人？她怎么能和你成亲呢。”
“只要感情好，为什么不能。"
“你，你怎么这么糊涂，你现在是教师，是吃商品粮的非农业了，怎么也要找个门当户对的非农业。孩子，听你表叔我的话，不能只凭感情做事，这样要后悔的。你说你枫姐好，不错，她是个好孩子，可她是个什么人，又比你大两岁，还是个要过饭的人，你们要是结婚，还不把人家笑话死呀。"
“我不怕别人笑话！"我气愤地跑到房里去，不想和他再说话。
“他表叔，你刚才的话也实在。"我听到妈妈在打圆场:“我看枫儿这孩子确实也不错，她不仅人品好，心又善，又孝顺，做什么事都有头有尾，又没了父母，也没个家，一个孩子孤苦伶仃的，柯儿要和她成亲，我看很好。”
“哎哟！我的老嫂子，你怎么也这么糊涂，你没想想，他们一是非农业，一个是农业户口，将来生小孩都要麻烦的唻。"
“那……'
“表嫂，你们不能再糊涂了，干脆说吧:我这次来呢，就是为了小柯的亲事来的。"表叔向母亲前凑了凑:“我的一个朋友，有个女儿，和咱小柯同岁，人也长得不错，现在中技毕业了，还在找婆家哩。"
“怎么也到现在才找呀？"
“人家以前在家倒也说过一个，是本村的一个农业青年。后来考取中技，就和这个青年吹了。人家说小柯是个大学毕业生，就特地找我来说说。表嫂，这可是件好事啊！"
“他表叔，照你说的情况，这姑娘考上学校就嫌弃乡下人，这不是和戏文唱的那“嫌贫爱富"一样吗？我看这个姑娘还没我的枫儿好。"
“嘿！我的老嫂子，你怎么……"
我不想再听到表叔的讲话了，便把收音机打开，把音量调到极限。
表叔的到来，给我带来不好的心情，而枫姐的要走，使我的心情更为低落。
表叔走后的两天中午，枫姐告诉我和妈妈:她要走了！
我急的不知所措，抓着她的手，连连摇着，问她为什么？枫姐流着泪，半晌才说:
“前阵子，我的一个远房叔叔来信，说我爸和妈的坟要迁移，叫我回去一下。你现在回来了，就照顾妈妈一阵子吧。"
我求妈妈劝她，但枫姐还是决定要走。晚上，我们一家人坐在桌上吃晚饭，我一点味口也没有。
“枫儿，能不能把你爸妈的坟迁到这边来呢？”
“对！迁到这里来安葬！我陪你一起去。"我付和着妈妈的话。
“不行！路太远了不好迁，你还要照顾妈妈。”
“唉！倒也是，这么远，路上是怕不好走。"妈妈把空碗递给我，又对枫姐说:
“枫儿，把你爸妈他们的坟埋好就回来。"
“嗯，以后我一定回来，伺候您！"枫姐一直是低着头。
吃过晚饭，我帮助枫姐收拾行李，心情是沉重的。妈妈给枫姐煮了几十鸡蛋和一些干粮，又给枫姐八十块钱，枫姐执意不要，被妈妈“骂"了一顿，最后还是让我把它放到了包里。我也把在校省下的一些钱和几十斤全国流通粮票，偷偷的放到枫姐的包里，心里还是忧伤和惆怅。
行李收拾好了，枫姐把我拉到床沿坐下，看了很久，搂着我说:
“柯弟，我走了，也没什么好东西留给你，这块手帕你留下做个纪念吧！"
枫姐给我的手帕上，是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色:日丽风和的春天里，蓝天朵朵白云飘翼；大地万物生机争艳，一棵梨树从千姿百态的花卉中立出，开满纯朴、洁白的小花。
“柯弟，以后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它。”枫姐理了理我的头发:“照顾好自己和妈妈。”
“枫姐，你还回来吗？"
“我怎么不回来呢。"
“那，那你还爱我吗？"我真害怕。
“傻孩子，我怎么不爱你呢。"枫姐把我皱着的衣领理平:“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弟弟。"
“弟弟"两个字说的很慢，声音很小、很沉，说完她就把头扭过一边。我当时怎么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和枫姐要走的原因，直到两天后，妈妈在整理枫姐的房间时，在写字台上的书下压着的信里，我才明白一切:
