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见闻录之二:暴力文 革
魏束存
现在往回推算,那应该是一九六六年,我姐姐魏旭芳背着我到鲁村大街上去看批斗会。我看见一伙男女大人被人用绳子像牵牛一样牵着,戴着纸糊的高帽子,有人一边骂一边抡起镢柄砸他们,还“别烧鸡”,随后把长条凳上面撒上砂粒,命令他们卷起裤腿跪上去(后来听大人说,有时从背面砸进钉子露着尖头),跪上去膝盖接着就淌血,鬼哭狼嚎,求爷爷告奶奶地求饶,像杀猪……围观的人都很恐惧,我听到那些恐怖的哭叫声,吓得趴在我姐姐的脊梁上。
以下照片取自网络:
这是我童年最早的记忆,那时我一周岁多,至今仍历历在目。
一九八〇年代,我谈起那段记忆,我姐姐说:“那个挨批斗的女'走资 派'就是沂源三中的女老师赵红梅。”很多鲁村人认识她。
文化 大 革 命运动一爆发,因为有最高指示“革命无罪,造 反 有理”,全国从上到下迅速打破正常秩序,陷入无政府状态,司法系统也一度瘫痪,各级干部、知识分子和群众受到批判和折磨,打砸抢烧暴力泛滥。鲁村街上那些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欺男霸女的人,比如二大队的李X顺、冯成X、崔X平这类地痞流氓生逢其时,忽然成了革命小将,大显身手,大打出手,打砸抢烧,好像一群疯狗被松绑,跑到了大街上,让鲁村人家家户户提心吊胆!鲁中名镇鲁村的城墙、寺庙、古碑、古树、老屋就是文 革头几年被最终毁坏干净的,就是这群豺狼的“革命业绩”!
现在往回推算,应是一九六七年或一九六八年,那时鲁村还没移民到新村,有一天下午在我家西边的南北小河边围着很多人,刚从县城回来的一个人说:“听说在郯城县两派红 卫兵已经打起来了,一派跑进了马陵山,另一派有部队的支持,直接用大炮轰炸马陵山,死了很多人,已经惊动党中央和毛主席!”当时人心慌慌,好像很快就要炮轰鲁村。那时我两、三周岁。
长大后我看历史书——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古代史常识》和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古代史纲要》(翦伯赞著),知道了围魏救赵、围魏救韩和马陵之战。战国时期齐国军师孙膑围魏救韩,战胜我们魏国的大将军庞涓,这就是马陵之战。没想到浸透鲜血的古战场在现代又重演血腥的一幕!
未经任何司法程序,中共中央副主席、国家主席刘少奇被剥夺人身自由,受到批斗;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受尽凌辱,1969年含冤病死:
鲁村二大队被管制劳动的所谓“四类分子”主要有崔立堂、冯学章、冯学连、傅德一和我老爷(爷爷)魏佐德等人,文 革中吃尽了苦头。
崔立堂,字云鹤。他祖辈勤俭持家,生活相对富裕。崔立堂上过私塾,传统文化水平较高,书法造诣较高,民国时期是教师,新中国成立后仍是教师。由于他的祖辈没有处理好与家族内一些人的关系,他家被本家族一些人忌恨。崔立堂的族弟崔X堂、崔笏X等人参加革命后,绞尽脑汁报复他们这一家,在反“右”运动中他们把崔立堂打成“右派”,后来把他的成分从中农改成地主。
我小时候的文化 大 革 命运动中,公社和大队里每次开批斗大会,崔立堂都是重点批斗对象,往往挨打很重。
正是崔家人崔X平带领“革命小将”去崔立堂家抄家,砸了个稀烂,还打了他应该叫老爷的崔立堂。
大队书记崔X堂曾亲自用皮带抽打他的族兄崔立堂,用铜扣牛皮皮带头抽崔立堂的头,打得头破血流。他万万没有想到,随后他自己也被造反派打倒,戴上写着“赫鲁晓夫”的高帽子被批斗和游街,同样受到毒打。从此,“赫鲁晓夫”成了他的外号。几年后他得上肝炎,一九七四年死去,扔下七儿二女,一个成家立业的也没有,都留给了小脚老伴,让她含辛茹苦。
崔X堂下台后,后来他的堂弟崔笏X干书记,继续迫害。崔笏X长期抽“进贡烟”,晚年得上肺癌,一九九六年死于肺癌。
文 革中鲁村一些干部满口革命理想,把自己描绘成一贯正确,其实他们许多人的历史充满污垢。仅举一例即足以说明:
一九四七年鲁村一个武工队员冯X仪被国民党俘虏后叛变,又被武工队捉回,为了杀一儆百,上级下令公开枪决。
然而,鲁村几名武工队员演出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把在鲁村街上钉驴掌、马掌和骡子掌的老沂水县田庄(今沂源县南麻镇田庄)人褚光玉捉去,五花大绑,蒙着头,在鲁村西门外的树林里枪决。可怜憨厚本分的手艺人老褚,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受审,他也实在交待不出犯了什么罪被枪决!
