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禽在世(组诗)
●涂拥的前世今生
涂拥是个女的
一百年前,他还不叫涂拥
叫蝴蝶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时间前移一千三百多年
涂拥仍不叫涂拥
他叫武则天
世事轮回。将涂拥变回男性的人
善莫大焉。性别是座大瓦房
那个穿喇叭裤,一手提吉他,一手提留声机
的青年,回到人间就老了
摇滚随崔健私奔,诗歌从此不再押韵
●过筠州
秋风疾。叶落如马蹄。
昨夜有人在梦中,又悄悄
骑行十里。
那年过筠州,如出祁山。
定水河在第一步
就老了。柿子落地,
黑桃和柑橘,一夜长出了老年的斑点。
一路风尘,马蹄声脆。
秋风仍在吹。
只有夜晚看到了佝偻的力量,
一轮弦月,
挂在横山的驼背上。
●盆景
爱一家人
情同爱一把伞
连伸出伞沿的须叶也爱
连尖尖的细细的
密密麻麻的小腿也爱
偶尔一支伞骨断了
位置就让它空着
来年清明为它放一挂鞭炮
燃一刀纸
伞还是伞的样子
直到所有伞骨全部脱落
叶子掉进冬天
我们才将一把骨头
借一捧泥土埋了
再在上面盖一场大雪
●猛禽在世
大山收起翅膀,它仍是猛禽
是黑背雕和白头鹞的化身
猛禽并未远去,只是藏进了石头
盖着一层厚厚的地衣
在川滇交界的乌蒙山一带
山脉蜿蜒,首尾相接
如一只秃鹫领着一群鹰隼
我曾在月光下走过峡谷
穿行在猛禽之中。远处的山峦
有一只鸮黑白相间的头颅
陡峭的巉岩暴露了它的喉咙
我的先人借一抷泥土
保存着呈堂的骸骨
几千年了,我们说人类古老
其实猛禽更加古老
它们蛰伏人间,没有向人类宣战
但上帝,也没有召回它们
●对欲的瞬间感触
晨起,读《皇帝内经》,想到人类的寿命
书上说:“今时之人,以酒为浆,
以妄为常,醉以入房……故半百而衰也”。
在这里,酒、妄、醉,欲也
想到我这大半生,少年愁吃,中年愁孝
年过半百,又愁身体
其实,藏在愁后面的吃、孝、身体,也是欲也
早晨的清寂,如一次阅读
留下适当的空白……
此时,一只麻雀在桃树上叫。它叫的
既非《灵枢》,也非《素问》*
在这个清晨,它以叫声
展示一种精灵般的存在,终归还是欲也
2021—4—23筠连
*《皇帝内经》分为《灵枢》和《素问》两部分。
●新年第一日
镰刀、弯刀、斧头,煞气太重
我不看它们;扫帚、扁担、磨担勾
暗含苦累,我也不看它们
新年第一眼,我望向天空,那里虽有
一层薄雾,但住着我仙逝的亲人
这一天,我捡吉利话说,见人作揖
相互祝福,把一天当作一年来过
昨夜,烟火又重新光临人间
为表谢忱,我写下一幅对联:
爆竹送走旧世界,桃符迎来新乾坤。
●黎明词
在沉睡中迷糊久了,一只鸡会以为
整个世界已经死去。
狐疑良久,它才伸长脖子,
试探性叫了一声。
所有听见叫声的鸡都异常兴奋,
庆幸自己依然活着。
它们从此,用叫声去抢救每一个黎明。
●被嘲笑的诗意
老师,“皓月当空,繁星满天”
这两句是成立的。
昨日,腊月初十,整个川南
在四九天气里,见证了这样的夜景
四十年前的写作课上
您曾在点评中嘲笑过一位同学
“皓月当空了,又怎能……”
我们也跟着嘲笑
老师,我们都错了
月光是另一场雪,它比雪安静
从不在经过的柏树枝和
竹叶上发出声音。一旦被
锯掉了腿和翅膀
它就是雪花,照样凭借轻盈飞翔
●在人间
我总是分不清蔷薇、月季、玫瑰的区别
分不清蒲葵树和棕榈树,木茼蒿
和黄金菊的区别
在人间,陌生的生命何其多
无论动物还是植物
总使我感到每个日子都是新的
有时为写一首诗
我反复使用百度识物
镜头都起雾了
我恨自己不是动物学家和植物学家
至今分不清
这世上有多少坏人和好人
但我还要活下去呀
我用一生作赌注
和陌生的一切互相耗着
有时新认识一棵小草