“我最亲爱的弟弟陈柯:
从我落难到你家，不！是我家，几年来生活的一直很好，很幸福。你和妈妈的深情真爱，使我对生活又充满了希望和信心，增添了我要活下去的勇气和决心。以前我认为:人世间是黑暗冷酷的。认识你们后，我才感到了人间还是有光明和温暖的。你和妈妈的真情厚义，更使我感到了母亲的慈爱和家庭的温暖。这个家，就是我的家，你和妈妈就是我的亲人，梨花村就是我第二个故乡，是我再生的地方。我要永远在这里生活，生活在我亲人的身边，侍候妈妈，照顾你，以报答你们的知遇之恩，这是以后的事，现在我走了，到哪里去？我也不知道。柯弟:在你看信的时候，我也许就到“家"了。你千万不要告诉妈妈，你要守住这个谜密，反正我以后会回来的，现在不要告诉她，省得妈妈担心。
亲爱的柯弟，我走了，原因并不是单为我爸妈要移坟，而是为了我们。我知道，你是真心爱我的，就如我爱你一样。你想不顾一切地要娶我，我是多么的幸运啊！以前，我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我要做你的妻子来管理家务，伺候妈妈，照顾好你。但现在我知道了，我的想法是很自私的。管理家务，伺候妈妈，照顾你，为什么非要做你的妻子呢，做姐姐不一样能承担这一切吗？我不能将以后的烦恼带给我所爱的人。柯弟！我们不能再继续了。
那天，你和表叔的争论，我在厨房都听见了。我感谢你维护我的尊严和人格！也感谢那位表叔提醒了我。表叔说的话是有道理的，我们若结婚，不但别人会笑话你，陈家无光。就是后来也将是你的累赘，我不能让妈妈的孙子长大后来怨恨他的父母！
柯弟，原谅我，不要怪我无情，我们不能结婚！我将会永远是你的姐姐！长痛不如短痛，我走了，你去找一个合适的，理想的爱人吧，等你结婚后，我就会回来了！
柯弟，你要是爱我，就尽快地答应我的请求，让我尽早地回到家里来，回到妈妈的身边……"
信还没有看完，我的双眼已模糊，断了线似的泪水使我无法将信看下去。
“枫一一姐！枫一一姐！”
我跑出家门，跑上望梨山，面对梅河，放声大哭，连声呼喊！但除了回声，再也没听到枫姐的声音。她走了，连影子也没有了，到如今也不知她在哪里！
“嘎！一一嘎！一一"
一只洁白的鸥鸟，不知是否离群还是失伴，在梅河上低飞高叫。
“唉！可怜的鸟，该不是和我的命运相同吧！"
渡船鸣着汽笛又回来了，乘客很多很多，就是没有她，我的枫姐。
我一手拿着枫姐留给我的手帕，一手拿着串洁白的梨花，望着又离去的渡船，默默地流泪。
盘旋的鸥鸟还在低飞着，呼叫着！
它在呼唤什么？是在呼唤它的伴侣吗？
乌云低垂，寒风阵阵，天可能要下雨了。我捏紧手中枫姐留下的手帕，梨花却在我惆怅中失手落水，被滚滚的河水冲走了。那是我喜欢的梨花，她浮着水漂走了，漂走了。
“嘎！一一"
洁白的鸥又从我面前飞过，人常说大雁传书，不知这只白鸥能否传递书信？我双眼紧紧追寻着盘旋的鸥鸟，心中默默念告:白鸥啊白鸥！你若能传递书信的话，就请告诉我那不知身落何处的枫姐吧:人身是平等的，真诚的爱情不能受贵贱、地位的支配和主宰，不能让几千年的封建意识和思想再来束缚我们，我们要自己来安排我们自己想要的生活！枫姐，回来吧！回来吧枫姐，我在等一一你一一！
白鸥“嘎"地一声，向彼岸飞去了。
(完)
作者简介：宋道星，安徽滁州人，无职无业，喜欢文字游戏，所拼凑之句望各位多多指导。
主播简介：尹相秋 （网名梦锁清秋）黑龙江省牡丹江市人，汉语言文学专业，中学语文高级教师。中国朗诵联盟会员《清秋文轩》总编，《都市头条》认证编辑，2020年中国互联网首届朗读大赛获得优秀奖。有百余篇作品发表在网络平台。朗诵作品接近三千首；配音秀达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