当时去围观枪决冯X仪的鲁村人和外村人不计其数,他们哪里知道被枪毙的人竟然不是冯X仪!武工队员们也万万没有想到,观众散去,他们去喝庆功酒,还没有掩埋“冯X仪”的尸体之前,竟然有几个胆大的穷鬼去剥血衣,想洗后自己穿,结果发现尸体不是冯X仪,而是褚光玉!他们当时不敢说,一直守口如瓶多年。
可怜老褚家里的亲人,好久不见他回家,一直寻找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流的眼泪可能比鲁村南汪里的水还多!(他的女儿嫁给了张家岭上张家。)
建国后有一天,冯X仪突然从“阎王殿”回乡,让鲁村人吓得魂飞魄散,以为见了鬼!等冷静下来,各人才明白:原来冯X仪没有死!当时见过老褚尸体的人也开始实话实说,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但是当年那些营私舞弊的武工队员却毫毛未损,照常官运亨通,文化 大 革命运动中更是如鱼得水。
一九六八年至一九七〇年鲁村移民到新村址后,我们家在靠近公路的第一排,冯X仪家在第二排。他在驻土门公社的军工企业山东第二机械修配厂(945厂)上班,好像是当伙伕,我们经常见他回家,也听说他与别人的老婆轧伙(鲁中方言,通奸。轧读 gá )。很多人讲过他的历史。他的邻居齐登熙老太爷爱读古书,常讲古代故事,他家也是一个年轻人的游乐场,我们小孩爱去听他讲故事,他就讲过“扒血衣见真相”的故事,他气愤地说:“那个老褚那么老实,他到死也不知道自己为啥死,忒可怜人了,那几个害他的人忒伤天理了!”
时至今日,虽然“狸猫换太子”事件的见证人都已不在人世,但是很多鲁村人都知道这件事。
彭德怀元帅1959年庐山会议上因批评大跃进运动中的错误而受到批判,随后被罢官,文革中受到批斗,被打断肋骨,1974年含冤病死:
党员干部李X冉、李X忠爷儿俩还动手殴打崔立堂年幼的儿女,禽兽不如!
冯武X和冯厚X兄弟俩与崔立堂同在二大队第七生产小队, 把崔立堂一家人当奴隶对待,随意打骂。本队里一些人狗仗人势,把崔立堂一家人当做出气筒,破鼓乱人捶。
崔立堂有四儿两女,只有两间屋,而且盖得比邻居家的屋要窄要矮,等于是一间半大。我小时候脑子里经常萦绕一个问题:八口人在这么一个像鸡窝子一样大的小屋里怎么住得开?
我因为和崔立堂的四儿崔宝峰是玩伴、后来又同学三年,我经常到他家去玩,总的印象是他们特别穷,全家人也特别胆小,人人谨小慎微,做到了官方要求的“不许乱说乱动”。
崔立堂的第一个妻子病死后,找了第二个妻子,这第二个是在建国前兵荒马乱时很小就从天津流落到沂蒙山区的,建国后几十年一直思念故乡的亲人,但只因出来时太小,没有记住老家的地名和亲人名字,到老没有与亲人取得联系,把对故乡和亲人的思念带进了坟墓。她老人家也是一辈子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跟着丈夫吃苦受罪几十年。
崔立堂前三个儿崔宝山、崔宝之、崔宝行找老婆极难,年龄很大了才结婚。
一九七九年春天中央给“黑五类”统一摘帽,崔立堂被补发了工资,重新回到教学岗位,干了几年就退休了,他的才华被荒废了二十多年!