我有茫茫人海他乡遇故知的激动
【作者简介】杨角,四川宜宾人。职业警察。作品散见《人民文学》《中国作家》《诗刊》《星星》等核心期刊,被收入多种选本。获过奖。出版个人诗集7部。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23届高研班学员,公安部文联签约作家,宜宾学院兼职教授。
文/康文静
对于人和物,同样也需要一种和平的相处,只有这样,我们的自然环境才能更加的美好,对于环境的破坏,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一种战争,是一种侵略,对于杨角的这首《猛禽在世》,可以说深刻地展现出了人类的贪婪,有些问题,我们必须面对,还要认真的思考并改过。
在诗的神性方面,它的本身就已经超越了本质上的一些东西,既为神性,它的意义应该为更多的人所认同,而不是虚无飘渺的一种意识形态,诗的神性,在于它的本身具有着高度的辨识度以及深刻的人生哲理,它所表达的意义范围已经远远超出了现实生活中那些表象化的东西,它是通过人的思想把所反映的问题进行扩大化的一种总结,对于问题的变化,它从根本上到形式,再由形而上的深入,从而达到一种哲学的层面,对于哲学的理解,我们更多的是从意识中把现实问题进行解剖,把好的坏的用一种更为明朗的思维进行区分,从物与物之间的联系,再到人与物之间的对比,使它们的表面深入到内在的深层次的挖掘,这也就展现出了诗的意义,可以说诗本身,就是在生活展现挖掘,而诗意又是在生活中展现,从而是诗与生活有了双重的意义,可以说诗是生活的积累,也可以说生活是诗的本源,诗就是在生活中源源不断流动的河水,一首诗可以不讲究结构,但它的生命必须是流动的,那么支撑它流动的动力在哪里,这鲜活的生命力自然就是我们所谓的“神性”,我们说一个人一旦缺乏思想,那么他的生活是无趣而平庸的,而对于神性的火花,正是诗的思想的内核在生活中完美的展现,下面我就针对杨角的《在人间》一诗进行解读,可以说这首诗写出了人性最根本的问题,对于这首诗,我也是十分的欣赏:
这一首诗,写得简洁直白,在人间,对于好多事物的陌生,使自己心生羞愧,我想正是因为这份过于羞愧之心,才能让他更想深刻地认识这些事物,而对于物的陌生和对于人的好坏,于诗人而言,他“和陌生的一切互相耗着”,这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也是一种“和平”的相处,就是做真正的自己,正是因为诗人怀有这样的一颗谦卑之心,才让人和物在他的诗中有了彼此的位置,无论是好是坏,他都能很好的处之,其实对于事物的认识,在这首诗中,更多的描写是展现到人性方面的,像诗人最后写到“有时新认识一棵小草\ 我有茫茫人海他乡遇故知的激动”,对于新的事物,新的朋友,在诗人的眼中,变成了一种亲切,对于前面的种种的陌生和对于人的好坏之分,显然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一旦我们为生活注入新的活力,生活将变得不再那么单调,就像一首诗一样,生活就会变成一首歌,通过读杨角的诗,愿我们能更认真的对待生活,理解自我,达成一种物我双重的境界,物中有我,我中有物,诗意是生活神性的展现,愿我们生活的湖面中有最美的倒影,在诗意中还原最本真的生活.......
【评论人简介】康文静,现居石家庄(平山县),目前已在《诗选刊》《鸭绿江_华夏诗歌》《诗歌周刊》《流派》《雪魂》《泰山诗人》《岁月》《北京文学》等省市级刊物发表。有诗作选入《山风》《2018中国好诗选》、《2019中国诗歌年选》等选本。目前担任平山县文艺评论家协会副秘书长。
执行主编 孙明亮
──选自【诗人名典】0361期