崔立堂教古文很有名气,我上初中二年级时的语文老教师黄思义就很推崇他。
崔立堂的颜体书法也名声在外,沂源县烈士陵园里那些众多碑刻都是由他书写的,书写时他还受管制;他摘帽后,经常有人来求字,鲁山溶洞被开发,洞中的牌子也是由崔立堂书写。
崔立堂(云鹤)八十六岁时书法作品:
一九九七年二月十九日邓小平逝世,崔立堂忍不住当众老泪纵横,失声痛哭,他说:“没有邓小平给我摘帽,我就没有今天!”听众为之动容。——这是后话。
文 革批斗大会上彭德怀元帅被“别烧鸡”:
冯学章,外号是冯六,也被打成“反革命分子”,管制劳动。他受管制的原因极其荒唐,这个老实人实在没做过什么坏事,只是他把上学时的课本收藏着,有一本《三民主义》被发现,人家指控他窝藏蒋匪帮的东西,他百口难辩,被扣上政治帽子。他从小爱学习,酷爱读书,文化水平很高,给他扣帽子的人正是那几个小时候不上学,或者学习不用功,经常被先生训斥甚至挨过戒尺的人,他们本来就特别嫉妒冯六,参加革命后掌了权,报复冯六的机会也就降临!《三民主义》是孙中山的思想,共产党并不反对,但是冯六却莫名其妙地吃了孙中山的亏。确实是“读书改变命运”,酷爱读书却害了他,没有实现“学而优则仕”,却变成“学而优则苦”!
我小时候见冯六走路一瘸一拐,上身像是偏拧着,站不直立。每次开批斗会都是让他的儿女用木车子推到会场,人家对他照常拳打脚踢,很可怜人。有些人说冯六是害怕挨打而假装腿脚不好,结果经常挨打,却变成了真瘸,晚年瘫痪在床。一个从小嗜书如命的人被剥夺读书的权力,甚至连《毛泽东选集》等“红宝书”也不允许他拜读,掐掉他的精种食粮,这是何其残酷呀!
冯六的大儿叫冯树成,很小就没了娘,家里很穷,冬天连个囫囵被子也没有,实在冻得受不了,就到人家的牛栏里钻进牛草垛里睡,一直到一九六〇年代还很穷。为了不受株连,他和父亲划清界限,断绝父子关系。一九六〇年代他参加工作到沂源造纸厂上班,结婚后到县城驻地的南麻三大队落户。一九七九年“四类分子”摘帽后,他把他父亲接到县城养老,没想到老人家只能吃苦不能享福,住不惯,又送回鲁村,几年后病死。
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北京市委第一书记兼市长彭真受到批斗:
冯六的第二个妻子,我父母都叫他六婶子,人很好,吃苦耐劳,她下地干活、推碾推磨,累出一身病。有回我跟我母亲去推碾,我这个六奶奶掀起褂子,捏肚子叫我妈看,说都肿了,我当时很可怜这位善良的六奶奶。她老人家一生操劳,一生受穷,养大前窝里的大儿和自己生的三儿两女,在丈夫冯六摘帽后没几年她就病死了,一辈子一天好日子也没过。
我小时候对冯六家的人印象最深的是穷,他家的人衣服特别破破烂烂,每个人一说话嘴里都有酸咸菜味,听说因为买不起油(那时以肥肉当油,没有植物油),很少炒菜,一天吃三顿咸菜。他家的咸菜瓮里不仅有辣疙瘩,还有萝卜、胡萝卜、辣椒、苤蓝、莴苣杆子、芹菜、大白菜帮子、小白菜,真是千奇百怪!
冯六的大儿冯树成退休前干供销科长。我前些年到他家里串门,他对我老爷和父亲极为赞扬,说曾经帮助过他,给他饭吃。
傅德一受管制是因为他年轻时上学学习好,建国前夕被当时的当地国民政府官员推荐加入了“三民主义青年团”,他什么事也没干,只因“加入反动组织”而跳进黄河洗不清。我小时候对他家的人印象最深的是穷,男女老少穿的衣服和鞋补丁摞补丁,有时还露着膝盖和脚趾头。
傅德一的儿子和孙子都很聪明。他的大儿傅佃义能写会算,在鲁村公社很有名气。傅佃义的二儿傅存玉一九八〇年考上山东医学院泰山分院(今泰山医学院),毕业后分到沂水中心医院——今临沂市第二人民医院,后来成为专家型主任医师。——这是后话。
鲁村一些被揪斗的人忍受不了侮辱和折磨而自杀,有的上吊,有的跳井,有的吃老鼠药。
我三哥谈起那时的批斗时说:“当时挨批斗的人中有鲁村公社党委书记白X和,但是他没有被打倒,仍然继续干书记。那时打人极其狠毒,用皮带抽,用橛柄砸,别烧鸡。咱老爷被李X顺、冯成X、崔X平别烧鸡,老爷外号是魏二高腿子,个子高,他不低头,他们就拳打脚踢,还把一截钢管子当作高帽子给咱老爷套到头上,又沉又不透气,还挡住眼看不见,差点要了命。一直到一九七几年,在县林业局的大叔魏绍刚来看咱老爷,他问:二大爷你的脖子上有疤瘌是怎么回事?老爷说:人家批斗我,把一截钢管子套到我头上,几十斤沉,差一点要了我的命,这一圈疤瘌就是钢管子压出来的!”
下图为伊拉克前独裁暴君萨达姆的长子施暴时使用的刑具之一。我爷爷挨批斗时的类似刑具上没有眼孔、鼻孔和嘴孔:
鲁村二大队的冯学连被批斗,干部还去侮辱他老婆(齐登泰的姐姐),他绝望地上吊自杀。
国务院副总理兼秘书长习 仲 勋1962年被诬陷而撤职,下放洛阳一个工厂,文革中被批斗和关押:
现在往回推算,那可能是一九七〇年,我跟着父亲到“斜方”(西洼西北琉璃河东)东边的菜地去浇园。突然有人慌慌张张地跑来大声喊叫:“坏了!边二跳了机井!”大人们都扔下工具往西边机井那里跑。过了一段时间,大人们回来, 说已经捞上来了,边二淹死了。随后我又听说:前几天下了雨以后窑沟那里有片地下沉了,边祥丕(当地方言把丕读作胚。他兄弟排行老二,都叫他边二)的四闺女路过那里去看,发现有个深坑,里面有个瓷坛子,里头有古书和旧账本,边祥丕不大识字,却把书本当好东西,放到家里,被“秃蛋壶”(崔XX)的老婆告发,公社书记和武装部长审他,说他窝藏封资修黑货和变天账,支持“地富反坏右”变天和反攻倒算,勒令他交待他的“同谋”和他们的“反革命计划”,暴力逼供,威胁说要给他戴上“反革命分子”帽子并开批斗大会,这个感到绝望的老实人,撇下老婆孩子跳了井,他以为跳井就能把别人泼到他身上的污水洗干净,他错了,人家仍然给他扣上一顶“畏罪自杀”的帽子。
边祥丕撇下两个儿子六个闺女,其中大儿子边振玉早已被他过继给自己的大哥。这家人全家忠厚老实。
边祥丕的二闺女边玉芹是个办事果断、勤快能干、助人为乐的大姑娘,性格活泼开朗,待人热情,和乡亲们不笑不说话,认识她的人男女老少没有人不喜欢她。尤其可贵的是,在那个年代,人们对“四类分子”及其亲属即使不欺压,也难免歧视或者冷淡,唯恐避之不跌,边玉芹却与众不同,总是一视同仁,热情相待。她每次见到我父母,老远就喊“二哥”、“二嫂”,走到跟前总得说几句话,哈哈笑着离去;看见我们这些小孩,或者抱起来,或者搂到怀里,或者爱抚脑瓜,总得夸上几句,即使还不会说话的小孩,也能体会这位姑的爱心。边玉芹因为做事有主张、有谱气,雷厉风行,结婚前还干过一段鲁村公社女民兵连连长。令人痛心的是这位活菩萨阳寿不长,结婚后因难产过早地离世了,我第一次听说时眼眶里立时涌满泪水,每次想起她的早逝都倍感惋惜。现在我写这篇拙文,回忆她的音容笑貌,忍不住泪水直流……
一九七七年至一九八〇年我和边祥丕最小的闺女边玉香是同班同学,她本本分分,也谨小慎微,很少说话,我有时看见这个比我小的女同学就想起她父亲跳井的事,觉得她从小没了爹,很可怜。二十多年后有一次在县城里我见到她,与她交谈,我还是心想:“这是一个苦命人。”
第三排左一为边玉香,后排右二为我:
后来我的高中同学娶了边祥丕的五闺女边玉芬。边玉芬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很聪明勤快,脾气也好,听说从小学习也很好,由于家里穷,她只上完初中,没有上高中就回家干农活去了,很让人惋惜。我曾经见过边玉芬站在路边目不转睛地看上学的学生,羡慕之情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我完全能看懂,因为我的姐姐等很多女孩为了照顾弟弟妹妹而没有机会上学,她们的脸上也经常有这种表情。
边祥丕的儿子边振环,现在已经七十多岁了,我有时见到他,还想起他父亲跳井的事,顿生恻隐之心,这家人真是不幸!好在边祥丕的后代们都家庭和睦,生活都还幸福。
著名作家莫言说过:“时代的一粒灰,落到个人头上就会变成一座山。”
现在回想,那应该是一九七四年或者一九七五年,在驻沂源县的军工企业山东红旗机械厂(5823厂,直属国家兵器工业部),一名女工人石红霞贴出大字报,批评文化 大 革命运动,点名批判江 青,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分子”,被枪杀。当时这是家喻户晓的一件重大事件。
一九八六年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中国作协副主席、人民日报记者刘 宾 雁的一篇报告文学,里边曾经提到文革中著名的武斗事件“炮轰马陵山”事件;他也提到石红霞烈士,把她与因批评文 革和江 青而于一九七五年清明节被枪杀的张 志 新烈士并列。
中共辽宁省委女干部张 志 新用过的刑具:
我小时候经常见公社和大队干部及其子女欺压百姓。干部欺负一般社员,干部家人欺负一般社员家人都屡见不鲜,欺负“四类分子”的家人更不稀罕。我三个哥哥和我都曾受人欺负,这是一九七四年我三哥和我一度逃学的原因之一。
造反派头目之一李X顺后来当兵复员后,一九七〇代干上大队副书记,以权压人,奸污妇女。他奸污过本大队某女青年,造成怀孕流产,伤害了身体,她后来多年身体虚弱,五十岁左右就去世了。
造反头目之一冯成X一九七〇代干上大队民兵连长,以权压人,曾经强奸和诱奸多名女青年,甚至把他一个叔伯侄女也办大了肚子。他因为是接班人苗子就没受惩罚。
当然,必须指出,他们并不奸污“四类分子”家的妇女,而是专门奸污贫下中农家的妇女,因为“四类分子”家吃糠咽菜,吃不饱穿不暖,女人都面黄肌瘦,有的饿得像鬼,他们怎么能看得上?
大流氓冯成X一九九〇年代因抑郁而上吊自杀。
飞扬跋扈、劣迹斑斑的禽兽李X顺晚年得上肺癌,痛苦不堪,二〇一〇年代上吊自杀。
他们年轻时逼得别人上吊自杀,没想到自己最终也是上吊自杀。
一九八一年六月中国共产党第十一届六中全会在北京举行。全会通过了《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其中对文化 大 革命运动和所谓无产阶级 专 政下继 续 革命的理论所做的结论是彻底否定,决议说: “‘文化 大 革命’是一场由领导者错误发动、被反革命集团利用,给党、国家和各族人民带来严重灾难的内乱,造成的危害是全面而严重的。历史已充分证明,‘文化 大 革命’在理论和实践上是完全错误的,它不是也不可能是任何意义上的革命或社会进步。”
的确,几十年后再来看十年文化 大 革命运动,它是一场破坏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摧毁道德信仰的痞子运动,是十年浩劫。文 革病毒已经渗入一些中国人的血液和骨髓,对中国的文明进步产生了持续的严重的毒害,可能需要五代人以上才能基本消除!
2021.5.16
【作者简介】 魏束存,本名魏述胜,山东省沂源县鲁村镇鲁村二村人,祖籍济南市钢城区辛庄镇芦城村(原属莱芜市)。毕业于山东银行学校(今齐鲁工业大学金融学院),金融园地老长工,曾在人行、工行和中行工作,曾任中国银行沂源县支行副行长。有金融与汉语言文学两个专业毕业文凭。爱读书,偶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